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她哭得不能自已,心里就起了怜悯。这个孙女一向和自己不亲近,打懂事起就承了她母亲的木讷呆板,平日来请安也就是行个礼,话也不多说两句。不像其他姐们喜欢跟她亲近。她瞧着也不喜,命格本身就不好,嘴巴又笨,哪里像是冉家的子孙?
可不管怎样,她终究是清离的嫡长女,三房人丁不旺,清离除了夏氏外就纳了安氏一个妾,就仲玺一个儿子。还好他们从青州回来后,她就把仲玺养在自己膝下细心教导,否则不知道仲玺会不会被夏氏教导的跟蝉儿一个样。
“好了,起来吧,这是做什么,快,快把他们扶起来,地上凉,受寒可不好。”老太太见孙子孙女都跪着,心就软了。
“起来,都起来说话,祖母没打你们没骂你们,做甚么下跪?起来再说吧。”她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捂着额头。机灵的王嬷嬷急忙上前捏肩捶背。
夏氏含泪扶了女儿起来,冉仲玺站起来,拱手道,“孙儿自知让祖母为难,可是祖母,妹妹也是为了咱们冉家着想。祖母,还请您三思啊!”
冉幽蝉屈膝给老太太福身行礼,“祖母,先不说颜公子的品性如何,自古英雄爱美人,孙女自知容貌仪态个方面都不能入了颜公子的眼。祖母也道,颜公子是要继承爵位的,孙女学艺不精,琴棋书画,女红仪表各方面均不出挑,根本不及四姐和八妹三分,到时候恐怕会遭人取笑。
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决定的事,孙女断然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孙女还恳请祖母收回成命。”
三老爷道,“母亲,蝉儿说的也有道理。平乐侯欲与我们冉家结亲,如今朝廷动荡不安,谁是谁非根本就难以定夺。若此时我们掺和进去,日后只怕会惹来祸害。”
容氏心里本来就对颜家来给蝉丫头提亲有所不满,方才老太太还说要把三房的庶女雪丫头许配给徐家,这无意是驳了她的面子。虽说庶女也不差,但她答应过徐太太,食言而肥这种事情不是她的作风。
“老太太,蝉儿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然,我们蝉儿长得标致出色,但只怕勋贵的平乐侯会有不满意,到时候两家起了罅隙,对我们冉家可是大大的不利呢。朝廷一日不安稳,咱们越是要小心为上才是。”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容氏小心地赔着笑脸,“这只是妇人之见,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老太太见谅。”
冉仲玺见老太太有松动的迹象,上前一步道,“祖母,大伯母说的也有道理。蕙福郡主今儿给妹妹下了请帖,请她过两日到王府聚一聚。恭亲王和平乐侯一向不和,若把此事定了下来,咱们怎么给蕙福郡主一个交代?”
冉幽蝉闻言朝他看去,暗暗为哥哥叫好,为了她的亲事,竟然撒谎来骗祖母。
冉仲玺对她眨了眨眼睛,她忍俊不禁,要不是此刻屋内的气氛太诡异,她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你们倒是说得轻巧,该拿什么理由拒绝?”老太太冷哼,心里却暗暗思量起这其中的厉害。
容氏抢先道,“这还不容易?就说我们已经把蝉儿许给了徐家公子,他们是晚来一步了。这样两边都不得罪,平乐侯虽然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冉幽蝉蹙眉,这大伯母可真够厉害的,绕来绕去,还是把问题绕回了徐绍棠的身上。
冉仲玺也挑眉,道,“大伯母的主意甚好。只是平乐侯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此罢休,连累了徐家公子可不是我们乐意看到的。”
容氏暗暗咬牙,这个仲玺倒也挺厉害,一句话就把她的提议否决了。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侯府颜面受损,若是想得开的,笑笑便会没事了。若是肚量狭小,岂不会拿绍棠开刀?好容易考得的六品编修,会毁于一旦。三老爷到时候更不会把蝉丫头嫁给绍棠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太太颔首,看着三儿子问道,“清离,此事你可有法子?”
三老爷捋着胡子沉思,法子还没想出来,就听到门外管事娘子赵顺家的叫嚷嚷,“老太太,大太太,奴婢有急事禀报。”
赵顺家的是大太太的陪房丫鬟,嫁给了管事赵顺,如今冉家是大太太当家,她是听从大太太的差遣,平日里没事就来听雪堂陪老太太唠嗑。她在冉家也有三十多年来,性子沉稳,极少像如今这般急急忙忙的,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太太颔首,冬梅就掀了珠帘让她进来。
赵顺家的先是拿帕子擦拭额头的汗水,这才屈膝福身,“奴婢见过老太太,大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四少爷和五小姐。”
大太太摆摆手,眉头蹙紧,“不必多礼。到底是何要紧事来扰了老太太的心情?”
