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半夜巡逻的军警查问,信差和我合衣在酒吧包间的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到早上六点过,他才带着我离开酒吧,穿过停车场,回到停车场旁边的居民小区,在告诉我具体回去的方向后,他便让我先行离开,以免被人怀疑。
一路有些困倦乏力地走回家时,已经是七点半了,好在今天是星期日,我还可以休息一下。我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长吁一口气,躺倒在床上,打算再补个觉。昨晚虽然说是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其实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毕竟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同处一室,肯定是无法安睡的。不过,信差倒是睡的很安稳,他躺在靠近门边的沙发上,很快就发出了节奏分明的鼾声,如果不是早晨我手机的闹钟声突然响起,他一定会睡得更久。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能睡个安稳觉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吧。我翻了个身,将被子向上扯了扯,遮住自己的半边脸,也挡住外面的光线,让自己沉浸在昏暗之中,回想着信差昨晚对我说的话,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坚定地维持着做一名反叛者的信念,即便是在这样居无定所,夜不能寐,危机重重的环境中,因为他从一出生时起就面对了一段悲剧,怀揣了一份仇恨,更背负了一个使命。对他来说,他就是为了这个信念而生的,所以他也要为了这个信念而活。
正如信差告诉我的,他就是怀着刻骨铭心的国仇家恨被泰玛族的反叛者养大的,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位为一名誓要推翻罗曼梅斯族专权统治的反叛者了,他为此也吃过很多苦,数次死里逃生,但从未怀疑或后悔过。
我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mo着挂在胸前的黄金挂坠,想道:我和他的境遇是如此相似,我又该抱持怎样的信念呢?我是否也应该像他那样呢?虽然我的妈妈只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是以身殉国的爸爸和哥哥们应该会期望我像信差那样奋起反抗吧。
然而,我与信差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是被罗曼梅斯人养大的,也接受了罗曼梅斯人的教育,更从事了罗曼梅斯人的工作,我人生最初的信念就是为了现在的同晞国而活,所以我没办法让自己坚守和信差一样的信念,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
我就在这样的矛盾与困惑中渡过了整个星期天,周一早上起床时才突然想起上校那天打电话让我上班时交一份书面检讨给他的。我只好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地赶忙坐在床边,趴在床头柜上写起检讨来,挠头思考了半天,才确定把那天旷职的原因写成因病出去买药时坐错了公交车,后来又在公交车上睡过了头,直至后来发现不对,下车准备换乘时却晕倒在路边。虽然我知道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很牵强,可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我也只能想到它了。
待我揣着检讨,一路紧赶终于到达情报科秘书组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七点半了。我一进办公室,就见兰妮组长正在饮料机前用咖啡杯接咖啡,便礼节性地对她敬礼招呼道:“兰妮组长早。”
她一看见我,眼睛忽然一亮,然后面露喜色地喊道:“海伦·摩尔!”
我有些诧异地应道:“是!”一向待我冷漠的她见到我何以如此高兴?
“你来上班啦?”她问道,脸上满是期待与欣喜。
“嗯,是!”我不解地应道,忽然想到什么,便连忙对她说道:“呃,我先上二楼去给上校办公室打扫卫生。”
“哦,好!”她一脸微笑地应道。
我将检讨书从背包中拿出,狐疑不解地向着楼梯疾步走去。
当我来到上校办公室门口时,门口的哨兵对我点个头,示意上校正在里面。我便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有些紧张的心情,敲了三下门,大声喊道:“报告!”
“进来!”上校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迅即传出。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只见一身正装的上校正在关里面卧室的门,看来他已经跑完步,吃完早餐了。我连忙对他立正敬礼道:“上校早!”
他关上门,转身凝视着我,微微颌首应道:“早。”清晨柔和的阳光从明亮的窗口洒入,为上校高大笔挺的身形勾上一层金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抹金辉,更将他深不可测的紫色眼眸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紫金色,使他在尽显英武气势的同时,还透出几分魅惑之态,令人不禁怦然一动。
我举着右手,静静地望着他。好几天没有见到上校,如今再次看见他那熟悉的面容,心里瞬间涌起百般滋味哽阻在喉,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我为上校工作近四个月以来,我和他头一次分开这么久。从当初刚进情报科时,他对我声色俱厉的训斥,到后来他力排众议让我做他的专属秘书,再到他将聘任书交给我时对我的肯定与鼓励,直到前几天我在病榻上时,他对我的关心与安慰在此刻一幕幕尽数浮现在脑海中,而同时间,心底有个声音又在不断揪扯着我,“你是艾威尔人,他是罗曼梅斯人,你们本来就是敌人!”
我心里一紧一灰,上校,也许我真的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了,也许很快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可是,难道,我们真的要成为敌人吗?一丝黯然如阴影般袭过心头,凝望着他的双眼也氤氲上一层润湿,将他的形象变得模糊。
就在我黯然神伤之时,就听上校问道:“怎么了,海伦·摩尔?”
我才发现自己还举着手向上校敬礼,我连忙放下手,别过头,眨眨眼,隐去泪水,不自然地笑笑,说:“呃,没事,上校,只是好几天没上班,突然有种好怀念的感觉啊。”
说到此时,我想起自己左手里还拿着那份检讨书,便又抬起头,看着上校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上校,上个星期给您和情报科添麻烦了,这是我的检讨书,请您过目。”随即,我便将检讨书恭敬地放到身旁的办公桌上。
上校“嗯”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来,然后拿起我的检讨书看了起来。
我凝神地看着上校俊致有型的脸庞,心想:检讨书上的理由恐怕很难过关,不过,在我连续几天耽误工作的情况下,这样的检讨书也许可以让上校对我更加不满,我也更容易向他提出辞职吧;如果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现在就让我再多看他一会儿吧。想到此时,心里竟觉得一痛,让我不由得紧咬住下唇。
就见上校抬眼看向我,用温和的口气问道:“现在你的身体都好了吗?”他的眼中竟闪着真诚的关切之意。
我没有想到上校会如此,一阵感动涌起,连忙点点头,说:“嗯,都好了。”
“嗯,这次事情就这样吧,下不为例。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能加倍用心工作,把之前落下的工作都补回来。上个星期主要是兰妮·菲尔德组长在代管你的工作,打扫完卫生后你下去跟她交接一下,然后把行事历报上来。”上校将检讨书放到旁边说道。
“嗯,是!”我有些怔愣,却见上校已经转身面向电脑,不再看我。
我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想道:检讨书就这样过关了吗?上校没有任何质疑吗?却见上校又转头看着我问道:“还有事?”
“啊,没有了。”我应道。
“那就先泡茶和打扫卫生,尽量快点,你今天早上已经来晚了。”上校口气变得严厉。
“嗯,是!”我看了看上校摆在办公桌上的茶杯,赶紧转身走到书柜前,一边拿出那套木鱼石茶具,一边想:算了,现在先不要考虑那些了,先把之前因为我而落下的工作做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