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归 卷二 韶秀 六十八 王家

作者 : 青杉白水

晚,洗尘宴已毕,众人各自散去。凤姐早命人将梨来,此时因王夫人已捱不住,先回房歇了,凤姐少不得又亲搀了薛姨妈,引她一家往院里去,看顾招呼一回,待薛姨妈歇下,自己方才回去。

这边探春等几个小辈,亦是等长辈都散尽后,才各回去歇息。见探春回来,屋里的小丫头忙拧了热巾子来替她擦脸。翠墨也迎上来,一面替她更衣,一面说道:“也是因陪客,一顿饭好吃了个多时辰才完,天都黑透了。”

探春道:“撤了席面又摆茶果,坐着一处说话儿,才直闹到现在。”

翠墨又问:“听说新来的这位表姨姑娘,模样儿跟天仙似的,是真的么?”

探春尚未回答,可巧侍书进来,听她问起,便说道:“你亲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翠墨道:“姨太太一来,自是要忙着到各家亲戚先走一道的,姑娘自然也要跟了去。我却往哪里去看?你快同我说说罢,莫让我老是绊在上头想着。”

被她问不过,侍书只得形了个模样儿,又夸了宝钗气态沉稳。翠墨听得津津有味,又追问道:“那比林姑娘如何?”

侍书道:“两位娘的漂亮并不是一路上的,好比荷花和牡丹,虽外貌各异,却各有各的好看。若非要挑剔着争出个高下,也只看人喜欢哪种罢了。”

翠墨听得悠然神往,又是喜欢又愁,说道:“你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心里更痒了巴不得现就看见表小姐才好呢。”

侍书笑道:“不说你又催。说了你抱怨我见好人是难做地。”

探春在旁听着。见墨如此。也笑问道:“难道今天你就整天只呆在屋里。听见亲戚来了也没出去看看?”

翠墨道:“何尝没去呢?只是表小姐自往太太和姑娘们跟前儿去坐着地。我去了不过看见几车东西他家跟上来地那些人罢了。”

听见家人二字。探春因勾起一件事来。问道:“里头可有甚么有名人口?”

这回却是牛嬷嬷接地话儿:“人才刚到姓还未通全呢。哪里就晓得谁是谁了。姑娘也忒性急了些。”

探春听了仍不死心。又问:“里头可有同先时那件官司相干地人?”

牛嬷嬷道:“不过是他家小爷家吃了酒后同人怄气,挥了两下拳头。只因那家人有些愣杠紧揪着不放。现事情既已结了,自是各走各路,难不成那人还跟着赶上京来?再说,也并未听见里头又干系到薛家的另一个人。”

听至此处,探春再忍不住,索性挑明了问:“他家人里头可有个叫香菱的丫头?”

翠墨答道:“没有呢家跟着姑娘的两个丫头,一个叫莺儿一个叫文杏,并没有叫香菱的。”

闻言春心中不由猜嘀咕起来:薛家虽上来了,随行人中却没有香菱。而薛蟠本该惹出的那场人命官司前几日时听得说,只不过是寻常的吃酒打架而已。

早先她还以为是王夫人有心替外甥遮掩,故用旁的话来盖住,不令外人知道。于是当时便没再细打听,只道待薛家上来后,自然会有人议论着传出来。不想,今日非但没听见“真相”,连本该出来的人也是踪影全无。

她虽不是对红楼十分有研究,但一些有名的事件却是记得的。故而当下见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便十分困惑。

身边的人却并不知道她这番心思,见她一昧呆坐着出神,只道她是累了,便问她可要洗漱了歇息。探春胡乱点头应着,心思仍被那桩事纠结住。直至丫头们铺展锦被、掖放软帘毕,请她歇下时,也未得出头绪,只得吩咐翠墨道:“明儿你得空多往梨香院那边走走,听见甚么奇趣的,回来告诉我。”

及至睡下,仍在思索。忽而又想到前日同黛玉宝玉间的玩笑,不由一惊,心道该别是真个说中了,香菱已被行侠仗义的柳湘莲救下。但若真是如此,那柳湘莲为何会在这时候往金陵去?难不成,他也是……

想至此处,探春不敢再深思下去。心中也说不上是甚么滋味,似是期待,又似乎隐隐怀了恐惧。一时恨不得天马上就亮,好立时过去询问宝玉;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天下再无如此巧合之事。思来想去,总不能成眠。直至后半夜,方浅浅睡了一觉。

***

却说次日,梨香院这边清早便有响动之声。原来薛姨妈等并未多作歇息,反比平日起得更早,一面梳洗,一面着人检点着带上来的礼物。一会儿用过些细点,着人往王夫人处说了一声,要往王子腾家去,这边便自行动身了。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故而车夫便将骡子赶得快了些。薛蟠骑了匹白

他母亲妹子车旁,见状忙喝命慢些,又凑近那红拖侧旁的小窗,问他母亲可有不适。

薛姨妈道:“无妨,且我等着见你舅母呢,跑快些倒好。”

薛蟠道:“母亲不是昨晚还说坐了这些日子的车、骨头颠得生疼,还打算着找个妈妈来推拿松月兑松月兑么?今日路程虽短,趟或再颠簸到,也是难受。”说着仍命车夫放得慢些。

薛姨妈见他如此关怀,心中十分欣慰,然仍不免叮嘱道:“过会儿到了你舅舅家,且将放在我身上的这些功夫,对着你他们略使出二三分来。切莫拿出你平日同人的那副款派来,可晓得了?”

