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棠的目光定在了冉幽蝉的身上,一眨不眨的,像是要把她看透了似的。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鹅蛋型的白女敕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簪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如此绝色佳人,为何自己从来未曾见过?冉家的小姐可真是美呀,瞧那四小姐,瓜子脸,翦水瞳,洁白如玉;八小姐呢,窄肩细腰,脸蛋娇媚。若要说四小姐是纯真的蔷薇花,那八小姐就是艳丽的曼陀罗;五小姐宛若池中的荷花,冰清月兑俗。
若是能娶得她们其中的一个,夫复何求?
只可惜,徐绍棠不知道五小姐对他恨之入骨,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更遑论要嫁个他了。就让他做白日梦去吧。
姚金枝此时可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心理不由得冷哼,这个徐公子,不过是甲子年的探花郎,听说家境不甚好,也是从去年才搬到京城的。不就是和冉家大太太沾了一点亲戚关系,就妄想着跟世子争!想都不用想,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她心里虽然对徐绍棠很是不屑,脸上却没表露半分,走到老太太跟前,拉了冉幽蝉的手,“啧啧,老太太您可太客气了,我怎么会介意呢。五小姐生得这般好,能为侯府世子提亲乃是我姚金枝的福气,日后你们两家成了亲家可不要忘记我姚金枝就是。”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放心吧,这种事怎么也不可能会忘记你的。”
姚金枝一拍手掌,老太太都放话了,这事看来这事是成了。想到两家的谢媒礼肯定很丰厚,心里就乐歪了。这还是她头一回感到这么有成就感,不知道侯府世子会怎么感谢她呢。银子肯定不会少的了。
徐绍棠这下可算是完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侯府的世子爷是真的看上了五小姐,这下倒是请了媒婆来说媒,连纳采礼都送来了,瞧那桌子上精美绝论的大雁,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么?
三太太此时心都凉了,老太太不知道那日在王府里,蝉儿险些遭受那颜子凛的非礼么?如今还答应了这么亲事,那日后蝉儿可怎生是好?
三老爷上前两步,“母亲,可否告知儿子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哦了一声,轻轻拍着幽蝉的手,“忘了跟你说了,方才平乐侯的大公子请了姚金枝上门来说媒,平乐侯想与咱们冉家结亲。这可是喜事一桩啊,咱们府上又要办喜事了。”
三老爷心下一惊,虽然猜了个大概,但当老太太这么一说,还是觉得惊讶不已。听夫人说,平乐侯夫人看上的不是兰儿吗?怎生如今变成了蝉儿?
老太太见儿子脸色不太对,心下哼了一声,对着大媳妇和二媳妇说道,“你们方才也瞧见了,我说的可是真的?”
容氏和闵氏应声作证,却是各怀心思,俩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姚金枝趁热打铁,笑眯眯地道,“刚好三老爷也在,老太太,您看,是不是该让三太太取签了?”
按照苍月国的习俗,若是女方父母答应此门亲事,嫁娶女子的母亲要事先准备好的签字表示同意与否。刻着绿色芙蓉的代表父母否决,白色并蒂莲的则表示同意,若是红色并蒂莲,是表示同意并且祝福。
冉府的人事先不知道此事,所以三太太也没有准备好签纸。姚金枝这么一说,无非就是催促三太太做决定,准备这些东西的当然有丫鬟媳妇们去。
容氏看看姚金枝又看看徐绍棠,心里憋着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对着姚金枝笑道,“冉府你也是第一次来吧,春风阁的芙蓉花开得正好,让老2媳妇带你去赏花可好?”
姚金枝知道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办成,看三老爷和三太太的神情就知道了。不过无妨,老太太定然是答应的了。“也好,我也是第一次来贵府,那就有劳二太太了。”
闵氏笑道,“说什么客气话,快随我来吧。”
闵氏和姚金枝离去,老太太睨了容氏一眼,容氏只好把徐绍棠也打发了走。幽琴和幽兰也被请了出去,屋里就剩下大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四爷和五小姐。
三老爷拱手作揖,沉声道,“母亲,您看此事是否有待商榷?”
