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燕“呼——”一下站起身来,她的身子晃了两下,扶着灶台边儿才站稳。她站起来,江乐亭才发现,思燕似乎瘦了很多。她整日跟在余娘身后,江乐亭倒是很少注意到她,此刻仔细打量,发现她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不单是脸色晦暗地不正常,身上也单薄了许多,衣服空荡荡挂着,腰间增加了好多褶子,腰背也不符合她这般年龄地略佝偻着。对于这个从前伺候过自己,后来又转投余娘的丫鬟,江乐亭并没有太多感情,对她的关注也就少。人都是会攀高枝的,趋炎附势是一些人的本性。江乐亭不恨思燕,她既没给过思燕什么好处,又怎么能要求她对自己忠心不二。记忆中的思燕,虽算不上极美,却是负责白净身材匀称,正当年的女子,和眼前的模样实在差距有些远。“思燕,你是身子不舒服么?”江乐亭注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心问道。思燕涩然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我是这儿不舒服,你懂么?你个小小烧火丫头,又懂得了什么?”她摇摇晃晃地站着,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要帮你找大夫么?”江乐亭问道。思燕挥舞着手中半根柴禾,大笑道:“大夫?夫人会肯么?她巴不得我无声无息死了,免得小姐知道呢!”说罢,她摇摇晃晃又蹲会灶台前面去,继续照看着炉火。被思燕这么一打岔,江乐亭也不敢在厨房久待,找到一些剩下的米饭加些水煮着,又寻了一些青菜切成细丝一起煮进去,快速地煮了一碗菜粥。离开厨房的时候,江乐亭看了一眼,思燕还是蹲在原来的位置,身子似乎蜷缩地更小了。吴大郎饿得很了,稀里哗啦一口气不停地喝,一大碗菜粥全都下了肚,吴大郎才放下碗,模模自己肚子,又意犹未尽地舌忝舌忝唇角,一双眼睛还在往江乐亭手上瞄。“大郎,就这么点儿了,先垫着些,明早再多吃点儿。”江乐亭看吴大郎一副饿狠了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吴大郎点了点头,江乐亭也不敢再多做耽搁,看着他趴好就快速退了出来。江南城老爷似乎今日心情不太好。虽然他这些日子总是一副人老呆滞的模样,可今日,似乎与平日不同,这是江乐亭的第一感觉。平日里,他晚上洗过手脚净过脸,就会躺着准备入睡,而今日,老爷子坐在卧榻之前,一副迟迟不愿入睡的模样,却也不看人不说话。对于这位一直严厉的爷爷,江乐亭心中既惧又敬,直到现在,江乐亭也拿不准老爷子到底是真的脑子不行了,还是装出这么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如今的身份,江乐亭不能问,只能观察。“老爷可还要什么?”江乐亭问道。江老爷默然地坐了许久,好似听不到也看不到,好久好久,他深深叹了口气,挪动身体去休息。灭了灯,在一片黑暗中,江乐亭隐约听到江老爷叹息着说了一句“后继无人”。这句话,江乐亭小的时候也常听到江老爷这么念叨,后来她年龄渐长,能力愈强,眼看着就能独当一面,江老爷也就再没念叨过这句话。江乐悠出现之后,江老爷宝贝地什么似的,更没有念叨过这句话。如今,怕是因为江乐悠那堪忧的身体状况,让他伤神了吧?看来江老爷并非真的年老痴呆,他也许只是在韬光养晦?江南城从前总说,经商不比读书,除了要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还要有玲珑八面的手段,能爬山涉水的身体,能处变不惊的气度。江乐亭在黑暗中停下来,心中也不由感伤,爷爷年纪这般大了,还要替这一大家子人操心,而她这个江家曾今的长女,却什么都做不了。往鹿梅苑的糕饼仍旧日日送出,那宋鸣不再难为她,留下那些糕饼她就可以走了。有了更多的时间,江乐亭可以关注布匹贩卖的情况。前几日还是看的人多,怕她这面生的路边摊靠不住,江乐亭就在保持不赔本的情况下,又降了价,第三日就渐渐开始有买了带回家的主妇。人脉靠积累,口碑靠传播,不几日,那些布匹就卖了个干净,还有些主妇发现自己晚来了,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这一次虽然降低了价格,比那店铺里卖的价低,倒也没折了本钱,还小赚了一些。这日正逢江乐亭早归无事,维雅儿和江乐亭盘在矮几边儿,开始算账。维雅儿一脸兴奋地数着一枚枚铜钱,兴奋地道:“这次才这么一点儿布料,就赚了许多,再买点儿来卖,就能赚更多了。”江乐亭一手拨动着算盘珠子,因为账目简单,她分心二用和维雅儿聊着天,“傻丫头,再买布匹来,可就要等到来年才能卖得掉。这百姓家里买布料一年也就那么有数的几天,可不能和富户管家老爷们一年四季要做新衣裳比。从前江家的布店里卖这粗棉粗麻,不也就是那么半个月的功夫么?”维雅儿听罢,一脸遗憾,将手中传好了的两串钱系好放下,道:“早知道,应该多买点儿布来卖。”“想多买,我们也没那么多钱呐。雅儿别急,这生意往来是细水长流的活儿,谁也别想一步登天一口气就赚的盆满钵满的。有了这么多本钱,我们明年接着再来就是。”维雅儿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遗憾道:“却也不知道要积累多少年,才能开个布店,和那些大户家的相比。”江乐亭算好了账,记录之后,收起算盘和账册。听维雅儿这么说,江乐亭笑道:“怎么,急着攒嫁妆不成?放心,这糕饼铺子也是日日进钱的,还怕没你那点儿嫁妆?”“小亭你又拿我开心。”维雅儿脸颊微微泛红,随即又黯然,“我只盼着娘能过上好日子,一家子都在一起就好。”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子,脸不敷脂粉而白,眉不画黛而黑,只可惜这世上男子大多肤浅,见她日日抛头露面觉得不合妇道,也就没有好人家来提亲。一家人能在一起过上好日子,这愿望听着多简单,可对于江乐亭来说,却似乎遥远的如天上的星辰,只能望,永远都够不到。“倒是小亭你怎么样,怎地这些日子还每日去鹿梅苑,那宋家大少爷真的看上你,要讨你去做妾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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