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欠小姐一条命。”香琴呜咽着,又开始拿头往地上磕。
我去,丫头,你当你脑袋是个铁瓜瓢子,磕不破的没?卫若子忙又扯住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没叹完整呢,一转念,突然就觉得自己真TM是个活生生的“sb”,并且这“SB”二字还让人大写了用粗体描黑,再喜气洋洋地摆在人前招摇,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地想来凑上前来调戏一番。
莫安之那丫拿她当枪使也就罢了,而眼前这位最有可能做她忠心狗腿的小丫头片儿,居然也在拿她当枪使着。多好笑,忠心狗腿她丫差不多就要相信了。
香琴就势扑在卫若子脚下,抱着她的腿只哭,边哭边说:“奴婢是他人派在小姐身边的,但奴婢发誓,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除了这次……”
说及此,想到自己那日情急之下,舍了小姐的性命不管,却是抢先去救下四皇子。如此不义在先,可在紧随其后性命相交的那一刻,小姐却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不愿对她放手。那一时那一幕如在眼前,她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号啕道:“小姐……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奴婢只有下辈子,下辈子再……再给小姐当牛做马。”
卫若子苦笑:想当日,自己乍乍穿来,初来乍到,人地生疏俩眼抹黑,懵头懵脑间束手无措,一心只想学那帮万能穿越女主们,好歹也收个把心月复,养几只忠犬,以备不时之需。结果呢?结果她把自已的都豁出去了,板子挨了,圣母装了,苦情也演了,人家却屁颠颠跑来告诉你:小姐,你来晚了,人家其实是别人放出来的狗,一早养不熟了的。要不,您下辈子赶早?
嗯,她下辈若能再混个胎穿,八成就能赶上了。
卫若子接着刚刚没叹完的气继续叹完,一时间心灰意懒。伸出食指贴在香琴正上下开合着的两片唇瓣上,示意她消停消停。香琴一时不及反应,果然止住了哭泣,愕然收声。卫若子在她肩上拍了拍,又摆了摆手,然后站起来,又爬回床上,继续仰面躺下了。
打一睁开眼到现在,这不还有一重要人物没登场做戏呢么?卫若子心里老不踏实了,这会子还真没那心力跟这小丫头算帐。
香琴跪在地上怔愣了半响,似乎自己想明白了些什么。站起身坚定了神色准备再表一表决心什么的。临到要出口,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多余。她在卫若子床前站了站,终于还是蔫耷耷地低头走了出去。
屋内燃着安眠香,卫若子躺在床上,两眼大睁,直直地瞪着帐顶。那帐顶挑金描龙,飞银绣凤,很是富贵喜气。她面上一片安静淡定,内心无比蛋疼……唉,没蛋也TM疼。
莫安之没出现,这并不代表她就能逃过他势必汹涌而至的怒火。自己上一次妄图从他手中逃跑,这丫就差点没把自己给活活掐死喽。那这一次呢?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该来的迟早逃不过去,这丫总不会冲着她云淡风轻地来一句:元芳,你怎么看?
这丫要真这么问,她倒真该惊悚了。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且闭着眼睛养好神,耐心等着吧。
结果这一等,直等到入夜天黑,也没等到莫安之露面。然后眼一闭,一睁,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秋末微雨,淅淅沥沥地从半夜开始,便浑没有要停的意思,直下到次日天明。整个上京城被这细雨一浇,倒显得更加地沉闷威严了。京都百姓们却是被这场秋雨洗得精神一振。秋老虎虽说刚走不久,却还留了个欲退还迎的尾巴,暑气并未褪尽,少不得要整得人成天恹恹无神。好在有这场雨,总算叫闷了一整个秋夏的老少爷们儿,大大地舒了口气。
丞相府外微湿的长街之上,一辆刻着卫府特有徽记的黑色马车,正安静地停在门口。忽然一声门响,青色的油布伞面下,遮护着一位披着绯色斗篷的美丽少女,从相府里慢步走了出来。一旁俊逸的少年书僮态度恭谨,神色淡漠地将少女扶上马车。然后冷着脸,坐上御者的位置,手中马鞭一扬,“吁——”地一声,马车由缓而急,开始在秋雨中宽阔的青石街面上,急急地奔驰起来。
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同一辆马车里,莫夫人老实得像只鹌鹑,莫大人面无表情,却气场强大。他虽然样式慵懒地倚着软枕坐着,但偏偏就是这种随意发散出来的冰寒的王八之气,足可以生生冻死几个活人。
真真是秋风秋雨秋杀人啊卫若子扭着脖子看着窗外的雨街,忍不住叹气:莫安之这次怕是要来狠的了,连地点都给换了。也是,丞相府里毕竟还是比较适合演恩爱苦情戏。如果有血腥场面的话,倒确实是有碍观瞻得很。若是一个不小心,她被整得悲声惨叫起来,吓着府里的猫猫狗狗们了,那多不合适啊。
莫安之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卫若子一眼,没有说话,只在她脸上略顿了顿,脸色略沉了沉,便将目光平平地移了开去,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书卷。
马车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默默驰行。
车至西街菜市口,雨渐小,人渐多,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外面人声沸沸,前面似乎有些拥堵,马车速度又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缓缓停住。然后车外四平一声吆喝,便听到人群里一阵惊扰喧闹,前面似乎被让出了一条道儿,马车只停了一小会儿,便又慢慢地开始移动起来。
卫若子将头搁在窗口,看着一路由稀渐密的人群。这些人分明是渐次从四下的街巷中走出来,然后再顺着马车行进的方向越聚越多,再而结成人海的。但在卫若子眼中,似乎恍惚之间,这些人就这么突然地冒了出来。贵贱不同的百姓们穿戴着颜色不一的衣饰,带着他们身上或显著或模糊的行业属性,渐渐地聚满了马车的前后左右,密密层层,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密集的人群正是刚刚令马车停下的原因。而不知为何,刚刚四平嘴里只吆喝了一声:“呔看清楚了,还不让开”随后的惊扰喧闹其实只有短短的一会儿,然后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人们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马车上刻着的那个特别的徽记。这是丞相府的马车。准备点来说,这是莫大公子的马车。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今天出来所看的热闹是怎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这场热闹,与这位以俊美著称,以文名称道,再以狠厉惊世的状元公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于是,沉默地人群开始主动地向着侧方挤去。人群左右分开,从人海中慢慢地分开一道大大的口子,给那辆黑色的马车,让出了一条直通终点的通道。
马车在这一片沉静人海的注视下徐徐向前。卫若子被这眼前黑压压密麻麻却沉闷的人群给惊吓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掩不住眼中满满地惊惶,愕然看向车厢中的莫安之。
莫安之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马车外的诡异,兀自低头,专注看书,时不时还要从容地翻上一页书页。目光平静,表情淡定,面对着卫若子失措的目光,这丫这次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