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归 卷一 垂髫 三十九 假意

作者 : 青杉白水

感谢各位的~~

又,真有男读者在看这篇文么?能不能出来让我认一认啊?

因记挂着赵姨娘的请托,加上自家心中也好奇,凤姐究竟要如何立威,探春近日便常常地打听那边的事情。这日侍书找个借口往那边院里走了一遭,回来正要向探春细禀今日之事,谁想探春同迎春、惜春姐妹两个仍在读书,并未回来。只得先回自己里,做些私事。

不想刚走到后厢房,迎面转出一个人来。细细一看,竟是迎春的乳母,后头还跟着翠墨。

侍书虽不喜此人,亦少不得陪笑道:“你老人家好?怎地有空到我们这边儿来坐?”

那乳母见是侍书,草草点个头,道:“偶然得闲,过来这边坐坐。改日你家姑娘到我们那边去,再请你吃茶。”脚下并不曾停,一边说,一边早走远了。

侍书因问翠墨:“你几时同她有来有往了?”

翠墨道:“有是有往的,却不见来——若不是为了姑娘,你当我很愿意同她说话么?我只疑惑,她早年还好些,怎么越上了年纪,反倒越发没个餍足起来。连我前儿偶然见绣桔一时短少了白线,随口说了一声儿我这边新捻了。谁想却被她听见记下,今日特特走一遭过来讨了去。究竟一板子线也值不了什么,只可笑她这样贪昧。”

侍书晓得探春正为迎春想法儿,立意要治一治她这贪吝的乳母,遂笑问道:“那你拼了新捻出来的这一板白线,可从她那边换得些什么?”

翠墨叹气道:“可不真是‘白’填了‘限’了,她来这趟,除开不住口地夸耀她儿子不独在太太跟前儿得力,如今换了二女乃女乃也很照看他,再没别的话。”

闻言,侍书回想一会,问道:“若我没记错,她那儿子,叫什么玉住儿的,似是在那周婆子底下做事?”

见翠墨说是,侍书也带了几分不自在,说道:“怪道她得意,二女乃女乃确是待那姓周的不错呢,连带着跟她的那一伙都更添了一层得意。”翠墨便问其故,侍书道,“我上次同姑娘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

一语未毕,忽有人接口道:“什么没听见?”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探春。后头跟的一个三等丫头,手里还拿着书本包袱,约模是刚刚下学,走了后头的近路,人院子后门进来的。

见到是她,翠墨侍书赶紧上前接过她的包袱,催她往正屋里休息。探春笑道:“我也不累。且不说这些,你们先同我说说,今天又生出什么新闻来了。”

侍书一面让着探春往炕上坐了,一面说道:“能有什么新闻,仍是照旧罢了。”说着不由小声嘀咕道,“真是教人想不到,二女乃女乃竟如此看重那姓周的,闹出这些事来也愿替她分争,不但没责罚,反倒更加重用似的。”

探春听了,便知道凤姐依旧藏着利爪,不曾发作起来。心中不由也有些奇怪,暗道难道她真转了性子不成?遂将近日之事重又梳理一遍。

却说数日前有几个嫂子,突然联名告到王夫人面前,细说周瑞家的并其同伙种种借公家事情,中饱自家私囊之事。且皆有证据,恳请王夫人查办。

王夫人才清闲了一阵,正觉着免了这些琐事,果然身上好些,不意竟捅出这等事来,事主还是她素来倚重的陪房。不由惊怒交加,立时要去查办。还是凤姐软语劝住,说道愿替太太彻查此事。王夫人因想,揭露的既是自己的陪房,若自己亲自查办,或重或轻,免不了皆有人要嚼舌头,反不能公正。恰巧凤姐愿意接手此事,因见她过来这些时日,府中并无人说她办事不公,偶然还有夸她的。便放心将此事交与了她,命她不必枉私顾情,只管彻查严办便是。

事情被揭出后,周瑞家的自是大吃一惊,再料不到那些人竟公然同自己撕破面皮。恰她手中亦捏着对方的短儿,遂忙忙备下一套说辞,准备同王夫人哭诉自己原是被小人妒忌污蔑,反被倒打一耙的清白人。

