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胭脂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到栊月一手撑着床榻脚,眸子里透着些许慵懒,胭脂微微惊诧,原来她一直认为是小姑娘的栊月,也在不经意间拥有了惑人的风情。
栊月揉了揉鼻尖,看到胭脂醒了,不由笑道:“你醒了啊,”随即低了头,面庞上有些赧然,“我昨晚睡得太香了……”胭脂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的。”说完,轻轻转了转头,愣了一下——窗子是开着的。
栊月见到胭脂如此,道:“怎么了?”
胭脂素手轻抬,指着窗子道:“这窗子可是昨晚未关?”栊月偏了偏头,“怎么啦?昨晚不是小姐怕冷给关上了?”
胭脂心中一凛,想起昨夜的事情来,问道:“昨夜可听到什么声音了?”
“没有啊,”栊月手脚麻利地将被子叠好,“小姐莫不是做噩梦了?”
胭脂笑道:“没有,只是疑惑这窗户为何开了罢了。”
“许是昨夜没有关好,”栊月走过去,推开窗子,“半夜被风吹开了。”
胭脂披了件斗篷,走到窗前,窗外晨光熹微,淡紫色的晨曦晕染了天空,空气中略有湿意,胭脂淡淡一笑,走到妆奁前,打开妆奁怔愣了一下,紧接着想起了昨夜的最后一幕,面色发白,妆奁里一个几近透明的翠色玉佩赫然在目,其中一丝浓浓的翠色分明是嘲风①昂首挺立的形状。
栊月见到玉佩,奇道:“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这块玉佩?是新买的吗?看起来很昂贵的样子。”
胭脂笑道:“是我昨日转悠时捡到的,过几日打听一下是谁丢的,还给他也就是了,”说着,便将玉佩放进了妆奁,“我们去用早膳吧。”栊月不疑有他,二人便去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后,并无什么要紧事,胭脂陆玉澜只是吩咐她打个络子,胭脂去珍珠那里领了线,回到房才捋好络子,陆玉泷便来了。
“姑娘好兴致,”陆玉泷并不客气,直坐在了屋中央那把玫瑰雕花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胭脂,“这络子要打个什么式样的?”
胭脂笑道:“打个鲤鱼吧,这个样子也好看。”
陆玉泷笑道:“你到时候也帮我打个吧,我前些天做了件云锦的藏青色绣竹长袍,是白玉的扣子,你看着为我打一个便好,”陆玉泷拿起一根线,“后天便去红枫林了,你和栊月准备准备,带些乾果饽饽的。”
胭脂笑着应了一声,手上的活儿计却不见慢,陆玉泷待了一会子,与胭脂栊月闲聊了几句,便回去了。
九月廿二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陆玉澜、陆玉泷和陆玉泫并上胭脂栊月一同坐了两辆雕花的马车,向城郊红枫林驶去。
胭脂上了马车,这车要比那日接他们去陆府的马车好了许多,车内挂着八角灯,铺着兔毛滚边的毡子,毡子上绣着五蝠捧寿的图样,车壁上是描金的宝蓝色桃花,极其炫目,栊月有些惊讶,胭脂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些许讶异,直到出车门时,驾车的小厮才说是姑女乃女乃因为陆玉澜特许的。
胭脂一下车,便见到满目火红,几乎映红了天,风吹过便是沙沙的声响,胭脂不由苦笑,自己在京城住了五年,也未曾见到过红枫林。
他们到枫林后,白家、段家已经到了,胭脂极力寻找那个失散了五年的身影,看到一个身着秋香色妆花锦缎长裙,梳着堕马髻的背影,胭脂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栊月已经喊着“姐姐”冲了出去,那女子回过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张开双臂,下一刻栊月已扑入怀中,抱着女子抽泣,女子轻轻抚模着栊月的发顶,冲胭脂微微一笑,胭脂看着眼前女子,面容虽不是美艳非常,周正的眉目却别有一种娴静温柔,胭脂唇角绽出一抹笑容,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栊烟……”
栊烟身边的男子脸庞白皙,和栊烟站在一起便是金童yu女,他的声音仿佛珠落玉盘,分外悦耳,“烟儿。”
栊烟拍了拍栊月的背,笑言:“我们重逢本是件欢喜的事情,怎么哭了呢?”栊月抬了头,眼眶红通通的,破涕为笑,“是了,姐姐,我不哭了,”她向后腿一步,离开栊月的怀抱,“总之看到姐姐我就开心了。”
段绛笑道:“你们是烟儿的妹妹吧,我是烟儿的夫君。”
胭脂栊月行了个福礼,陆玉泷拍了拍胭脂的肩,笑道:“好了,今天是秋游来着,要叙旧认亲,改日我带她俩去过府拜访也就是了。”
胭脂点了点头,便开始打量这处。
枫叶红似火,地上落了些已经泛黄的叶子,一条浅溪淙淙流过,清可见底,几人在一处大石的下游岸边摆了几张小锦杌子,并了红漆描金的矮脚桌,大石上摆了一个茜红色绣白莲的垫子,前面摆着一张黑漆雕鹤的小桌,上面摆着酒壶酒杯和一张描了花的古琴,一个男子一身白衣飘逸出尘,感到胭脂的目光,微微偏过身一笑,右侧锁骨边的艳粉桃花便绽在颊畔,胭脂怔愣一下,移开视线,一个青色身影便映入眼帘,长身玉立,虽无出彩的样貌,却别有一种温润文雅,男子温柔一笑,仿佛暖化了一季的冰雪,胭脂嘴唇勾起,回了一笑。
栊烟顺着胭脂的视线看过去,笑道:“那是段家的三公子段绛和白家的四公子白柚。”又示意胭脂向下游看,段绯她已见过,正是栊烟的夫君,此时一个少年站在他身边,皮肤极是白皙,样貌却稍显粗犷,拍着身边男孩的肩膀,似是在说什么,那男孩眉清目秀,很是瘦弱,栊烟拿出一块帕子捏在手里。
“那两人是段家的七公子段纩和十一公子段缣,段纩爱武,段缣喜文,段纩和段缣的关系最是好,段缣身子骨弱,段纩就总是逼着他习武,”栊烟笑了笑,看样子很是喜欢这两个少年,胭脂微微一笑,偏过头继续打量,一个男子身着紫衣,银线绣着大蟒,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轻佻,栊烟皱了皱眉,“白家二公子白柠,”小溪的那边是白家和段家的女子,栊烟带着胭脂过了溪,笑道,“这是我的妹妹,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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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龙生九子,三子嘲风,样子像狗,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这些走兽排列着单行队,挺立在垂脊的前端,走兽的领头是一位骑禽的“仙人”,后面依次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和行什。它们的安放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只有北京故宫的太和殿才能十样俱全,次要的殿堂则要相应减少。嘲风,不仅象征着吉祥、美观和威严,而且还具有威慑妖魔、清除灾祸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