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依然回味着信差刚才对我的一番开导时,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你和我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都希望能拥有一个公平公正,以民为本的政府,只是你我的形式不同罢了,所以我们其实也是同盟者哦!”说着,他就调皮地冲我挤了下眼。
我欣然一笑,点头说道:“呵呵,也许吧。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帮我解开了一个心结,这的确是我走上社会以来面临的一个最大困惑,我当初的理想就是希望能以己之力,特别是以我平民的身份来倡导平等与民权,为这个国家实现真正的和平而作出努力;可是,真正工作了以后,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甚至是无能为力,所以也越发困惑,特别是……”我说到此时立即顿住,犹豫着是否应该把心里那更深的矛盾说出来呢?
“特别是什么?”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一笑,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然后说:“没什么,总之很谢谢你开导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来,我就以女乃昔代酒敬你一杯!”说着,我端起了女乃昔杯,向他一敬,只见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然后端起啤酒杯示意了一下,便喝了一口酒。
随即他放下酒杯,扬眉一笑,说:“怎么样,现在心情好了,尊敬的海伦小姐是否愿意赏脸陪我跳支舞呢?”
“呃,跳舞?我不会耶……”我有些难为情地放下杯子说道。
他蹙眉疑惑道:“不会吧?大学都有扫舞盲的课呀,而且每周末还有舞会,你怎么不会跳舞呢?”
“我上的是慈济大学,本来就是政府出资兴建的学校,哪有那么多钱花在娱乐休闲的活动上啊?能请来老师把课上完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应道。
他明白地点点头,然后说:“没关系,那今晚我就来教你跳舞。”说罢,他就微笑着向我摊开右手,我腼腆地一笑,将左手怯怯地放到他的右手上,他便握着我的手,起身带着我向包间外走去。
来到外面的酒吧厅里,音乐正是一曲缠典雅的爵士乐,许多男女都亲密相拥,在忽明忽暗的彩灯下轻轻摇摆着。信差则采用标准的交谊舞姿势,用右手揽住我的后背,左手轻握着我的右手指端,耐心细致地一边讲解舞步,一边带我起舞,还好舞步并不复杂,我也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我们便面对面随着音乐缓缓踩动脚步,流畅起舞。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靠近,在这充满了暧气息的环境中相对而舞,我只觉得脸红心跳,手心濡湿。我不敢抬头看信差,只能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淡紫色的衣领,听着身旁一对对簇拥的男女呢喃调笑,再感受着信差身上散发出来的灼人热气,我的耳根越发火热发烫,就听他在我的头顶轻声唤道:“海伦。”
“嗯?”我有些不解地抬头望向他。
只见他微笑着俯视我,眼眸清濯而幽深,闪动着几分考究与戏谑,他微微俯首,嘴唇靠近我的耳边,呵着热气轻声说道:“你的脸好红啊!”
我羞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蹙眉撅嘴地低下头,再不看他,却听他伏在我耳边又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我一愣,想到什么,便一笑,抬起头做出傲气的样子回应道:“怎么?想做我的男朋友?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接受的哦!”
他朗声一笑,伏在我耳边继续说道:“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你肯定没有男朋友,所以你的脸才会这么红。”
我又羞又气,不知作何回答,有些堵气地停下脚步,却感到他揽着我的手忽然一用力,迅即就搂着我旋转起来,在我还未来得及惊叫之时,脚就离开地面,身子一飘,整个世界就带着绚丽的光彩在我眼前转动起来,一头长发也在瞬间自在地随风飞舞,带着我的心一起轻快旋转。
待他终于停止旋转,将我放下时,爵士乐舞曲也在一连串激昂的鼓点声后戛然而止。我犹感恍惚地站定双脚,微张着嘴睁大眼睛看着他,就听到周围传来人们的掌声、哨声与起哄声,只见他星眸闪动,优雅一笑,说:“我们的舞应该有一个**的结尾。”
说罢,在一众围观男女的哨声与起哄声中,信差揽着我的肩带我回到了包间。我坐在沙发上平复着起伏的胸口,就见他坐到旁边端起酒杯将杯中的啤酒全部喝完,然后看着我笑说:“你的舞跳的不错哦,这么快就学会了。”
我也端起女乃昔杯吸了一大口,随着一股滋润沁凉的乳液滑入心间,身体里涌动的热浪终于渐渐退去,我的两颊也不再火烫灼热,我放下杯子微笑道:“主要还是你这个舞蹈老师教的好,你怎么这么会跳舞呢?”
“我在大学里学的,抽烟、喝酒、跳舞、打牌之类都是很实用的交际手段。”他拿起酒瓶向杯中倒着啤酒,漫不经心地答道。
第一次听到他讲到自己的事情,我的好奇心倍增,便继续问道:“你在哪里上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泰若维市立综合大学,法律专业。”他眨了下眼,看着我答道。
我也眨眨眼睛,追问道:“那你是泰玛族的?”泰若维市曾经是泰玛国的国都,而泰玛国则是太基大陆统一前罗曼梅斯国南部的一个小国,在二十九年前最早被罗曼梅斯军占领。
“对。”他的眼中闪过一道阴霾。
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做一名反叛分子,正在思忖间,就听他问道:“你是哪个族的?”
我一愣,张了张嘴,闪躲开他紧盯的眼神,看着女乃昔杯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优瑞亚说我就是在路边上捡到的,父母什么都没给我留下。”随即下意识地将长发拢在颈部,想要挡住那条挂链,虽然我知道将我的身份告诉信差并不会对我个人造成什么危险,而且也许我还能通过他和我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亲人相见,可是我现在只想保留这个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忽听他说道:“我估计你不是罗曼梅斯族的。”
“为什么?”我回过神问。
他眼神幽深地一笑,说:“你的气质和罗曼梅斯人不一样,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时就有这种感觉。”
我笑了笑,开玩笑似地说道:“你的眼光还真特别,连这种差别都能看得出来。”同时心想:这也许就是血缘与种族的差别吧。为了避免他再将话题集中到我身上,我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
他端起酒杯呷了口酒,然后紧盯着泡沫翻涌,黑波荡漾的啤酒,用低沉的嗓音答道:“一出生。”
我呼吸一窒,看到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而狠绝,眼眸中因喝酒而形成的血丝也窜动成仇恨的火焰,弥漫成一片殷红,令人心惊。是什么样的恨会让他如此?灭国灭族之恨吗?如果是这样,我不也是从一出生时起就被打上了这种刻入骨髓,如烙印般无法消磨的仇恨吗?如果是这样,我是否也应该像他一样铭记这份仇恨,再伺机为我的全族和国家复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