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万里长风,凌霄青云
顾云曦终于知道,白凤并非只是如外表看到那般温润,在他的心里,有坚定强硬的一面,只是初见的顾云曦被他的外表所骗,总以为他可以容忍她在这小院子里得闲数日,却不知道,白凤从来都不喜欢拖沓懦弱之人。舒榒駑襻
他既然能算到她来,又如何不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顾云曦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若说请他出山,那是绝不可能的,别说现如今的顾云曦境地尴尬,只说她便是能代表公孙墨,白凤也不一定能答应他,如此高士,自然要帝王亲临才好,如果自己的身份再高一点,说起话来至少有自己的立场和分量。
顾云曦苦笑,她竟开始执着与身份了?
他说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还说他命格富贵,顾云曦失笑,她在他面前宛如一个出生的婴儿,懵懂无知到让她自己汗颜。
院子里的白鹤翩然欲飞,顾云曦静静的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白鹤,清贵肆意的灵物,乃是世间白凤,白凤,白凤,白凤,你何时才准备翱翔九天,又准备为谁翱翔九天?
顾云曦心中连叹三声,在自己的衣服之中翻找,自从来了九重阁顾云曦就不在穿自己的衣服,但是白凤还是妥帖的为她收拾好,顾云曦忽然想起,那盒子不见了。
找来找去也是一无所获,顾云曦想去问白凤,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白凤不会动她的东西,她鲁莽前去倒是对先生不尊,想到那日雨中带着阿玉狂奔,莫不是那时候掉在了路上?顾云曦抚额长叹,若是如此,便是一定找不到了,那可是万俟宸给她的救命的东西!
顾云曦心中没由来的想到了万俟宸,十五月圆,他没有玉蟾蜍是怎么过的?
“云曦,你过来。”
听到这一声话,顾云曦一惊,赶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往正房而去,正房主位之上,白凤笑容浅淡,“你过来。”
顾云曦端端正正走过去,“先生。”
白凤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笺,“你朋友今日一早便下山了,许是有急事,这是他留给你的,你且看看吧。”
顾云曦一愣,她从未想过和阿玉一起走多长的时间,可是如此就分别,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怅然,玉色的信笺纸华丽柔软,吃墨却不重,阿玉的字龙飞凤舞,如他的人一般飞扬肆意,却又不是劲力刚柔,顾云曦并不避讳白凤,一目十行看下来嘴角抿的深深的!
果然是他!
见顾云曦握紧了手中的信笺,白凤随意的端过身旁的茶盏,“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云曦暗哼一声,“他拿走了我一件至关重要之物,现在人走了,却说要我去西凉找他,到时候自当将我的东西奉还……这人,太霸道无礼!”
微微一顿,顾云曦又小声道,“先生没有见他,他竟就这般走了,也太不诚心。”
白凤摇头,“在你看来,难道他在这里等上我半月我就会见他了,或者他等上一年我就见他了?你看似通透,却实在太过执着。”
云曦受教的低下头去,白凤一笑,忽然看到窗边的棋案,“可会下棋?”
顾云曦将信笺收到袖子里,点头,“会。”
“那我们且来对弈一局吧。”
顾云曦微赫,“云曦与先生对弈,只恐先生不弃云曦棋艺丑陋。”
白凤一笑,“丑陋与否,试过之后才知道。”
顾云曦走过去落在在塌边,白凤让她执黑先行,顾云曦皱着眉头落下一子,白凤几乎没有思索的接手落子,顾云曦看了看,与几分慎重的与其周旋,二十子之后,白凤忽然开口,“你的棋路,我倒是有几分熟悉。”
顾云曦大汗,她的棋艺不过是前世学的,桓筝走过诸国山水,对于中原文化之中的琴棋书画更是精通,现如今回头想一想,桓筝几乎博学的让她惊讶,而她现如今所知,竟然是有大半从他那里来,这一世这身体的处境如此,一年之前的她还在为如何吃饱饭而烦恼,又哪里有机会沾上这样的东西。
“先生见笑了,云曦的棋艺乃是一位故人所授,云曦并非通明之人,实在是学艺不精。”
白凤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继续落子,顾云曦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五子之后,白凤已经将她的黑子吃了一大片,顾云曦眸色颓败,白凤却是淡淡道,“束手束脚,即便有几分锋芒的棋招都威力半减了。”
顾云曦抬头看白凤,白凤最后落下一子,抬眼看她,“你输了。”
顾云曦站起身来,“输给先生,云曦拜服。”
白凤无奈的摇摇头,抬手让她坐下,又端起旁里的茶壶为二人个斟上一杯茶,看着茶杯之中的茶水,白凤道,“你是这十年来,我见过的第二人。”
顾云曦肃然,白凤沉吟一瞬继续道,“破军南行,大世风起,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的话?”
