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莫名其妙先生:——
想一想似乎有满长时间没有给你写信了这段时间我们怎么样了呢?很奇怪吧明明天天都见面还问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是在稳步前进吧。好像两个迷了路沿着铁轨朝前走的孩子只要一直沿着铁轨走早晚能回到家——
昨天的情绪很乱或许你也现了。如果要问原因的话是因为看到雪松的样子心情才那么糟的。爱是易碎的东西而等待中的爱更是弱不禁风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连一点碎片也找不到。雪松的妻子是不会再回来了今天听光志这么说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音山你——
为什么光志说:“雪松的老婆不会再回来了”我就想到了你呢?是因为那时你就在身边吗?如果我是雪松的妻子而音山你是雪松的话在苦苦等了几年之后忽然听说我不再回来了你会怎么样呢?——
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音山你一定很不喜欢这种假设我也不喜欢只是思绪无缘无故的往那上面跑——
啊我忽然想到了暑假第一次见到的音山那个时候的音山和现在的还是有许多地方不一样是不是两个人越是熟悉本性就越容易暴露出来呢?感觉你从一个男孩变为了一个男生。(这么讲想必你一定会不高兴)从前的你看到我会很害羞的躲开会讲一些不知从哪听来的笑话给我听那些笑话虽然没一个好笑的可我每次都笑得很开心大概因为在讲这些笑话的你很可爱——
但现在我却渐渐现从前的音山正一点点的消失有时会一个人倒拿着书很久的呆问你怎么了你也只是摇头是不是我们已经走入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了呢?要是真是这样我倒希望能生什么事来打破这种平缓——
音山很相信报应这回事吗?有因必有果事必所致理有固然我也相信。可是和在山上说的一样我愿意帮音山你承受任何的报应无论是什么样的都行。阿门….(知道阿门是什么意思吗?阿门就是诚如所愿的意思。)——
有许多事即便是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事都可以逐渐淡忘而当忘不了的时候换一个角度去看待它也许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我想音山你是太过于将母亲的死怪在自己的身上了。平时嘻嘻哈哈一谈起菩萨就变了一个人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希望音山相信无论以后的世事怎么变迁我都是会陪你到最后的人——
呀无意间讲了这么丢脸的话就写到这里了——
愿有好梦——
没有名字的小姐上——
读完信我听着电台中的新闻节目呆回忆自己初见宇慧时的样子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真如她所讲的在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情况下逐渐改变。先不说这种改变是好或坏至少在我们之间失却了某种可爱的地方对此我觉得无可奈何——
但这改变影响不到我们的爱从上星期在海岛上吻了她以后我们就仿佛有了个新的开端好比登一座山一点点能看见越来越远的景物了——
我将宇慧买给我的太阳型吊坠从脖子上解下来对着灯光左右观察一番想象在白色的夜晚中忽然出现这么一轮太阳完全散不出光辉的太阳如同一个暗了的灯泡般挂在空中。这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呢?看见这种情景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大概会不约而同的想到:“莫不是到了世界末日了?”所谓的世界末日指的既是世界的最后一天它所带表的是时间而并非一种场景在世界末日的时候花照样开放鱼照样洄游人照样欢笑。只不过当这一天过去以后我们生活的地方见过的人都会倏忽一声不见了世界成为一个连点也不是的东西——
我伴着对“世界末日”的空乏想象沉沉睡去大约三点的时候醒来一次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后又合眼睡去太阳吊坠重新带在了脖子上——
如此过了几天将近年底我和佳宁颇为不幸的把老爸给忘了可是想不忘也没办法根本联系不到。“老爸追查小组”应该也了解到这是老爸对未成年的我们的一次不负责任的考验。所以也早早放弃了追查转而跑到山里帮别人寻找不小心丢失的羊崽了——
而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将稳步前进的时候生了件让人担忧的事——
