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招到李家强这个人物,就一直追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当你的老板?”
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就是在喝完今天下午茶,我和李家强正从楼上下来,我不经意间问了他:“李先生,打算在我这里干多久?”
他往上望我一眼,走下楼梯,站在那等我下来,说:“做到我不想做为止。”――――――他笑了笑,说―――――“我还是叫你王老板吧。”
我跟他并排走出门,说:“我就该称你为李经理了。”
苏安和带点北京普通话,说:“你俩有地吗?”
我接着他的话,说:“地小,并不知道能不能成。”
李家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答我这个问题,他说:“我们还在观望阶段,王老板对手下的员工有疑问很正常,不过,家强认为,看一个人最好不要太带主观的色彩。”
一句“不要太带主观色彩”吗?我有点恶意地猜测,说:“李先生的家人是不是对李先生有什么误会。”
他微笑地扬扬眉毛,说:“不愧是当编剧的人,我和我家人很和谐。”
我嘿嘿地笑了,说:“生活本来就很落俗套。”
李家强轻笑地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李家强这个人在我脑中还有点神秘色彩,包括他的情报来源,似乎总是能恰到好处,要是说我有“预见”性的话,他就是纯粹的深思熟虑了。
所以翌日中午,我不得不跟苏加仁厂长又扯理由,偷跑出去,带上大毛和小歪同李家强碰面。
我们就在制衣店傍边的破旧写字楼租到个单位,房间很小,没有办公室,仅仅是几张桌子,看样子是房间原有的摆设。
李家强正坐在桌子上,和身边的四个人聊天,苏安和没来。
他看见我们,打招呼,说:“老板,你来了。”
我点点头,说:“李家强先生,早上好?”
“原来,李先生不是老板啊。”
他笑了笑,指着我说:“我只是跑跑腿,他才是老板。”
我眨了眨眼,心想:功高盖主讲得就这么个情况吧,看着李家强在笑,我没怎么在意,以后回大陆,这边还是他罩着,确立点人缘还是比较好。
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跟李家强介绍:“这是我朋友,李原茂和左小兵。”
李原茂是大毛,左小兵是小歪。
大毛和李家强握手,说:“我们还是本家啊。”
李家强微笑地和大毛他们握手,拿出万宝路的烟,撒给他们,大毛一看是好烟,点着吸了。
我不抽烟没接,伸出手,和李家强身边的四个人说:“你们好,我叫王喜。”
“王喜?”其中一个留长头发和胡子,给我的印象就是古惑年青人,不修边幅的吊儿郎当,其余的四个也是:“你就是那个编辑?”
我点点头,说:“我就是。”
“李先生,你为一个大陆人工作吗?”他们中象带头的小青年忽然说。
李家强笑着摇摇头,说:“我为值得我工作的人而工作。”
我手还停在空中,对李家强说:“介绍一下?”
李家强把手向他们一摆,说:“他们是我请来服装设计人员,香港中职刚毕业的学生。你还满意?”
中职生?我跟他们一一握手,
那个带头的年青人,说:“我叫大鱼,那边黄头发的是阿b,胖点的是大鬼,高个地叫阿信,很抱歉,我们不是什么中职生,而是工读生,是未成年犯罪再改造计划的实验品。”
说完了,这个叫大鱼的青年人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我。
我是真吃惊了,望着李家强,他笑着说:“我是香港义务工作发展局的义工,教导这些孩子是我的责任。”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说:“不知道几位同志,有没有带你们的作品。”
也许“同志”着个词在香港人眼里和乡巴老等同,他们耻笑出声,说:“你自己看吧,全穿在身上。”
我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们的衣着,中规中矩,其实,我并不是十分懂服装设计,前世跟着贾健跑成品衣生意的时候,一点点自己看出的门道,在这里我只是比他们多出三十几年的眼光,说中规中矩也是对二十一世纪的标准而言的。
我说:“可以,还不错,你们四个我都要了,不过,这几件衣服还不够,我需要你们提供更好的东西。”
四个人的兴趣都不高,“哦”一声了事。
我有耐心地说:“中午了,去吃饭吧,我和李先生还要有事办,下午能来吗?最好带着你们的工具和工作的热情来这里集合,我想,身份并不重要,我最看重的还是能力,说不定你们中间以后也有世界级的设计师,有可能这间小的服装工作室也会变成大公司,世间变化无常,我们其实是互相给互相机会。”
大鱼看我一眼,讲:“在说吧,我们先走了。”说完,四个人就走出了办公室,头也没回。
李家强说:“下午?下午我们有什么事?”
“你租这个单位的钱不要我给了?”我说。
他大悟道:“这个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满意吗,满意的话就这里了。”
我笑着说:“我们还有选择吗?我还需要一家店铺,你能联系?”
李家强点点头,说:“可以,交给我办吧,不过这间办公室的价钱,我还没谈拢,等下一起去吧。”
我揶揄地说:“李同学也有没准备好的时候啊。”
他笑了笑,说:“这两天忙了,有疏漏。”
我说:“做义工吗,我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香港基本上每个有志青年都做过义工,没什么大惊小怪吧。”他开玩笑地说:“这点社会责任感我还是会有的。”
商人责任心和善行,不免要打上用钱买名声的标签。
我说:“我不信。”
李家强大笑:“我也不信,但那几个孩子就拜托你了,他们是我同事的学生,好不容易才教到这种程度。”
“不成问题,我信他们下午会来,机会不是我给的,是他们自己的。”我说完这段话,转了语气说:“李先生的同事?女的?”
“你知道了。”他严肃地说:“社会公益和性别无关!”
“扯吧,你。”我笑着说他。
中午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最低的价格租了那个单位,我把大毛他们交给李家强,香港这片地就放手不管了,相信他会安排。我嘱咐大毛和小歪,打屁吹牛他不如我,生意交际我不如他,好好的跟在李先生身边学,多做,多问,这是个学习好机会。
对于我来说香港只是一个落脚点,好象曲线救国一样,又是承上启下的一步,过去没能看到和想到的事情,站在香港这个十字路口,开始出现端倪,就看我们会在向哪个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