朱棣有些事情总是不能见人既然他不说于是我也不问。
与其听到假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七月周、齐、代、岷诸王以罪被逮。十一月朝廷命张、谢贵掌北平布政司、都指挥使司事。
如朱棣再无心情管这内府的破烂事我也没有心情去与徐莹做表面文章更加不愿意参合到朱棣具体的事务中去这个人的秉性还是多疑的能避则避吧。
转眼到了建文元年二月。
燕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身体又虚了只能在福安宫中看看孩子几个年纪不大的侍妾都来过我这从我这走后她们的言论证实了我是个弱不禁风的。
由于闭门谢客朱棣的装疯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冲击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一如我早就知道他会成皇帝一样。
直到那天抱着瞻基在凉亭里玩朴子时听女乃娘说朱棣往这来了。他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这样的一面那他怎么会来呢?
谢贵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他在别人看来确实是疯的大冷天穿了件夏天的单衣一边走路一边抖还直说热。谢贵看见福安宫宫门半开于是用逗笑的口气跟朱棣说:王爷这里有冰来来来。
我抱着瞻基走到宫门谢贵没想到。他缩回手不敢跨进宫苑。
瞻基看了眼朱棣吓的撕心裂肺大哭起来这还不算把手里抓着的朴子全部砸向最近地谢贵。
朱棣被孩子这一哭给刺激到了。大叫一声跑了。
我叹了口气泪光盈盈。他装疯嘛怎么也没人配合下。
谢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走前说:想必是王娘娘臣下告辞。
他一走朱瞻基立马消停了我看看这个孩子只觉得奇异。看来做皇帝果然是要有天分的。
顺手将瞻基放在大床上我躺在床上看起邱复之来的密信看完则毁。
邱复之打通了湘楚一带的盐路算算接管新野王家后我这一年的进项已经比王越晋所说地往年翻了一番。朱元璋曾经杀了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就是为他贩卖私盐可惜朱元璋不在了他的天下将要乱成一团谁也管不着我贩私盐还是挖金矿。
第二封密信是金陵来的徐辉祖向朱允文告密说朱棣并没有疯。这信看完点火烧掉。灰烬在暖盆里也消失无踪。
冯律泰悄悄走进来。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随后从外边将时元扣领进来。
时元扣我见的极少除非有机密事件他才会自己来见我平时若有什么事都是通过冯律泰联系。
冯律泰自觉出去把关。
时元扣带来的消息确实让人吃惊。自从与朱棣吵架之后。我就以瞻基为名不让朱棣再到我这过夜他在装疯前还轮流着装疯后怕人看出破绽就谁那也不去夜夜由6启东、曲静风陪着除了这两人谁都不知道他在哪睡的觉但防范再严密也有漏风的地方。
徐莹每日都要熬些滋补地汤药喂装疯的朱棣喝下。现在时元扣说这药里竟然掺了慢性毒。澄凌子是慢性神经性药物没有特别的味道分量少的时候吃一天没有什么感觉吃五天就会偶尔出现耳鸣、幻听连续十二天就成了彻底的疯子。
时元扣垂手站在哪等我话。他懂医药。所有内务所进出的药材都要在他那登帐。他也有权看药单从一张药单就能猜出是给谁开的药方。
“6启东最近在忙什么?”我叫进冯律泰。冯律泰自然答他一直在王爷身边。
“让他注意点。让他提醒王爷也注意点。”告诉冯律泰让冯律泰走后我对时元扣说:这东西下了几天了?
“今儿是第二天.”时元扣答的非常清楚。
“这不是徐莹下的究竟是谁你有眉目没有。”
时元扣想了想说道:奴婢心下有数但苦于没有证据。
我在桌上蘸水写了个“欧”字他点头。
“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如果明后天有动静的话你要自保。”我给他交了底随后他也走开。
朱瞻基含着手指头见我看他露出两颗小小地牙齿笑的十分开心。他就是我的大玩具抓起来蹂躏一下他还乐在其中。
朱棣从来不会把别人的提醒当做耳边风第二天一大早我把瞻基交给女乃娘自己抓了件以前朱棣留在我这地皮袄子出去。什么人也不带就顺着甬道走。
一路上人人惶恐不安。给我请安时都带着惧色与不耐烦。
削藩之策已经定下燕王此时被逼疯了倚靠着燕王府为生的各色人等各怀心思只等着树倒猢狲散。
张孝和老了。弯腰在大园门那骂人。
“小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王爷一病着你就敢偷府里地东西出去?”他是气到了极点平时骂人顺流无比今天只有翻来覆去的两句话。
我走到他跟前他抬头见是我。浑浊的眼珠子滴落了一滴泪。他自然不知道燕王是装疯的起先肯定有过怀疑但哪有一装就是半年的?那自然是真地疯了。张孝和自燕王开府就进了来从内务所执事太监做到大总管这几十年对朱棣的感情不是假的。
我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张孝和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于是张孝和让刑罚所的人将这小宫女拿下候审。
偷拿府内物品时有生平时都是打一顿板子然后逐出去。这风尖浪口的。又撞到我地枪口上我怎么会让她善了?
