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经义在等待太监前去寝宫通报宫主的空档,暗自打量起刚刚短暂交手后的秦正。文字首发赵安易说的没错,身侧少年所使的确是骤雨剑技,而沈一奇没有收过徒弟,少年是从何处学来?
骤雨剑技之所以是沈一奇的独门绝技,梁经义还能清晰回忆起陈年往事。
二十六年前,他以新晋丹器师的身份与有着佣兵身份的沈一奇,受雇主之邀前往秘境寻宝。
那时沈一奇十八岁,名叫沈峰,生得目似朗星、俊俏风流,引起同时前往的两位世家贵女、一位女中豪杰偷偷顾盼,几度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梁经义相貌不如沈峰,两人走在一起使得他备受冷落,深知沈峰一心一意扑在修炼上,对身边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梁经义羡慕嫉妒之余并未与其发生过冲突。
雇主明面上邀请了一行经过多重选拔而出的青年才俊,长途跋涉数月穿过紫晶森林到达太祖边境,说是前往秘境寻宝,暗地里揣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不但雇主的身份神秘,连秘境的来历同样很神秘,只要有点阅历的,都知道天烽谷有个‘一丈天’的秘境,而他们要去的秘境却从未听说过。
部分一些人走到中途遥遥不见秘境,唯恐被骗各找了借口月兑离队伍,雇主也不相拦,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梁经义心思不定几欲相询。雇主为了安定人心,隐晦地透露出一丝口风,而这丝口风竟让所有人像打了鸡血。
梁经义咂舌道:‘秘境原是上古遗迹,每一甲子现世六日?’要是他没有听错,雇主的确是这么说的。
‘贪图宝物的人倒是挺多的。’沈峰视线扫过,他发现在场的男男女女均是眼冒精光,对即将到达的秘境虎视眈眈,好像里面满地都是宝贝任人拾取一般。
雇主放出诱饵自有他的道理,梁经义笑笑戏言道:‘走十步笑百步,你要是没有贪图心大可以离开。’
沈峰闻言也笑了笑,没有应话,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半个月后,他们进入峡谷走在了干涸的河床上。峡谷有一个近于垂直的坡面,谷坡陡峻,高约百丈;绿意葱葱,景异物奇,浓郁的灵气令人神往。
‘灵气浓到稠黏,不修炼真是可惜了。’众人感叹有声,纷纷驻足流连,一时觉得留下修炼还是继续前行,两边很难取舍。
这个时候雇主说了一句:‘已经身在秘境了。’所有人顿时惊掉了下巴。
消息情报最为灵通的莫过于佣兵,在场十有**身为佣兵,却不知世间还有这种修炼福地,雇主的话实在叫人很难相信。雇主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和要找的东西,众人得知在费了大气力就为了寻一个不起眼的石碑,心下都很不以为意。
雇主允了诸多令人怦然心动的好处,最后警告道:‘秘境现世六日,等关闭的时辰一到自行消失无踪。所以,第五日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们还想活着离开最好听我的。’
找石碑也好,私下寻遗宝也好,不管什么东西,在这里谁找得到东西就归谁。众人顿时像撒欢的兔子,爱跑哪跑哪。
秘境很大,仿佛没有尽头,里面蕴藏着难以估量并足以让人甘愿舍命而得的东西,机遇与危机并存,不论是谁都甘愿一试。梁经义心知结队寻宝肯定抢不过别人,悄悄而行,在他动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早已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了第五天,梁经义一无所获郁郁而回。别说时时惦记的遗宝了,残垣断壁倒有不少,所谓的石碑压根没见着。待他回到聚集地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人在场,有的神情萧瑟,有的眉宇之间暗藏喜意,接连扫视了好几眼都没看见沈峰。
最后,沈峰还是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把古朴无华的长剑,在见到梁经义的第一眼就告诉他:‘以后我不再是沈峰,而是沈一奇。’
‘沈一奇?为何?’梁经义这才发现沈峰瞎了一只眼睛。
‘你绝对想不到我经历了怎样的奇遇,回去之后,我要让‘沈一奇’这个名字响彻秦夏!’说的傲然,意气风发,隐隐有那么点不可一世。
沈峰改名为沈一奇,梁经义猜测他是为了纪念这次难得的奇遇,这一回,心里除了涌现一股羡慕和嫉妒之外,多了一丝隐恨。梁经义恨的是,难得踏入秘境却空手而归,一时间很难心平气静。
身在秘境,储物宝器的东西只能往外拿,不能往里塞,谁得了遗宝所有人一览无遗,于是沈一奇手中的古朴长剑,让一些无所获的人动了抢夺的念头。雇主似乎只对石碑感兴趣,在看了其中一人拿出来的拓本,激动非常,当场承诺兑现数天前应允的好处。
这下顿时刺激的二男一女拔身而起,呈合围之势将沈一奇团团围住。梁经义惊得心头一阵猛跳,这三人修为跟沈一奇相差无几,如果同时出手相欺,沈一奇实难保命!