起初是长毛兔一个个的不吃饲料下午一来昨天晚上的饲料还好端端的在盆里放着。兔子就一动不动的蹲在竹笼内眼睛也不会眨动真的和一个长毛玩具般——
最后长毛兔开始了死亡——
起先还没注意到在给兔笼作日常清洁的时候现长毛兔翻倒在地抓起耳朵微微晃了晃毫无反应。这才明白过来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将这情况报告给老板他大概正在麻将台上赢得高兴只说了句“扔到后山去”便了了事——
可死亡像传染病一样在硕大的养殖场内蔓延开来每天下午来兔场总能现一两只翻倒在笼中的长毛兔并且情况愈演愈烈当黑心老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时兔子已然死了近二十只而且以每天死亡x+1的度在持续今天必定比昨天多死一只——
看到黑心老板焦头烂额心中自然痛快可不停止的死亡也让人憷我甚至想说不定明天我也会像笼子里的兔子一样一命呜呼——
“是兔瘟兔瘟啊!”老板边叫着边去打电话找人帮忙。长得骨瘦如柴的腿比我手臂还细的男子叫我不要草草处理尸体要用土深埋——
于是一天中我就在后山上不停的挖坑挖了多少个已然记不清了半米宽的坑洞中躺着已失去生命的**。我说为什么不挖个大的把死了的兔子一起埋了了事?何苦这么挖一个个小的呢?排骨男子笑而不答后来才知道长毛兔虽然死了可毛还有用一个个是为了那身毛——
想想这家伙还真该死长毛兔们也没在什么“死后遗体捐献”的自愿书中签字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干?——
晚上排骨男子回了家留我一个人为空荡荡的兔笼消毒喷洒一种人闻了也会晕倒的药水。笼底的竹板上笼顶的预制板上喝水的塑料管饲料盒承粪板总之一切跟兔子有关的东西就要喷上一遍老板甚至还让我在场门口的长毛兔水彩画上也喷一遍——
原本以为看管长毛兔是件轻松的活计谁料遇上了这事。像传染病一样的死亡。这种病毒的名字就叫“死亡”一个个生命如同一支支原本就微弱无光的蜡烛“死亡”不用大口吹气只需均匀的呼吸长毛兔养殖场内就一片漆黑——
从前看着在黑乎乎的笼子里一只只雪白的兔子它们虽懒得动弹但光这么看着知道有生命在其中也是让人欢喜的。而仅仅几天或者几小时后黑乎乎的笼子就是黑乎乎的笼子里面装满了黑暗一开笼门黑暗就能把你击倒——
宇慧比平时晚了一刻钟来给我送饭问原因说是腿又麻了——
“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她无比关心的问道——
我指了指装满黑暗的笼子打开饭盒吃饭——
“全死了?!”——
“死了些更多的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这里要彻底消毒。”——
“那还好。”——
“宇慧怎么这么担心?像家里的宠物死了一样。”我说“我还担心这个月的工资全泡汤了呢。”——
“音山不觉得死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不觉得只是觉得是件很让人痛心的事。”——
“不害怕?”——
我摇摇头把番茄炒蛋送到嘴里“以前为妈妈的死害怕过。”——
“除了这个呢?”——
“没有了吧也许。”——
宇慧听完从草地上站起来挨个走过刚消毒完毕的还留有浓重药水味的兔笼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又读不出什么事她只是平静的挨个走过不在某一个前多做停留也不在哪一个上加快脚步走完一圈后仍旧来到我身边坐下——
“别的什么都没变就是空气的味道变了。”她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世界的感觉。”——
“药水味嘛….”——
“那会活吗?剩下的兔子。”——
我思索一阵不久后说“没问题的。”话虽如此但我的心中对兔子能不能被救活完全没有底——
“那音山有没有觉的活着是件很恐怖的事?”——
“活着是件很恐怖的事?”我重复一遍用玩笑般的口吻回应“我只觉得活着是件很累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堆灰消失了。”——
我的玩笑没起作用宇慧从一进门起就开始了忧伤兔子的死和她又没多大关系或者把话拆开来讲“兔子”和她无关“死”更和她沾不上边——
“音山是没有感受过才会这么说的吧。”——
“感受过了我还是会这么说。”我回忆起来“在生病的时候时常会这么想‘我莫不是就要死了?’可实际上大都是些小病可感觉上自己快要死了。”——
宇慧像是没听我在说什么仍然自顾自的哀愁“书上说‘死就在影子里白天跟着你一起走晚上和你一同入睡你永远也摆月兑不了它’”——
“哪门子书会这么说。”——
“以前住院的时候就常常这么想既然死和自己那么的形影不离那么做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啊。”——
“和‘死’做朋友?”——
“不可思议吧以前真的这么想过。”——
