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县的这次地震晃动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五分钟就恢复了正常。文字首发手机没有受到影响，很快便接收到了关于地震的信息，原来是南京发生了地震，波及过来，之后几天可能还有余震，但都是小级别的，不会有大的问题。但仍然提醒广大群众要提高地震自救意识，减少外出，禁止老年人和未成年独自在家等等。
半夜的骚乱，在天亮前大部分地区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林篁住的地方出现了一些问题。三四条大小不一的裂缝出现在了这已经二十多年的预制板房子里。这处院子里住的大多是收入不好的老年人和外来的租户，本地差不多有些条件的早搬离这种汶川地震后被列为黑名单的居所了。是故，地震虽然停了，可人声吵沸却是一大早就充满了楼上楼下院里院外。不是吵着要退房的，就是骂儿女不孝的。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林篁接到湛明电话的时候，刚好收拾完最后一只箱子。她的行李本便不多，衣服一只杂七杂八一只，两只箱子就已经装了她所有的行李。房东约好的是十点来，而现在只有九点。毕竟是住了五年的房子，眼瞧着一夜间变成了这般模样，多少还是唏嘘的。正有些发怔，湛明的电话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在巷子口等你，赶紧拿着行李出来。”
竟似十分生气？
林篁莫名好笑，不急不慢的答复：“我还要等房东过来。约好十点见面。”
电话那头变了无声，过了十几秒后，才又道：“房子外面不能说话了么？赶紧出来。”话气竟比刚才还严厉几分。林篁吐了一口气，甚是无奈。拖了两只行李箱，回看一眼这住了三年的房子，又要告别了。
院子里已经吵作一团，大大小小的行李家具家电几乎摆了一院子。
林篁没心情管别人的闲事，拉着箱子出来，才走到院门口，房东李阿姨便已经过来了。别的话没有，先是一通安慰询问，带着本地方言的普通话一套套的听得林篁简直想翻白眼。和这位李阿姨打交道三年，她的套路林篁早已经习惯，亲切亲切再亲切，亲切到你抹不开面子说一概讨价还价的话。而现在的林篁也没有那样的心思：“房子已经成了那样了，住是肯定不能住了。我们是一年一交的房钱，八月底到期，还差不到一个月的。可那房子里的窗帘床罩沙发套地垫脚什么的，都是我新作现成的，你拿走还可以继续用。我也不是麻烦人，这样吧，李阿姨你付我一千，咱们就算是两清了。”顿顿又道：“我那些东西做的时候可是花了将近四千块的。不过才用了不到三年，还有九成新。”
房东是个精明利落的南方主妇，很快划拉清楚这里面的利头。一手交钱，一边把租契消毁，各处便宜后，房东赶紧去看房子的情况了。而林篁则拉着箱子到了巷口。一辆很简单的黑色普桑，政府专用车，湛明戴着墨镜坐在车里。见林篁慢条斯理的模样，更是不悦。下车，提箱子放进了后备箱。箱子里的份量轻得让湛明更加恼怒。坐在车里后，转眼看了一下恍恍身上的衣服。抿嘴、一脚踩下了油门。
一路无话，到了市政府宿舍。下车前林篁还明明看见湛明的脸上寒霜满布，可车门一开，竟似变脸般的立刻升为了春暖花开。一路上碰到各种鸡婆大妈，同事老人的关切询问。湛明的解释一律是：“我家亲戚，过来玩两天。”而且坚决不给任何时候人多问的机会，不出三秒立马打岔。工作、生活、身体、孩子，无一处不可打岔，且句句打得正好。亲切和谐得完全符合中央下放青年县长的四好标准模样。林篁原本还是有三分闲气的，可看湛明自少年时沉默少言，变成了如今这副长袖善舞的样子，还是不由得好笑。
县委宿舍的房子都是四层，湛明住在二楼，向东的房子采方很好。只是屋里的摆设真让林篁叹气：“这叫不叫家徒四壁？”
咣的一声关门声后，湛明的脸立马下降了二十度。把行李箱放好后，指着沙发让林篁坐，然后自己坐在了她面前：“为什么不说房子开了裂？”因为地震的关系，今天早上六点湛明就上班了，处理了一堆安抚事务后，县长热线居然接到了旧钟表厂宿舍住户打来的求救电话。忽尔想起恍恍也住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哪里租房子不好？你不知道那是危楼么？”预制板楼房还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倒也敢住进去。
林篁苦着脸挠头：“我不会开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行车、电动车不是车？”
“我喜欢穿裙子。”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气得湛明瞪她，可这个恍恍居然根本不接招。湛明气得胃疼，起身去收拾卧室：“你先住这间，过两天给你重找一房子。”再让林篁住在那种地方，湛明可不敢保证下次会不会揍这死丫头一顿。林篁耸肩表示顺从，岁月也许改变了他许多，可是林篁不会忘记小时候湛明是怎么滔滔不绝雷打不断的给别人洗脑的。他最大的一个长处就是有毅力，而林篁不打算挑战男人在犟骨头。
