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夜了,睡罢‘,但并肩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怕是没有一个能够真正顺利地进入梦乡。
莫安之睡不着,是因为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卫若子的逃跑企图,让他原本笃定的“卫若子被人调包了”的想法,变得疑点处处,矛盾百出。如果卫若子是被人调包,其目的无非就是监视他或卫新元,或者是对他们两个别有所图。而对方如果能无视自己遍布天下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步,其难度绝对不亚于谋刺当今天子。且不说这事的可能性有多高,就算对方果真是如此做到了,那也没理由将好不容易安排的棋子,在什么事也没做的情况下,便这么轻易地说弃就弃了。
如果说弃子是棋子自身的临时起意,自主选择,那么对方又为何会选用如此不听话又白痴至此的女人,来做这颗重要如斯的棋子?只是因为她模样体质跟卫若子很像吗?这更加不可能!别人或者不知道,掌握这世上绝大部分隐秘事情的莫安之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拥有足够大的能力,相貌都可以回炉重塑,更不用说刻意打造一具同样孱弱的身体了。
对于一个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很少秘密的男人来说,自己枕边朝夕相处的女人,身边居然拢着一团迷雾,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之前发现卫若子的不对时,他曾经对此不以为然,放任自流。这个女人太简单,简单到居然能将心中所有的情绪毫无遮掩地表露在脸上。尤其是她那双清澈若水的眼睛,简直能比语言还要真实有力地阐述着主人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和意图。区区这样一样女人,他怎会放在心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简单得近乎白痴的女人,居然真的只是用她的简单,就差点把他给绕进去了……
……
……
卫若子当然也没有睡着。如果这时候的她还能够说睡就睡的话,那就真不知道她是要没心没肺到了何种地步。卫若子现在睡不着,是因为那只正环在她身上的手,是因为这个正拥着她,呼吸绵长,明显没有入睡的男人。
以往卫若子晚上入睡之前,都会万分提防莫安之可能会有的不轧举动。直到后来发现莫安之每晚的刻意离开,她才慢慢地开始放心享用夜晚的睡眠。自那次从公主府落水之后,莫安之每晚都会拥着她躺上一会,等到确认怀中的女人呼吸平缓均匀地进入熟睡之中后,才会悄然离去。而卫若子,也只会在每晚的假意熟睡之中,确认了莫安之脚步声的远逝后,才会真正地进入香甜梦乡。
但显然,今晚的睡眠与此间相拥而卧的男女皆无瓜葛。
刚刚在闭过气去的一刹那,卫若子真实地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冷恐怖。她不想死虽然这个世界对她而言还很陌生,但她不想死。她害怕死亡。她的害怕,不是人类对死亡天然的恐惧,而是一种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淹没,是一种从心底深处发散出来的厌憎和惧怕。这种感觉毫无来由,戳心刺骨。
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杜沛然的声音在卫若子脑海中悠然回荡,徘徊不息。脑中无声的警言让卫若子悚然而惊:她逃不掉,无论她怎样逃避,她都逃不掉卫若子的身份,逃不开“卫若子”可悲纠葛的生活,摆月兑不了卫丞相这纠结的一家人。
卫府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只等着莫安之一声令下,便会轰然而至。莫安之是个魔鬼,看起来他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她却明白地知道,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在这座丞相府邸四周,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只要是姓卫的,就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这张网,包括她。
卫若子以前不关心这些,不愿去费脑子想问题,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与她没有关系。就在她刚刚快被掐死的前一刻,她都还一心以为,只要自己能找得着机会逃得远远的,那莫安之与卫新元的恩怨情仇,当真是与她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可如果她逃不出丞相府,不管莫安之当不当她是卫若子,她都得是卫若子,是卫四小姐。而与卫四小姐相关的这些人,这些事,就势必得跟她有关系。莫安之给卫四小姐安排的下场,就势必得落到她的身上。
今天杜沛然与二皇子的一番对话,她有些听懂了,有些没有听懂。不管她能理解多少内容,有一点她却很明白:莫安之很可怕,莫安之很厉害,莫安之能量很大。他甚至可以厉害到左右皇帝来对付卫家,甚至还能以卫家为筹码,与皇帝讨价还价。
莫安之当然不是因为“爱她”,才会宁可忍着“大仇将报”的诱惑,放着大好的复仇机会而不为所动。反而在皇帝逼迫他向仇人卫新元动手的情况下,顶着天子的威压,利用她卫若子来表演儿女情长。用想也知道,这丫当然绝对一定肯定,是另有所图,并且所图非小。
卫若子没办法去想莫安之的这个“所图”是什么,对于曾经只圈在“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上下班生活中的她来说,这个题目太大。她甚至只要一想到这背后隐藏着的可能的复杂阴谋,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浑身直冒冷汗了。哪里还舍得牺牲她本就不富裕的脑细胞,去思考这种连计算机也推演不过来的高难度问题。
对于卫若子来说,她目前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是:一个胆敢跟皇帝叫板的男人,她卫若子惹得起吗?