薛蟠道:“舅舅现查边去了呢,我却对着谁体贴可意去?”

薛姨妈被他怄一笑,道:“便是你舅舅去了,你舅妈还在。难道你就不敬你舅妈不成?”

薛蟠撇撇嘴,道:“长辈我自敬的。”

他嘴里虽如着,但打量神情,度其语气,薛姨妈如何不知这儿子心里在想甚么?但于此事上他母子已分争过许多次,总未有过结果。且今日过去阔别多年的娘家,薛姨妈也不想人还未到,先在路上争嚷起来,在娘家人面前露出恼色来不好看。

只是虽作如是想,但心中究竟突一个疙瘩,仍是忍不住说道:“从来没你这样的外甥,还没见过舅舅一面呢,彼此倒先存下心结来了。”

若在往常听到这话,薛多半要争辩一番,说此事并不是自己先挑的头。但今日他也存了与薛姨妈一样的心思:既是往亲戚家去,便不能自家先窝里闹起来,没得教外人白看了笑话,且更有理由说嘴了。遂只作没听见,拨马儿往前头去了。

车内宝钗也劝着母亲:“哥哥犯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会子的功夫哪里劝得下来?妈且别带了气恼在脸上,好容易得回来看看,正该欢喜呢,别为这些事搅了兴致。”

薛姨妈叹道:“我只怕过会儿他进了,说出甚么不好的话儿来。唉,你哥哥这么大人了,那脾气却一点不见改。他舅舅不过写了几封信来,令他用功上进,他便难受起来,反恼起他舅舅来了。真真不晓事,总不让我省心。”

宝钗深知,依她母亲的意思,王子腾是长辈,且官又作得极好,意思命薛蟠多听他的话。但哥哥却偏不如她所愿,每每的王家、贾家捎信上来,请她们合家上来小住,薛蟠总是以金陵尚有生意为由,设辞推月兑。后来更不知为了甚么,甚而还恼上了王子腾。每每的王家那边有信过来,他总要冷言冷语几句。

但现下却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宝钗因又劝道:“哥哥虽莽撞了一些,正经事情上倒还拿捏得住,妈就别操这没用的心了。再说,既是舅妈家,纵有一星半点儿失礼,难道舅妈还生吞了我们不成?”

这话说得薛姨妈笑了起来,心中果然轻快不少。因是在街上,虽坐在车中,母女两个总不好恣意说笑。低声又说了几句,宝钗便依旧静静坐着。薛姨妈却因多年未回京来,胸中满萦激荡之情。将窗袱揭起一角悄悄往外打量着,忽而低低一笑,忽而摇头叹气,皆是在感叹旧京风物,有些已消泯不若当年,有些却至今未变。

稍顷,骡车行至王家府邸大门前。早有人候在那里,见他们一行来了,为首一个锦衣白马的少年公子,眉目间依稀有两分自家老爷年轻时的英挺疏朗,又见车帘子角上竹的“薛”字,便晓得是以前的小姐回来了。赶紧一行差人进去通报,一行上来迎着。

王子腾夫人与凤姐母亲段夫人等片刻出来,将薛姨妈等迎进去。在厅中坐下,叙些别后温寒,少不得彼此又落了一场泪,慢慢儿的方止住了。王家夫人因笑道:“二姐姐来了,老爷偏又往任上去了。只是错了这几天的功夫,便又得再等好久才能见着呢。”

语罢又向薛蟠说道:“你舅舅几次捎信叫你上来,你却总不肯来。直到今日才算是见着面了,果然出落得十分子弟。难怪你舅舅每每说起,总说你不错呢。”

待薛蟠谦逊几句,王家夫人又携起宝钗的手,细细问她话儿。说一阵,赞一阵:“怪道贾家那边的大姐总说二姐有福,哥儿不消说,自然是好的,连姑娘也好个模样儿性情。这样一双儿女,真不知二姐是如何教导出来的。”

亲眷几个叙了一早的家常。下午,薛姨妈的兄弟、凤姐的父亲王子仁也回来了。兄妹两个经久不见,自然也有许多话儿要说。直叙至掌灯时分,定了日期再见,薛姨妈方依依不舍的带着姑娘儿子回贾府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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