但虽作下准备,心中到底忐忑。因知王夫人是极爱面子的人,最听不得人说她偏袒不公。正犹豫要否立即去王夫人面前哭诉辩白时,忽又听王夫人将此事委与凤姐查办,且特特声明要严厉。心中顿时越发没了底儿:她只道凤姐唯王夫人之命是从,而自家同她的交情,到底又比不得在王夫人跟前儿伺候了几十年的情份,只怕越发难以说情。

正彷徨无措、尚未想到个周全法子间,凤姐已差人过来叫她。遂只得将心一横,硬着头皮去了。不想去到后凤姐先和声细气的问她可有此事,自然说没有。又转去问告发她的那个。那媳妇因说店家仍在,差人过去一问便知。凤姐却说道:“自古‘胳膊只折在袖子里’,若为一点子小事去宣扬得满城皆知,不是白给府里丢脸么?”

那媳妇尚未答话,周瑞家的便估模到这话中之音,赶紧说道:“求二女乃女乃作主明鉴,我确是被冤枉的。只因我拿住了她们的一桩错处,正要禀给太太知道,不想却先被她们晓得了。故而反倒攀咬起我来,欲要先将我告倒了,才好藏住她们的丑事呢。”

凤姐便问是何事,周瑞家的不说话,却拿出一个帐本子来交与彩明,转手交与凤姐,小声念着指与细看。半顿饭的功夫看完,凤姐向那媳妇笑了一笑,招手叫她过来也看。那媳妇见凤姐并不曾雷霆震怒地发作,心中本不以为然。此时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只得依言上前。方看了几眼,便觉脚下绵软,直着眼珠指着那本子半晌,方吃吃说道:“这、这才是她倒打一耙,女乃女乃千万莫被蒙蔽了!”

闻言,凤姐顿时将脸一沉,喝道:“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清楚,你还有甚话可说?若说是她混赖你,你告的才是真的,怎不见你也找个明细本子出来作证?”

那本子上记的桩桩件件,倒并不是周瑞家的胡乱写的,确是实情,皆与府中开销相符,并细细记下经手人从里头克扣了多少。那媳妇再没想到她竟还有这一招,告人不成,自家的事反被抖个底朝天。自是哑口无言,挣扎半晌,又将请店家过来作证的话说了一遍。

不等她说完,凤姐早发作起来,骂她猪油膏子蒙了心肠,偷挖府里的墙角,白辜负了太太的信重,实是个混帐下作不得好死的等等。骂完了唤人进来,连带几个帮衬的一并捆下去,先依家法处置了,再交由王夫人定夺开销。

发作完人犯之后,凤姐还不忘安慰周瑞家的,先赞她办事得力,故而引来小人嫉贤,原是树大招风,罪过全在旁人身上。着实安抚一番后,又说日后依然要仰仗指望她,切莫寒了心丢了手,反称了那起小人的意。

见凤姐如此,周瑞家的也自洒了一场痛泪,诉了许多委屈。后去王夫人处送信的人回来,说太太已晓得此事首尾,既她是冤枉的,现又已责罚了造谣生事的人,事情便是了了。

周瑞家的再不想如此大事,竟这般轻易揭过,忙含泪向凤姐磕了头,又去王夫人处说了半日的话。晚上回去后,将诸般情形向家里人一说。虽早知她无事,阖家子仍不免庆幸后怕不已,因夸起凤姐行事爽利有决断来。经了这事,周瑞家的不由真心实意对凤姐感激到骨子里去,还特特往庙里去了一回,捐了几两功德香火银子,又替凤姐上了一柱平安香。

后头这些零碎事情,探春自是不知道。但摆在明面上、阖府皆知的凤姐为周瑞家的作主,替她洗刷污名一事的始末,却是十分清楚的。当下一面听翠墨转述迎春的乳母如何夸耀,一面回想这些。蓦地脑中灵光一过,笑道:“我知道了。”

侍书与翠墨对视一眼,齐声问道:“姑娘知道甚么?”

探春又是一笑,道:“凤姐姐虽未读过书,行事却正暗合典故。这一手‘郑伯克段于鄢’,着实巧妙。”

两人听得懵懂,探春却并不多作解释,只说道:“这不过也是我私心猜想罢了,倘若得应,时候到了你们自然知道。”想了想,忽又说道,“二姐姐的心事,你们若得了时机,不妨在平儿面前说上几句。”

闻言,侍书与翠墨不由更加疑惑了。然探春却不肯明说,只得先应下,自去思量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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