朱棣依旧是件单衣坐在石阶上面色青紫徐莹蹲在一旁徐莹地陪房欧善人端着汤碗站在一侧。
几个没见过地人四散在院子地角落里……
若冯律泰说的没错那都是谢贵派来的谢贵每日都派人来自己隔一天来一次。
朱棣皱着眉头不愿喝徐莹的汤。连连摆手他连推带攘徐莹有点急了:王爷好王爷。喝点补补身子厚衣您不穿热饭您不吃……
她说着说着掩面哭起来。
欧善人似乎很着急。
她端着汤碗到朱棣身边说道:王爷这可是娘娘亲自为您熬煮的来张口奴婢喂您。
我踏进院门时正好看见欧善人说话。
朱棣见我来了。装疯指着我说:神仙!仙女!哈哈仙女来咯是父皇派来的。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要给他披上皮袄。
欧善人在后说道:王爷不穿不然王妃娘娘早就给披上了。
徐莹站在一旁愁云满面。
朱棣是装的。所以他一定觉得冷。一定会饿他在犹豫要不要吃徐莹带来的东西。虽然6启东肯定告诉过他要他注意可徐莹是他的结之妻她怎么会害他呢?这是一根绳上地蚂蚱啊!但他的摇摆不定又在说明他其实是任何人都怀疑的。
我不理欧善人她又在后面说:侧妃还是先让奴婢给王爷喂滋补汤药吧凉了喝着可不好受。
“你也知道凉了不好受怎么王爷坐在这冰凉凉的石阶上就没人管呢?怎么王爷大冷地天只穿单衣也没人问呢?”
欧善人口气僵硬的很:都说了是王爷不愿。
我给朱棣披衣服他也作势要推。
我点了一下他的头:我是谁?
“是……神仙。”
“神仙说话你听不听?”
朱棣装着想了一会:父皇的话听。
“我是你父皇派来的呀父皇在天庭说我们老四在人间可受苦遭罪了得了病不给请大夫眼看着这病啊越来越重人还都在冷眼看着大冷的天吧得派个神仙给你送衣来你说你要不要穿衣服啊?”
别人看着我就是连哄带骗让他穿了件皮袄。
回头看徐莹她别过头去。
欧善人还端着汤碗。我说道:你这汤药得去热热了。
她哼了一声徐莹冲她挥挥手。表情很复杂地看向我。欧善人端了汤碗去堂内就着火盆热了一热。
我转头跟朱棣说:要好好吃饭不然父皇会心疼。
吃饭两字咬的极重别人听不出什么意思他应该明白。
欧善人巴巴地端着汤碗出来朱棣突然作连人一起推倒狂似地奔了出去。
徒留下徐莹与我。
我看了眼她自顾自的走了。欧善人在地上咝咝地吸着冷气。
夜里因最近偷盗频张孝和派了群巡夜的太监四处巡逻没想在秋平宫外遇上一个黑衣人。袁心怡那么一闹。大小丫头们都吵嚷起来本就是人心不稳的时候整个王府顿时乱做一团。
后来地事都是睡醒后听冯律泰说的:柳克志带着侍卫四下查找天将亮时答曲静风说没有。曲静风问他都找过那里他说除了王妃的寝宫。都找过了。曲静风于是带着柳克志等侍卫赶到徐莹那。起先王妃生气后来又肯了结果柳克志在欧善人地房里搜到了一包药材他是个懂医药地认得这是致人疯狂地澄凌子。
我翻着西游记问了他一句:现在怎么着了?
冯律泰说:王妃怒极将欧善人给扣住了现正关在地牢里。
“那曲静风、柳克志他们师徒二人呢?”
