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瑶跟了师傅出迎,却见一位个子中等,身穿青色长袍,头上用一根骨簪简单挽了道髻,四十来岁的道长静静地立着。看他眼眉细长,三绺长髯,腰挎一只宝葫芦,其余别无长物,倒是一派仙风道骨,比那‘偷鸡’的小屁孩强多了。
身后跟着7,8个小道,各自拿了一个大礼盒,垂头低眉,甚是恭敬。
小屁孩葛况悠看步瑶他们出来,便兴奋地跑过来:“这是我师兄,本来早就想来拜访,可是师兄去了东京,刚回来,所以拖到现在。你们最近好不好?过年那几天我本来想来你们这里玩,可是那些师侄全管着我,不给我这个师叔面子。”说着,还回头狠狠的剜了那几个小道一眼,还真是,孩子气十足。
步瑶撇嘴:“大人说话,小孩子站一边去。真是,偷鸡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噗嗤”,小道士定力差点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又顾及小师叔的面子,都低下头,只见肩背耸动,嗯,嗯,大家心知肚明。
葛况悠涨红了脸,指着步瑶:“你……你怎么又诬赖我?我没偷鸡,那鸡不是偷的。早知道今天带只活鸡过来送你们,我们不差鸡。”
“哦?带来赔给我们?这不成了‘此地无鸡一两只,隔壁小道不曾偷’?以前我还以为道士吃素呢,原来吃荤的。”……
“师兄,她欺负我,你得帮我!”
邱道长瞪他一眼,一稽首:“无量寿佛,小师弟顽皮,喜欢跟同龄伙伴玩闹,各位大量,切莫笑话。有的道观容许吃荤,只在特殊的斋戒日吃素,我们道观却一定吃素。身受皇命,祈福天下啊!”
“诶,邱道长是吧?既然我是你小师弟同龄伙伴,那这些小道士就得称我一声师姑,我可称道长师兄了?”
“是的。”
“那么,你得称呼我师傅为师姑了?”
“瑶儿,不可对邱道长无礼。”独兰站了出来,却是抱拳一礼:“邱道长,见笑了。我对小徒疏于管教,让她失礼人前。”
“独兰师姑言重了。”邱道长突然正色道:“令徒是个真性情之人,言谈之间全是真挚,并无玩笑的虚言,何曾失礼。独兰师姑切莫责怪于小师妹。”转头对步瑶说:
“敢问小师妹贵姓?我年长,就勉强当了师兄的称呼。”
“想不到,邱师兄名声在外却如此洒月兑,亲切,不拘俗礼,赞一个。”步瑶竖起大拇指:“免贵姓林,师兄叫我步瑶好了。对了,得让葛况悠叫我师姐,当他师妹丢脸。”
开玩笑,若给那小屁孩当师妹,可不愁死?!
“应该的。看小师妹说话行事,绝对当得。”拉一把葛况悠:“快叫师姐。”
本来,葛况悠听他们叙清了辈分,心里还高兴这个嘴利的丫头以后得叫自己师兄了,没想到两句话下来,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师弟。这也太诡异、太欺负人了吧?!
“不行,我要当师兄。”一定要坚持自己认定的真理。
步瑶晃着脑袋:“小师弟,你要当师兄还得等几十年呢。”
“我要当你的师兄!”
“啊?你要背叛师门?就算师傅现在收你,你也是师弟啊。”
“我要你称呼我为师兄,而不是进师门成师兄。”
“可是师兄只有一个,都要当师兄,怎么称呼呢?”
“邱师兄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兄。”
“你确定要当二师兄?”
“确定。”
“那我简单给你讲个故事,一个大师出门取经,收了三个徒弟帮他,大的是猴子,二师兄是只猪,你确定要做二师兄?”
看邱道长低头,步瑶才想起,好象把他也骂了。
“邱师兄,我没说你哟。”
“嗯嗯,明白。”又不是笨蛋,难道自己去对号入座?!