惹不起这答案是如此地简单明了。那——认命吗?就此听天由命?束手待毙?
卫若子藏在黑暗中,越想越恐惧,越想越绝望,蜷缩在莫安之怀中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变得僵硬了起来。
莫安之觉出了怀中女子的异样,心中微微一动。拥着卫若子的右手猛地在床上一按,身子突然翻了过来,向卫若子身上直压而去。在卫若子没来得及反应时,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
卫若子终于搞清楚了两人目前这副暧昧十足的姿式所隐含的内容,吓得小嘴一张,月兑口就要尖叫出声: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她“期待”了N久的“霸王硬上弓”,毫不意外地要在她眼前开演了。
尖叫声还未来得及出口,嘴巴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然后,莫安之那不带半点感情色彩的声音,冷冰冰地自黑暗中响起:“你若尖叫,我便让你自此以后,发不出半点声音。”
丫地有区别么?会“嗷嗷”叫的哑巴,跟无声的哑巴,有什么区别?她这哑巴本就当得有够憋屈的,这会儿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想在她伤口上撒把盐,踩几脚,这叫她情何以堪?
丫地半夜三更你摆出这种poss,赤.果果地表达了想要强.奸她的,还不许她这个受害人尖叫呼救。有天理没王法
卫若子惧极反怒。她预感着这丫将要干的混帐事情,听着黑暗中他这句毫无水平的威言恐吓,一时间被撩拨得火冒三丈,怒气直冲脑门。刚刚满心满肺的忧心害怕,此时被这一时的怒气给逼到了角缝里。她瞪着眼睛怒目而视,知道这丫看得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所以毫不吝啬脸上的怒意表达,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叔叔忍了,他**.的婶婶绝对不忍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她卫若子还就不伺侯了她。这不是还没死到临头么,这丫不是还纠结着她“真假卫若子”的身份问题么?她就不信,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就舍得一刀把她给杀了。
怀着这种侥幸的自我安慰,卫若子豁出去了。她嘴里呜呜地叫着,双手乱挥。捂在嘴上的那只手根本挡不住她胸中喷薄而出的吐槽,她只管用她“咿咿啊啊”的鸟语,自顾在手掌之下发泄着她的愤怒与害怕。对于她一个哑巴来讲,嘴巴有没有被捂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充其量,也只是将她的“啊啊”声,变成“唔唔”声而已。
“别以为你对我黑着一张脸,背后就真能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来。真拿自己当撒旦了么你?”
“告诉你,老娘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你,老娘早就跟你翻脸了。”
“凭什么你想强.奸老娘,老娘还得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感恩戴德?哪条法律规定老娘一定就得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娘既没杀你妈也没剐你爹?冤有头债有主,姓卫的灭了你满门你找姓卫的去呀在这里跟一女人过不去,你算什么男人?”
“告诉你,就算是上帝他老人家的法律,那也管不到叫老娘来为不相干的人的过错买单……”
捂在嘴上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虽然莫安之仍然骑压在她身上,姿势暧昧,意图不明。但显然,卫若子脸上的狰狞和嘴里一连串拖长了的“吚”“呀”“啊”“哦”,等各种意义难明的单音节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卫若子尤无所觉,今天接二连三的变故,以及这个夜晚与莫安之的紧张对恃,已经让她的情绪经受了几番大起大落。她此时思绪混乱,精神也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倘若再不发泄出来,她只怕真的要疯了。
“老娘知道你苦大仇深怨念雄厚,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原动力也就是报仇雪恨这么一档子事了。我吧,建议您参考参考哈王子纠结扭曲的生命历程,你看看人家那仇复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百转千回……除了最后死得惨了点外,非常值得你学习。萧锋萧大侠你知道吧?人家的复仇人生过得那叫一热血澎湃,做你的楷模和导师那是绰绰有余。人家那复仇经过,更是别有一番曲折圆满,要多虐有多虐。要不,我跟你叨叨他的英雄事迹……”
“……好心告诉您吧,您这是病,得治知道您这是什么病吗?这病啊,学名叫童年创伤阴影综合症引发的反社会反人类变异型神经质人格扭曲,简单点说呢,就是变态。再通俗点嘛,人们通常管您这种人叫疯子。而且吧,您这病还不太好治。迄今为止这病在人类精神病医学研究史上还是个无法攻克的难题。值得您担忧的是,您这里既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精神科。照您这样发展下去,难保您不会成为人类的罪人,或者一不小心干脆就社会公敌了,危险得很啊……”
“……”
“……”
粹不及防,原本高高抬着身子的莫安之,突然如泰山般倾压了下来。滚烫湿软的双唇霸道地堵住了她后面的“啊啊”声。卫若子的头脑刹时一片空白,呼吸重新被窒住,胸间充斥着一股欲吐不能的炙热。原本因为紧张愤怒而僵硬无比的身躯,随着唇齿之间野蛮粗横的掠索,慢慢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