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祭坛搭起来了熊燃烧的火把交织出一个血红的世界。
此时的祭司仿佛灵魂附体,围着祭坛中心的那堆篝火跳舞,转圈,抽搐。他手舞足蹈,嘴里呐着不明所以的神秘咒语,仿佛正在跟来自遥远夜空的某个神灵对话。
六名面无人色的看守被绑在可可树上。所有的土著人都跪在祭坛周围,匍匐在地,虔诚地默祷着。
奥汀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诡秘的画面。
“神棍!……不过,很有效。”乌鸦低声不屑地说。
“什么?”优妮卡望向奥汀的肩头。
“没什么。”乌鸦说。
“你不也是神棍吗?”奥汀低笑道,“装神弄鬼。一个扮神使,一个扮先知。”
“我可不一样。我是智珠在握,那个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乌鸦一得意,莫名其妙的话语就开始一个劲地往外蹦了,听得优妮卡和奥汀云里雾里。
“你肯定跟他串通好了的吧?”奥汀忍不住戳穿它的把戏,“就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动祭司跟你演戏的。”
“严格来说,不是说动,而是各取所需,惺惺相惜。”乌鸦一本正经地说着,逗得优妮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惟一想不通的是,你怎么能实现三大神迹的?”奥汀问。
“很简单,没人会留意一只乌鸦飞来飞去在做什么的。我只不过是在他们的马槽里下了点料,火药瓶里洒了点……甘露。就是打开火药瓶塞费了我老大的劲,我可怜的保养了好多年的脚爪啊!唉——”
“那第三桩神迹呢?你难道真会呼风唤雨?”
“我是不会呼风唤雨,但是,我会看风识雨啊。飞去请祭司的路上,我就看到有气旋接近库塔皮塔了,明天肯定会有暴风雨。”
“你真是只邪恶的乌鸦!”奥汀和优妮卡异口同声地说。
两人一鸟说话的当儿,那边的祭祀已经接近尾声。祭司将一把把不知什么粉末往篝火中撒,火苗时不时一声窜得老高,声势惊人,那些土著人更是欢呼膜拜,群情激动。
在气氛到达最热烈的时刻,祭司一挥骨杖,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祭司用苍凉而颤抖的声音呐喊着,仿佛有神灵在通过他的喉咙出神谕。
“呼啦叽!”祭司振杖高呼。
“呼啦叽——”土著人振臂响应。
“呼泥啦叽!”祭司再振杖一吼。
“呼啦啦叽!”土著人狂热地欢呼。
祭司突然用骨杖一指那六名看守尼尼,呜咔咔,嘶啦嘶啦——”
吼—土著人有节奏的低吼声中,几名手持尖刀的精壮土著,大步走到六名看守面前,扯开了他们的衣服,露出了看守们多毛的胸膛。
“慈悲,饶命啊——”看守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齐尖叫起来。
“他们想干什么?”优妮卡奇怪地问奥汀。
奥汀摇摇头:“大概是什么仪式吧。”
祭司从跪托着颜料罐的恰可可手里接过颜料刷,走到那六名鬼哭狼嚎的看守跟前,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在他们心口画上了古怪的符号。画完之后,他一扔颜料刷,振杖厉呼一声:“呼泥啦叽!”
“呼啦啦叽!”所有的土著人癫狂地欢呼。
“最精彩的一幕要来了。”乌鸦邪恶地笑起来。
只见那几名精壮土著,一把按住被缚的看守们,锋利的尖刀又快又准又狠地扎入祭司画符号的部位。只听得凄厉惨叫,所有人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唤起了嗜血的野性,手舞足蹈,轰然欢呼。半个世纪以来所受的压迫与屈辱,通过那一颗颗正被硬生生抠出胸腔的心脏得到了暂时的舒解。
妮卡惊恐欲绝,下意识地扑入奥汀的怀里,哪里还敢看下去。
连奥汀也只觉胃部痉挛,视线像是被灼痛了一般,慌忙垂下来。他颤声对乌鸦说:残忍了!”