“二师兄是只猪?那我当师弟吧。”葛况悠无奈地叹气,不想做猪。
“好吧。本来,做师兄不一定要按照大师兄、二师兄来排,叫一声葛师兄也一样。既然你想通了,觉得当师弟好,那我们也不忍拂了你的意,乖哈。”
这下,全场爆笑,葛况悠红着脸,瞪着步瑶咬牙切齿,却不敢再说话,怕讨不了便宜。
林夫人站了出来:“小女顽皮,各位道长快快请坐,依枣簌兰,斟茶。”
她真的不想反客为主,可是,这一个二个只顾斗嘴,主人也不去招呼客人;客人只顾斗嘴。
独兰师傅跟邱道长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大家进了待客的厅堂,依次坐下。
独兰师傅终于有了作为主人的自觉性:“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徒的母亲林夫人;这是玄都观的邱延真道长,是官家御赐的‘虚靖天师’。”
本来林夫人一脸谦和,却在听见官家御赐几个字后,脸色一僵,当即站起身来蹲身一礼:“小女出身山野,不知礼数,冒犯了。”
邱道长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女儿爽朗泼辣,她娘却如此战战兢兢?
细看林夫人之面,突然喟叹:“无妨。夫人是个命格高贵的,儿女争气,将来定是风光得很呐。”
林夫人一惊,抬头冷眼看着邱道长,邱道长摇摇头:“贫道所言,只看表象,其余的看不见,也管不了。”
步瑶跳过来:“邱师兄,你这么厉害?听说道家卜卦乃一绝,没想到还能相面。”
邱延真这才细细看向步瑶:只见她小脸通红,眼睛又圆又亮,嘴唇象菱角,一笑俩酒窝,偶尔眉毛一掀,显得灵动俏皮。
步瑶看邱道长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有点慌乱:道家难道还有看透生魂的本事么?
突然听邱道长一声喟叹:“此魂非彼魂呐,却又看不透来历。”
步瑶背心一冷:对了,白彼德说自己的生魂与躯体相融,所以,自己的生魂才变得与躯体实际年龄般大小,邱道长不可能看得这么透。
小脸一冷:“什么彼此?此也是彼,彼也是此。”
“是,贫道迂腐了。这一切自有因果定数。你林家的委屈看来在你手上可以得到伸张了。只是希望小师妹将来能顾全大局,少染血腥。强敌在侧,不可内乱,以免生灵涂炭啊。”
步瑶尚未说话,林夫人一把拉过她搂住:“道长慎言,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你这般危言耸听,可别损了你‘虚靖天师’的盛名。”
允康看娘亲脸色不愉,从女乃娘怀里挣出来,挤进林夫人怀里,瘪了嘴巴,就待哭泣。林夫人赶紧拍拍他的背,他才忍住了,气呼呼地盯着邱道长:就是这坏蛋,惹娘不高兴。
邱道长细看允康,又是一叹:“此子可成一派之祖,不过,会远离你身边。”
林夫人顾不得生气,抱紧允康哭了起来:“小妇人别无所求,只愿孩子们平安,管他什么一派之祖。”
邱道长抱歉地一稽首:“贫道过了。”
转身对独兰一稽首:“贫道今日过来只为道谢,感谢你们对师弟的照顾。还有,”压低声音:“那酒是好东西,不仅增长贫道功力,身体更是健壮很多,不知疲累。”
从怀里掏出一只檀木盒子:“这是祖师传下来的技法制作的丹丸,能解四时奇毒,不成敬意。其余的东西也就是宫里赐下的,道观留下也没用,给小师妹玩吧。那口大箱子里是一些厚棉布和夏天可用的细棉布,请转交静安师太。这就告辞了!”
说着,也不顾挽留,带了小道们快步走了。
待远远离开,转过山坳,才停下脚步深深一叹:“要不了几年,那座上的主人得换了。”
风吹过山坳,吹散了他的话,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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