赵顺家的恭敬地道,“回老太太,大太太的话,平乐侯的大公子来了,二爷和三爷正在正厅里陪着呢。赵顺说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好,来势汹汹的,就差了奴婢前来禀报。”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愕。这平乐侯府的人怎么都来得这般突然。
老太太道,“快,你们快去招待颜公子,清和、清盛不在,仲远又在衙门,仲天和仲霖不知能否应付得过来。记得拿上好的毛尖招待,千万不能得罪了他。还有,”她吩咐容氏,“让徐绍棠避一避,最好让他出府去。”
屋内顿时兵荒马乱的,老太太让王嬷嬷拿了一斤毛尖去泡茶,又喊了冬梅冬香替她更衣梳头。大太太急匆匆地往自己院子去,细细地叮嘱紫兰快点通知了徐绍棠,让他从后门绕了茼蒿巷回去。
三老爷甩了袖子就朝正厅走去。冉仲玺踌躇了片刻,抬脚跟上父亲,他倒要看看,这个颜大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氏拉了女儿回风雅筑,这种时候能避就避,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夏氏在屋里转来转去,一脸着急的神色。
冉幽蝉劝道,“娘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颜公子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这里是冉家,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夏氏叹了叹气,“这怎能叫娘不急?你的亲事一直没着落,还不容易有个徐家的少爷上门来提亲,他又是你大伯母的远房亲戚,娘瞧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定下两家的亲事也好。谁知道又冒出个颜大公子来,眼下还在府里闹腾,让人不愁吗?”。
冉幽蝉无言,若是颜子凛不来闹腾,母亲莫非就把她许给徐绍棠了不成?正人君子?凭他徐绍棠也配?满口仁义君子的虚伪小人。
“娘莫要担心,爹和哥哥会处理好的,还有老太太在呢,不会有事的。”
夏氏看着她,“娘不是担心他来闹事,娘是担心你的亲事。若是颜公子蛮横不讲理,你也知道你祖母的心思,只怕到时候会把你推入火坑。侯府固然金贵,但是娘不稀罕这些,娘只希望你能嫁个好丈夫,幸福美满得过一辈子,娘就心满意足了。”
冉幽蝉动容,只有老太太觉得母亲木讷,其实相比心机沉重的大伯母和八面玲珑的二伯母,端庄温婉的母亲才是最好的。
大太太回了紫晶院,一面差丫鬟去打听紫兰有没有遇着徐绍棠,一面差了小厮去大厅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禀报,没有看见紫兰。
她忧心忡忡,担心真像冉仲玺说的那样,要是颜子凛知道绍棠今日上冉府的目的,恐怕真不会善罢甘休。
有小厮回来禀报,“不好了大太太,颜公子在打听徐少爷的消息,样子看上去很生气。”
大太太听着心里就一惊,“你快去把徐少爷找出来,让他先离开冉府,改天再说。”
此时大厅里头,颜子凛冷着脸,二爷冉仲霖和三爷冉仲天小心地赔着不是,俩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姚金枝却是咧了一张笑脸,优哉游哉地在一旁喝茶,不时用帕子扇着风。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想打发了老身,这侯门的亲事可是那么容易推月兑的?
颜子凛一掌击在桌子上,把茶盅都震破了,哐啷地一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说,那个姓徐的到底在哪里?活腻了不成,竟敢跟我颜子凛抢,也不回去照照镜子,那副德性也配得上五小姐?”
冉仲霖和冉仲天小心翼翼地回答,“公子稍安勿躁,在下已经派人去寻徐绍棠了,您再稍等片刻。”
颜子凛冷哼,对着姚金枝吼道,“你是怎么办事?都大半天了也没把事情办成?本公子请你来有何用?”
姚金枝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哈哈地道,“公子息怒,老身已经尽力了。这冉家的人要把五小姐许给徐少爷,老身也没办法啊。”
颜子凛怒视她,“没办法?你这媒婆是怎么当的?本公子花了大把的银子,你竟然跟我说没办法?找死是不是?”
姚金枝瑟缩了脖子,“公子饶命了,冉老太太还没发话,事情还没个定论呢。”今天晚了点,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