顾云曦“啊”一声,急忙道,“请先生恕罪,当日里云曦和朋友遇上歹人,为了震慑与他这才出此下策,实在不是有意借用先生名号行事。”
白凤面上看不出喜怒,顾云曦却是和白凤呆的久越是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大抵也只有对不甚亲近之人白凤才会和蔼可亲温润如玉?
“那你说说,这破军南行,大世风起,到底为何意?”
顾云曦正色,“破军乃是北斗杀星,杀星一动必定煞气横行,现如今的中原,最怕不过是这杀星,杀星一出,人人自危,就算是准备独善之人也要重新思量了,前日里在百里家做客之时,百里家的老爷子说过四个字,不破不立,云曦想,这四字对于现如今的中原来说极为合理,周帝国名存实亡,诸侯国百年鼎足而立百年之久,再繁荣的盛世也不过百年,各国制衡一旦被打破,中原就要大乱了,先生所说的破军南行,大世风起,想必是给七国豪杰一个讯号,大世将来,欲为英雄者当出!”
顾云曦慎重的说完,白凤点点头,又摇摇头,“云曦,乱世之中不缺英雄。”
顾云曦心中一颤,沉思半刻方抬头,“多谢先生提醒,从古至今英雄都出自乱世,乱世又怎么会缺了英雄,乱世所缺,不过是一个能让众英雄俯首之人,乱世,缺一个帝王。”
白凤欣慰,“四百年前的周始帝,也是出自乱世,彼时的七王俱是当世英杰,有勇有谋,文武俱佳,乱世落定,却同时向着周始帝称臣,这才有了大周帝国,现如今的大周虽然名存实亡,前人的功绩却是不能忘,若论起来,周始帝不过是用错了江山统治之法,否则,又哪有今日的七国来?”
顾云曦心中叹然,四百年前的周始帝率领七王一统中原,北破匈奴,东击海贼,西平羌胡柔然,南定月氏楼兰,这才有了今日中原广袤的土地,只可惜,周始帝在大周建立之初为了感怀七王对他的相助之力,将国土划分了七块分给了七个王爷,准其各立诸侯国,诸侯国之始大周繁华盛极,只可惜,诸侯王孙渐渐做大,到最后,七王分封在外,已经视周朝如无物,时至今日,严格来说,大周早已倾覆。
白凤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顾云曦心中便是一动,“在先生看来,当今之世,可有能做中原帝王之人?”
白凤抬眸看她,“大世将起,任何事都说不准。”
顾云曦想了一想,“那先生所说的破军杀星,是否是大楚三皇子?他既为破军杀星,是否说乱世当中,当是他得天命?”
白凤笑,笑意朦胧悠长,“是或者不是,并非取决于我,九重阁善星象,许多人拿九重阁主的话当做圣言,星象学博大精深,却到底不过是自然伦常,古来便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说,人和乃是放在最后一位,在我看来,人,却当是第一位。”
微微一顿,看顾云曦一眼,“现在的他或许能当得起杀星,可是从杀星到帝星,从来就是云泥之路。”
顾云曦静静听着,眸光静默专注,听白凤说完,她又问道,“先生以为,何为帝王?”
白凤轻抿一口清茶,“帝王多种,当世需要的帝王,乃是一位创业之人,大争之世,英才辈出,既要争,还要争得漂亮,其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样的帝王,励精图治,运筹帷幄,挥斥万军,决胜沙场,非有大韬略,大韧性,大志向者不能当之,也正是如此,乱世不缺英雄,却时时缺了帝王。”
“不仅是乱世,便是盛事亦是如此,盛事浮华之下为帝者心性浮动,盛是表象,朽才是内里,若是为帝王者看不明白,便是万里江山的家业,也是守不住的,大周朝便算是如此,所以说起来,那句‘守业更比创业难’拿到皇家来用也并非不可。”
顾云曦静默,她如何不知非有大韬略,大韧性,大志向者不能当之,奈何这天下间男儿万千,真正能当得起这几个字的人,又有几个呢,何况为帝大业,必有众人相助,否则纵是天妒之才,亦难凭一人之力而成如此大事,而既能聚众,若没有让人俯首的雄韬武略,又如何做得到?