“一报还一报。”乌鸦冷冷地说道。
“再怎么说,这也太残忍了。”奥汀有些愤怒了,不仅是对土著人,也是对乌鸦冷血的口吻。
“他们奸污霍坎苏妇女,屠戮霍坎苏老幼,灭绝霍坎苏部落,把他们像牲口一样贩卖,骡马一样使唤,你倒不觉得残忍了?”乌鸦犀利地反问。
奥汀愣住了。
“呼泥啦叽!”祭司手捧依然在轻微搏动着的带血心脏,仰天长呼,泪流满面。
……
抉心祭神的仪式完成以后,留下几名土著妇女继续作彻夜的战前祈福,祭司带着酋长和恰可可走进了奥汀的窝棚。
因为受了之前那血腥一幕的刺激,奥汀有些恶心反胃,正难受地躺在板床上辗转反侧。看到祭司他们来了,奥汀努力地坐起来,向他们挤出勉强的笑容。
“怎么了,勇敢的少年?身体不舒服吗?”酋长关心地说。连恰可可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奥汀站起来强笑着说:事。这么晚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酋长看了一眼旁边的祭司,颇为踌躇地说,“尊贵的大祭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奥汀有点意外地看着祭司。
“咳咳——”一边的祭司咳嗽了一声,缓步走近,面色郑重地说了一番话,酋长在旁边作着翻译:“可敬的少年,我谨代表提乌部落,跟您……咳咳……做一桩交易。”
“交易”这个词,由道貌昂然的祭司说出口来,奥汀听在耳朵里是那么地刺耳。他有些茫然地瞪着祭司:么交易?”
“我们恳请伟大羽神的使者永远驻留在我们提乌部落。为了弥补您的损失,我们愿意献上部落里最珍贵的宝石‘鸽血红’。”
奥汀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呆了。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伟大羽神的使者?那不就是……乌鸦么?
奥汀的怔忡,被酋长当成是不乐意,连忙补充说:“这枚红宝石,可是我们提乌部落用生命和鲜血才保护下来没被恶魔总督抢走的。”
祭司也以为奥汀不乐意,又扔出了一个砝码:“如果您觉得这还不够,那么,再加上提乌部落最美丽的处女——恰可可,您觉得怎么样?”
听了酋长的翻译,奥汀茫然地看看一脸坦然的恰可可,再看看目光热切的祭司,彻底不知所措了。
得问问乌鸦的意思。”奥汀求助似地将目光投向了乌鸦。
帮我拒绝他们吧?奥汀的目光里透露着这样的意思。看到祭司和酋长诚恳而热切的目光,奥汀不好意思亲口拒绝他们,只好把难题推给乌鸦。
然而,令奥汀意想不到的是,乌鸦看看祭司,再看看他,忽然说:“我的命运,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吗?”
奥汀一愣,嗫嚅着说:然。”
“那好,我接受这个提议。”乌鸦欢喜地说。
……
一向以来,乌鸦都是奥汀身边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自打乌鸦从石头蛋里被孵出来,奥汀就从来没有把它当成宠物过。在奥汀的心目中,这只臭嘴巴坏心眼无赖无耻兼的鸟儿,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一个不可替代的朋友。朋友是不能用来交换的,给再多的钱也不换。
然而,朋友又不是自己私有的,它有它自己的意志。它的人生,由它自己决定,连奥汀也无权干涉。假如它有一天厌倦了,想离开了,奥汀一点阻止的理由都没有,只能看着它无情地飞远。
一想到乌鸦爽快地答应祭司提议的情景,奥汀的心就隐隐作痛。
他冷冷地拒绝了红宝石和恰可可,冷冷地送走如愿以偿的祭司他们,回来躺在硬冷的床板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怎么睡得着呢?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最亲密的朋友,背叛了五年来积淀下来的深厚情谊,欢天喜地地跳上了别人的肩头。就因为对方许诺把它当神使一样供奉,满足它一切对食物和美色的要求。
只是一只乌鸦,就那么喜欢被人当神像一样供起来吗?奥汀悲愤地想。
他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怨愤与悲哀像蛛网缠住飞虫一样死死地缠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已。他蜷起身子,缩在床板上,像一头受了伤的小猫,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
这是什么?是泪水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软弱过了。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席芙姐姐离开那年?我答应过她,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真正的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眼泪为什么还是这么不争气地涌出来?
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奥汀的心,令他喘不过气来。
不行了,好难受。奥汀想。
就在这时,一具温暖的身子轻轻贴了过来。
接着,是两条温暖的手臂,轻柔地从后面揽住奥汀,将那充满弹性的**紧紧地贴在奥汀的背上。
青春而充满肉香的气息悠悠地钻进奥汀的鼻端,煽动着莫名的**。
奥汀一怔之后,用力扳过脸去,于是看到恰可可那对亮晶晶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