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慢慢退散,卫若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思绪回到刚刚晕死之前,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冰冷夺命的手上。她终于回想起了自己乍醒来时,心中为何充满了无比害怕情绪的原因。
莫安之要杀她。
莫安之要杀她,会杀她,随时可以杀她。他刚刚的举动告诉她,如果有需要,他将她立毙于掌下时,绝对不会有半分的心慈手软。虽然从穿越过后一睁开眼,卫若子就明白这个事实,但从来没有像刚刚那一刻那样,知道得如此透骨心凉。
搞清楚了这个事实,卫若子心头突地腾升起一股怒火。丫的多大点儿事啊?至于到要弄死自己的地步么??
卫若子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姿态,怯生生地躲在床尾角落里,一副惊吓过度的娇弱小白花模样。尼玛自己在表演被推倒型小受受么?自己什么时候成功转型成这么这一副娇滴滴怯生生任人蹂躏的款型了?
卫若子深深地鄙视自己目前摆出的poss,觉得很丢脸,觉得很羞怒,觉得非常有必要恼羞成怒一下。
她直着脖子看着眼前这团面目模糊的黑影,眼睛里放肆地燃烧着怒火。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模糊的面庞,也就想当然地认为对方自然也跟自己一样,看不清她的怒意表达。
不管这个时空的古人再怎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她好歹也顶着具丞相女儿的身子骨吧,能被稍稍尊重点儿么?
好吧,她今晚不打招呼的逃跑行为,显然是对这个男人威严手段的一种冒犯和无视。但是,即便如此,她的行为有恶劣到十恶不赦得需要她曝尸床头的地步吗?
这丫根本就是个疯子,大脑回沟绝对是平行的卫若子心有余悸地想。
莫安之静默地安坐在一旁,清楚地看着卫若子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茫然,然后回神回味,再然后怒意隐现,直到最后的愤怒示威。这个女子从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免转化为一只勃然怒目的小刺猬,只花了短短的片刻时间。莫安之觉得胸间有股异样的感觉,似乎……想笑。
他牵动着嘴角,没有让那股笑意蔓延到脸上,只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等待这个女子的下一步反应。
卫若子一向觉得自己是个非暴力不合作分子,既然今天这家伙如此狠绝地暴力了一把,那自已当然没有再跟他继续合作,乖巧配合的道理。她发现自己直着脖子怒目而视的样子,对方似乎真的接收不到,深觉时机大好,理应再接再厉,如若不就此将自己胸中雄壮的不满肆意宣泄一番的话,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反正这家伙看不清。
卫若子保持着自己原本受惊小兔的唯诺姿势,在脸上摆出各种款型的吐槽表情。
她一会儿严肃认真,拿出中学教导处主任诲人不倦时的派头,小嘴一开一合,脸部表情时而恨铁不成钢,时而朽木不可雕,时而威严相迫痛心疾首语重心长……
她一会儿双眼圆睁,做怒目金刚状,努力想要学出别人家门板上那尊门神怒视群雄的模样,YY着自己斥退眼前这款牛鬼蛇神时的意气风发……
她一会儿各种古怪鬼脸,歪嘴斜眼吐舌头斗鸡眼统统上脸,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模样要多搞怪有多搞怪,差点就要搞成面部肌肉痉挛了。卫若子此时已经非常成功地将自己从愤怒状态调频到了娱乐频道。
之前被这阎王掐到闭过气去,亲密热烈地拥抱了一把死神滑腻冰冷的身躯。那种感觉尤在胸间起伏翻滚。
卫若子很害怕,她不喜欢这种与死亡贴面相对朝不保夕的感觉,她迫切需要一些情绪来代替这种死亡如影随形的诡异感知,比如愤怒,比如忐忑,或者哪怕是欢快和狂喜。
莫安之早就已经看穿她了吧?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卫若子啦。那么,自己还有必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表演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吗?
他不是以为自已是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潜伏小密探吗?他不是想挖出她那根本不存在的背后的主子吗?他不是想知道早已死翘翘的原主卫若子被调包去了哪里吗?……嘿,他都已经为她的李代桃僵想出了这么好一合理的解释,那她还有什么好怕被戳穿的?
至于莫安之想弄明白的那些?她卫若子有必要关心吗?她只希望他能绕到里面,把事情想得越复杂越好……他越想搞清楚那些子虚乌有的事,那就只会越搞越乱,越搞越纠结……他越纠结,她只会越开心。
卫若子终于找到了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神清气爽。
丫的以后再也不当受气小媳妇了,穷苦的被压迫的苦逼人民终于能尝试着挺挺腰杆了。这感觉真他**不是一般二般的爽。
自我调整过后的卫若子搞怪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直到对面的黑影突兀地发出“咳”地一声极轻微的咳嗽声。
卫若子的欢乐搞怪戛然而止,歪眼斜嘴的表情刹时凝固在脸上。
对面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你——还要继续?”
他看得到?她刚刚离谱夸张的表情,他全看到了
卫若子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揉了揉脸上刚刚因为运动过量而显得酸痛不已的面部肌肉,卫若子在心里默念:尼玛,你倒是给老娘“继续继续”试试?
她默默地坐好,默默地爬回床头,默默地躺下,默默地拉好被子盖好头脸。
夜了,都累了,睡吧。
这是卫若子用行动表达出的意思。
但显然对面那团黑影并没有深刻到位地领会她的精神。
莫安之拉开蒙在卫若子头上的锦被,仍旧慢慢地固执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卫若子欲哭无泪,直挺挺地躺着,平直的双手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希望能够重新拉回被子,重新蒙头盖上。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卫若子身子一僵,条件反射般“腾”地坐了起来。
尼玛还没完了?难道他认为今晚的惊心动魂再来一遍很有意思?调戏她调戏上瘾了还?
卫若子收拾收拾精神,将刚刚彻底颓了的表情重新振作。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挺了挺胸,然后冷冷地一笑,嘴巴慢慢地,一张一合地做着口型:“有本事,你让我重新开口说话。”
莫安之的脸白了一白,心情莫名烦燥起来。原本停留在卫若子脸上摩挲的手略顿了顿,然后慢慢地从她脸颊滑向白腻的脖颈处。卫若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窒息将死的感觉又重新笼罩住了她。她咬住嘴唇,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英勇不屈一点。
手指在脖颈间轻轻地抚模,莫安之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你以为,不从你嘴里,我就查不到真相?”
嗨,还真就怕你不去查。有本事你就查到阎王老子那去,我这里还有一肚子不清楚不明白想问问他老人家呢。卫若子示威似地又将小胸脯挺了挺,脸上的表情十分壮烈。
莫安之被她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反应弄得窒了一窒,终于确定了今晚的逼供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试探。他反手将被子重新盖回她身上,声调依然淡淡地:“夜了,都累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