容氏见三老爷出生,也沉不住气了,“是啊,老太太,您今早可是答应了徐家的亲事。如今姚金枝一来,您就改变了主意,这让徐家的人怎么看我们冉家?”
夏氏为了此事也不得不向老太太进言了,“老太太,上次侯府的世子还妄想非礼蝉儿,您如今答应了亲事,这让蝉儿日后可怎么在侯府过日子?世子的为人您又不是没听说过,外头的传言沸沸扬扬,这让咱们冉家的脸往哪儿搁呀?”
冉仲玺就不明白了,为何上门提亲的不是颜子凛哪种纨绔子弟,就是徐绍棠这等的伪君子,妹妹秀外慧中,温柔娴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女子,老太太怎么能把她许给颜子凛那个混蛋?
“祖母,此事您决不能应允,那是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不能葬送在那色胚手上,孙儿还请祖母收回成命。”
冉幽蝉抿着唇不语,祖母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姚金枝相谈甚欢,已经亲口允了这么亲事,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的。
老太太果然火气就上来了,拐杖咚咚地瞧着地面,“颜公子怎么了?咱们冉家跟他们结亲怎么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他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蝉丫头嫁过去做正室,将来就是侯爷夫人了。那颜公子一表人才,饱读诗书,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圣眷正隆。蝉丫头能嫁给他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外头什么传言?不知道什么叫以讹传讹吗?侯爷是什么人,所谓虎父无犬子,那孩子日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徐家的亲事了?从头到尾都是容氏你一头热,要不是我愁着蝉丫头这个年纪了还没人来提亲,我也不会让他上门来。一个商户出身的六品修撰能有多出息?说不定日后还得仰仗咱们冉家,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这句话可把容氏骂下去了,徐绍棠是她引荐给老太太的,两家的亲事也是她提起的。如今老太太不答应,所有的过错都得她一个人背着。她讷讷地站到一边,不敢再反驳半句。
“可是老太太……”夏氏还想再说什么,被她一挥手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必说了,此事我已经做了决定。你们也要想想,太子登基的呼声有多高,宰相大人的千金是太子的侧妃,平乐侯与宰相交情匪浅,所是拒绝了,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缓了缓语气,看着容氏道,“我知道你担心徐绍棠那孩子,徐家既然想与我们结亲,月儿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她自小蒙你管教,配那徐家公子也不算得高攀。”
冉幽月,是大房周姨娘所出,今年十四岁,长得温婉可人,只是性子有几分怯懦。
容氏立即道,“老太太可是忘了,城东的方家前些日子还让媒人来问了月儿的生辰八字,媳妇是应了两家的亲事的。”
老太太闻言叹了口气,“瞧我这记性,越老越糊涂了。既然如此,雪丫头今年也正好十四了,若是徐家不嫌弃,就把亲事定下来吧。”
冉幽蝉听着心里一惊,老太太还把主意打到七妹妹身上来了。难道他们三房还是逃不过大伯母的算计?
容氏赔笑说道,“他们当然是不会嫌弃的,冉家女子,就算是庶女,身份也是尊贵的。”
老太太点头,容氏这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冉幽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亮的响头,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行如此大礼是做甚么?”喊了冬梅,“快把五小姐扶起来。”
冉幽蝉避开冬梅伸过来的手,眼中含泪,望着老太太,说道,“孙女承蒙老太太惦记,叩谢老太太的大恩大德。可孙女自知高攀不上颜公子,颜公子定是不知道我的真面貌才会让人来提亲。”她捂着左边脸颊,有些怯怯地说道,“蝉儿自知道自己容貌有缺陷,配不上俊美的颜公子,也怕日后他知晓了我的缺陷,会怪罪冉家。若是因为我一个人而让两家的关系恶化,那我就是罪大恶极了。还请祖母三思。”
夏氏捂着脸暗自垂泪。
冉仲玺见状,屈膝跪在了妹妹身边,“还请祖母三思。”他知道妹妹一直都因为脸颊上的胎记而自卑,如今她说出来,心里该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