我在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不愿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宇慧将来想做什么呢?”——
“嗯….还没认真想过这问题可从小就有个梦。”她说“梦想学会世界上所有的语言。英语法语俄罗斯语阿拉伯语。”——
我听了笑起来还真是个孩子般的梦想“那学会这些语言之后呢?真的学了这么些语言后想干什么呢?”——
“造通天塔啊。”她脸上的忧郁渐渐散去露出微笑说“小时候妈妈讲过一个故事人要造座通天塔去拜访上帝可上帝怕他们真的造出了通天塔于是施了个魔法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有了各种各样不同的语言通天塔也就再没法造了。”——
“听过这个故事。”我说“电影也看过可是我觉得宇慧不适合干这活。”——
“那适合干什么?”——
“买菜烧饭整天穿着围裙在家里忙活。”——
“才不要。”她抬头望了望远处掉光了树叶的杉树林若有所恶的说“最讨厌成为那样的人。”——
“是吗….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将来?”——
“嗯?怎么了?”——
“将来还能再看见音山的?”——
“当然能咯只要想看什么时候都是能看见的。”我说“就好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只要想看一抬头它就在上面。”——
“是不是呢?”——
“照我们现在的成绩考进同一所大学应该不是问题在同一所大学就能像现在一样天天见面不想住在大学里的话可以到外面租房子住下课了可以去同一个地方打工赚钱一起吃饭一起听音乐一起讨论学校的事。”——
我美好的幻想着仿佛这幅生活画面近在眼前。待明天一觉醒来我就将投身到这样的生活之中去了——
“这……就是将来吗?”宇慧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将来所包含的就是这个吗?”——
“对啊在我的眼睛里将来就是这个!”——
“没有争吵没有烦恼也没有….死的将来吗?”——
“对这些…全都没有。”我回应她道然而不知为何刚才还无比美妙的幻想在如此三言两语之间变成了另一种心情。我忽然觉得我们的语气越是快乐这些未来就越难成为现实。宇慧和我之间似乎隔着些什么隔着一块用肉眼看不见却能隐约感觉到的木板。她用快乐的语气回应我快乐的臆想但随后两个人的情绪却不是快乐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宇慧从未想过我们的这种未来吗?还是她由于某种原因而不敢去想象?——
冷冷的空气从养殖场外飘进来毫无生气的花园被这阵风萦绕宁静异常的小镇一隅正悄悄的随着物换星移而自我变化。迎来四季迎来晨曦迎来欢乐迎来泪光。而此刻它却停滞不前默默倾听着一歌一由树林由山谷由泉水由南鸟演唱的歌。歌声投入到璀璨的夜空中投入汹涌的海潮中投入绚烂的焰火中投入漫长的夜梦中唯独不来到我们两个人的心中——
“世界上有四种夜晚知道吗?”在互相沉默了十多分钟后我先开口道“每个人也必须在这四种夜晚生活过才能成长。”——
“哪四种?”宇慧用手抚模我的耳垂泪光荧荧的问——
“如混沌一般的黑夜如正午一般的白夜如冰雪一般的冬夜如离别一般的死夜。”——
她不含表情的听着默不作声——
“黑夜让人学会在孤独中前进白夜让人明白世事的无常冬夜让人看清万物的善恶死夜让人懂得放弃的真谛只有走过了这四种夜晚才能看见新的希望。”——
宇慧抬起头像是在想象这四种夜晚的情景然而从她的脸上所看见的却是安宁与幸福仿佛一艘在暴风雨中漂泊了数天的船终于停靠在了一个避风的港湾。窗外是雷电交加的海港而船内却静谧舒适。宇慧此刻的表情所带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害怕。”她微笑着说“很害怕很害怕。”——
“每个人都会害怕。”——
“我很害怕看见这样的夜晚。”——
“可宇慧你比别人幸运。”——
“为什么?”——
“因为你有夜盲症啊夜晚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
“是嘛……”她站起来收拾塑料饭盒“可还是看的见得。”——
“哎?”——
“还是会看见夜晚的就算用眼睛看不到。”她说“音山你明白的吧。”——
说完她朝我挥手告别看着她一点点离开的身影我感到一种软软地如风一样的哀伤在心底蔓延——
忽然间走到一半的她回头喊我“音山!音山!”跟着宇慧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叫道:“我喜欢你是非常非常地喜欢……”她的喊声在充满药水味与漆黑一片的兔场内回荡一直穿过外面的杉树林——
可再仔细一看眼前什么也没有!大门依然那样的紧闭周围依然那样的寂静。是我产生了幻觉啊我产生了宇慧在某处呼喊我的幻觉。而她早已经离开了又或者她从来就没有来到这里…….(本作品由原创文学网授权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