好在是还有二十天才开学了！
湛明复又上班去了，林篁看着这陌生又空当当的屋子，无奈叹气。
县政府就在离此一条街的地方，午饭大多数是回来吃的。林篁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到了厨房视察工作。果然，又是什么都没有。湛明的优点里并不包括会做饭一项。在大院时，家里有保姆。出去自己住的那两年，有钟点工负责打扫，饭菜却是吃食堂。他们农业部的伙食听说不错，而他从不挑食。喂什么都吃，比z还好养。林篁就不行！她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有别人的气息，更对外头的食物没有爱。
故，等湛阳中午下班回来时，一开门就闻到了栗子黄鸡的香味。嘴角不由起弯，洗手进了餐厅后，见桌面上已经摆了两道凉菜，红油莲藕和芥辣厥根粉，都是湛阳偏好爱吃的。就连米饭的软硬度也是湛阳喜欢的口味。
“看来我是赚了，平白多了一个厨娘。”
“那老板，有薪水不？”
象曾经在湛爷爷面前耍花腔的那样，轻松而愉悦，简单没有压力。他们都是**的人，玩不来缠缠绵绵的那套。湛阳的父母很早就在外地工作，湛阳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家里没有别的孩子，湛爷爷脾气古怪又暴燥，湛阳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而林晃自妈妈去世后，就一直住校，只在寒暑假回来，却也有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她们婚后的步调一直保持得很一致。不过分亲腻，可在一起也有说有笑。并没有刻意的疏远和隔离，只是也不曾热情洋溢。但林篁很坦然，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感觉，适合的也就是这样的日子。故，来去匆匆也好，时而静美也好，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不愠不火的女人。她有她的世界，而湛阳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即使最美最心宜，却仍然只是一个过客。
为此从容，不喜不忧，仿佛看隔壁花坛中的丛花。
无人发现她有过不喜和伤感，她的平静和轻松给了那两年婚姻生活最好的烟雾弹。初时的尴尬，后来的适宜，如果说前半年还有人置疑，那么半年过后已经无人理会，一年过后，几乎人人都以为湛明已经重新开始。
却不料，两年后，湛爷爷去世后的第二个月，他们离婚了！
“阿阳，你许伯伯的女儿你还记得么？就是小时候叫佳佳的那个。小你四岁，小时候扎两个辫子，最爱束红丝带的那个。老许前段日子调回北京了，碰面的时候才知道佳佳也还没结婚呢。”妈妈在电话里的意思暗示得非常明显。湛阳站在阳台，抽烟看外头的景色。他这排是小区最东的一排，东面紧邻的就是一处小公园。四年前新建的，花辅喷泉水台绿荫，月下星辉点点，别样安宁。
“你倒说句话啊。”半天没听见儿子说一句话，湛妈妈来火了。
湛阳好笑，语气却还正经：“你乐意，那人家乐意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湛妈妈好笑：“你许伯伯一向是喜欢你的，这次你下放到江苏，前途是明摆了的。他家哪会不乐意？”
“那佳佳呢？”湛明记得那个小姑娘，只在院子呆到七岁就随父母走了。很漂亮，比恍恍漂亮，但很娇气。娇滴滴的一年四季穿着各种各样的裙子，缀满蕾丝……
裙子？
湛阳突然恍住，扭头看向右侧的窗户。依然亮着灯光，可却寂静无声。
恍恍爱穿裙子？湛阳仔细想想，好象小时候还穿得多些，大了几乎不见。就算那两年婚姻里，似乎也没见她特别偏好。哪怕睡衣也都是上下装的。而……在自已这里住下半个月了，更是没有看见其穿过一次裙子。
“湛阳！”湛妈妈火了。
湛阳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寂静天色。抿抿嘴，却品出一丝香辣甜意。今天晚上恍恍做的尖椒香干和辣白菜，真是越嚼越香。湛阳足足的吃了两碗米饭，完了还有酒酿圆子汤。紫米面的小圆子，又香又弹，混得醇香又是两碗下肚。不由低头看了一下裤腰，才半个月竟有些紧了。不觉嘴角弯弯而起，象是鬼使神差般的月兑口问出：“妈，要是我和恍恍复婚，你有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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