“曲静风一大早就不见了。柳克志还领着侍卫在巡查呢。”
曲静风早已效忠朱棣从这事就看地出他为朱棣不怕得罪徐莹。柳克志是他几个徒弟中功夫最好的经此一事倒是可以抓在手了。
我哦了一声。
冯律泰问:娘娘不过问这事?
“你什么都好就是缺历练。我管这个干什么王府谁眼线最多?难道是我啊。”
冯律泰小鸡磕米似的点头又多嘴了一句:娘娘王妃会干这事么?
我看他一眼并不回答。随后叮嘱他一句:用脑子想后再问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去告诉时元扣。让他悠着点历来府中熬滋补汤药只能在小厨房后院药方、汤锅可别都失踪了。
冯律泰要走我看着他的眼睛又加了一句:还有。不要让别人以为你们跟这事有什么关系所以不能太置身事外。
我一点也不担心朱棣不知道这事曲静风必然会把看到的所有都禀告他。他也一定收到了金陵的消息:徐辉祖坑了他。
那之后徐莹没有受到什么冲击这很正常。如果一个疯子王爷因为有人给他害他而惩罚那些人就不正常了。
欧善人就像人间蒸了一样不只她一个徐莹身边来了次大换血。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王府众人只知道那天闹了回刺客其他一概不知。众人也知道不能讨论这些事私下里咬咬舌头无所谓就正常情况而言如果私下里也不咬舌头就说明很有问题。太监宫女那有可能会做到背后不说人呢?除非是怕人提。
徐莹病了开头两日。她似乎等着我出头。没想到我整天在福安宫里抱孩子。她只能硬撑着打点她是土生土长的根基厚。此刻也体会到了我当年左右不可靠地味道只不过我本来就不相信那些人跟她与欧善人的关系大为不同。
我又何必出头呢?反正现在连你身边都是我的人了。
六月金陵来密信说高炽三兄弟偷了徐辉祖的马已经出城。
我将信泡在水里搓成一团揉的碎碎的。
他要起兵了。杀张、谢贵后“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以此为由剑指金陵。
高炽三兄弟回来时我没有去接那时瞻基正好热。
他怎么热这么及时?
孙太医是我的人说他热就是热呗。
夜幕迟迟高炽夫妻二人来福安宫。我不愿意见这二人高炽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曾经很近后来好像是在刻意拉开距离。那我也随他的心愿保持距离好了他们夫妻二人给我请安后去了偏室看孩子我隔着珠帘坐在另一边。
高炽站着看熟睡的儿子脸上地表情阴晴不定。
因父亲疼爱瞻基高炽又这样看着儿子张敏兰怎么也挤了些母爱之情。她要来抱瞻基明明睡着的孩子闭着眼睛开始哭张敏兰脸一红偷瞄高炽两眼见高炽正冷眼看她于是横了下心将孩子抱了起来。
夏天里孩子穿的少一泡尿撒在张敏兰胸口上在高炽面前她想怒不敢怒我上来打了个圆场。本想这两人都可以走了高炽却说:你回去换件衣服我再看看儿子。
女乃娘侍女听到孩子哭赶紧将孩子抱出去。
瞻基却死也不肯从我手中离开抱着他好好哄了一番在他面孔上亲了好几下他才梗咽着由女乃娘去折腾。
高炽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般地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愉悦。
我坐下前厅里吵吵嚷嚷都是被那小祖宗闹的。
他也坐下。
“你不是说看儿子么。坐着干嘛?”虽然他成亲后与他私下谈话越来越少但还是用了以前一直用的我你来称呼。
他道:你为什么要养他?
我哼了一声:他亲娘死了过继的娘又不爱。那么小那么可怜怎么忍心?
他揉着膝盖我看了两眼他说:你以前同情过我没有?
“你堂堂一个世子需要我同情?”
“父亲对你好么?”他没肉没脑的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说:好。
他又问了一句:我母亲呢?又为难你了?
“又?”我玩味着这个字眼看高炽不语。
他脸稍微红了些窗外树上蝉鸣引得身上一阵燥热我没料想到他离开前会说:我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你也不要随父亲征战。我不会让母亲再为难你。
“哎你儿子要不要带走?”我问了他一句用这句话来掩饰我的心虚。
他回头看看我说:“当做你儿子养吧他只会记得你。还有我会常来看他希望那时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