只见沈一奇没有露出半点慌张的神色,左手抵住剑鞘机簧,右手缓缓抽出长剑,一股纯粹的杀意从中倾泻而下。
‘此剑名为七杀,为杀戮而生,乃杀戮神兵!’沈一奇一经念出,以一化万的凌厉剑势瞬间爆发。
不过三息,二男一女便命丧魂销,眨眼七杀归鞘。梁经义以及其余在场的几人,甚至连冷眼旁观的雇主均是满脸惊骇之色,所有人都被沈一奇的这一举动给深深地镇住了。
良久,雇主接近了沈一奇,好奇地问道:‘你这剑技也是从秘境取得的?’或许他不相信眼前的少年运气好到爆棚,不但得了杀戮神兵,还得了举世难寻的剑技。要不是寻找石碑是头等大事,连他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了。
‘骤雨剑技。’沈一奇点点头,并无隐瞒。
雇主低眉复诵尔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时不忘道贺了几句,以表羡慕。直到众人走出秘境,由于有了二男一女的前车之鉴使得没人胆敢再犯,沈一奇得志意满之余落了个轻松自在。
来时三十多人,走时仅十余人,虽然雇主什么话也没说,梁经义忽然意识到一无所得并不是最倒霉的。
‘你的眼睛是不是取骤雨剑技的时候……’归途中,梁经义按耐不住终于问了沈一奇。
沈一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答非所问道:‘我想,今后可能成也骤雨败也骤雨。’
‘此话何解?!’梁经义心下一惊。
‘剑技难,学成更难,你可知道我学了多少年?’
梁经义缓缓摇头,奇怪沈一奇是不是记忆错乱了,满打满算不过五天,怎么问起多少年来了?
‘不曾一刻停歇,整整十余年。那上古石穴在一奇异大阵中,时间流动极为缓慢,待我技成的那一刻,大阵毁了,教我剑技的残像也消失了。’沈一奇陷入回忆,久久又道:‘好像那个残像、大阵、石穴都是为了保护骤雨剑技而存在,我担心骤雨剑技会因我再度被埋没。’
‘瞎担心!你没来之前骤雨剑技还不是埋没了无数年?那……那这柄七杀剑呢?也是从上古石穴里得来的?’梁经义身为丹器师,上古宝器对他的吸引力更大。摩挲着七杀剑看了又看,不论怎么看都是三品宝器,这倒奇怪了。
沈一奇仔细想了想好友的话,觉得也对。瞥了一眼七杀剑,好笑道:‘不是,路过峭壁时顺手捡的。’
‘啊?’梁经义眨了眨眼睛,神情一呆。‘那你说的什么杀戮神兵岂不是……’
‘连鞘尽数没入岩石之中,抽出来看没见丝毫破损,看着合适就拿来用了。哈哈哈,我不过是想震一震他们随口说出来的胡话,你还真信了?’沈一奇见好友一脸呆像,一时笑得前俯后仰。
梁经义脸上一阵红白,尴尬道:‘当时见你说的言辞凿凿……你,太坏了你!那七杀二字也是你信口胡诌的?’
沈一奇从梁经义手中夺过剑,指着藏在剑鞘刻纹中的三个竖排古字,逐一念道:‘七,杀,剑。’
梁经义下意识一拍额头,沈一奇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不过既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有聊胜无,心中立即升起一个念头。‘你得了好处,我两手空空,不如让给我得了?’
沈一奇听了直摇头。‘不行不行,等你能够炼制出三品宝器时再让给你。’说完抬脚就走。
‘这可是你说的,敢不敢一言为定?!’梁经义追上去逼得好友应诺。
……
梁经义回忆至此,眼见宫主从寝宫里走出,不禁仰面叹了口气。
岁月一晃二十六年,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他终于能够炼制出三品宝器,而念念不忘的七杀剑却辗转落入他人之手。秦正,不但身怀骤雨剑技,更是手握七杀剑,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二十六年前的沈一奇。境遇其妙,实难言喻,再见七杀剑只能勾起往事,再也兴不起抢夺的心思。
但是,他不抢不代表别人不抢。沈一奇把七杀剑送给了少宫主,而少宫主被天烽谷的人断臂夺剑,哼哼,现在却出现在秦正的手中。
“宫主,七杀剑有下落了。”梁经义躬身对袁会谦说道。
袁会谦看见秦正的第一眼,恍惚了一下,不由地失声笑道:“秦姑娘,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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