顾云曦的眉头越皱越紧,白凤忽而一笑,“你身为女子,为何只问帝王不问皇后?”
顾云曦一惊,“皇后?”
白凤摇头,“你若自己不问,我定然不会告知与你。”
顾云曦笑意浮上唇角,眉目开合之间满是天真妩媚,“先生竟以为云曦能做皇后吗?”
白凤似笑非笑的看她,“我哪里说过?为帝者重要,为后者便不重要了?你既然有心辅佐帝王,为何没有想到皇后的人选也是大世之争必不可少的一笔,男儿争天下,这世间虽然不容忍女儿家为皇,女儿家亦可争那最为至尊之位,我倒是不信云宋那边的《女戒》《女德》之书,一个男人,纵然是天下之王,天下之主,他身边的女人,也应该只为自己而活,若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的女人想要的活法,非要她依附自己才可过活,试问,他的心胸又能装下多少山河,这天下,更是与他无缘了——”
顾云曦听着白凤先前的话脸色微微一红,貌似真的是她想多了,可是听到后来,顾云曦整个人定在了当地,她怔怔的看着白凤,心中生出一股子久违的激荡之气来,天地浩荡,大世泱泱,唯有白凤,竟然将女子至于如此肆意高尊之位,男儿家可以争天下,女儿家为何不能争那至高之位!
看着顾云曦发亮的眸子,白凤失笑不语,顾云曦缓了许久才轻声一笑,“怪道先生是天下第一智者,云曦本是燕雀之眼,此刻却仿若看到了鸿鹄之志,真真是敬服的很!”
白凤摇头,“燕雀是燕雀,鸿鹄是鸿鹄,到底是燕雀还是鸿鹄,唯有让时间来验证了。”
顾云曦仔细的看着白凤的面色,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讯息,可是白凤的面上没有一分多余的神色,他只是转头来看她,“云曦,若有朝一日你要问我,我随时候你。”
顾云曦龙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一紧,忽而一笑问他,“先生怎么会算到我今次会来珞珈山的,要知道,我就算要来,也是在许久之后了,若非我那朋友——”
“八个月之前。”
白凤看着顾云曦静静开口,“八个月之前,我管擦天象有异,算到了你会来访。”
顾云曦大惊,八个月之前!她握这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去年的十月份,那是她重生到大燕的日子,难道是因为这个?
顾云曦垂下了眸子,关于这一段经历,并不是随意可以向外人道的,白凤,也不行。
似乎看出了顾云曦的异样,白凤又道,“你朋友去了西凉?”
顾云曦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道,“云曦虽然十分想在先生这里久留,可是,云曦现如今只怕一定要在这月十五之前赶到西凉去了。”
白凤眉头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复又解开,“也好。”
顾云曦有几分怅然,却听白凤问她,“你只知道去西凉,你可知道去哪里才好?”
顾云曦一滞,她,她还真的不知道,因为只怕阿玉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月半的时候会走到哪里吧,她摇摇头,白凤却是眸光一深,只道,“五日之后,你去娑兰。”
顾云曦点头,看着白凤的眸光有几分迟疑,她虽然还能在这里停留五日,但是不是每一刻她都能这样和白凤说话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问,“先生,世人都知道,九重阁主在大争之世出山,大争之后必定大乱,先生是慈悲为世之人,先生觉得,什么时机才算是成熟?”
白凤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起身走向窗边,指着院子里的白鹤一问,“云曦,若有朝一日这白鹤的翅膀被剪断,从此她再也不能飞,你觉得,她当如何?”
顾云曦不解的走到窗棂之旁,站在白凤身后,良久,淡淡道,“先生的白鹤志存高远,若是被剪断翅膀自当只有死路一条。”微微一顿,“可若是云曦养的白鹤,即便是断了翅膀,云曦也希望她活着,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她,终归只是一只鹤而已。”
顾云曦说完这话白凤有一瞬间的静默,顾云曦转头看着侧脸在暗影之中的人,嘴角一抿便放轻了脚步退出去,走到门边,白凤忽然再次开口,“云曦,我从来不是慈悲之人,乱世,不需要慈悲。”
顾云曦一滞,停滞了背脊苦笑,“云曦,受教了。”
白凤见顾云曦面色不好,低不可闻的一叹,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出了房门,顾云曦一怔连忙跟了上去,院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白凤带着顾云曦往昨日里去过的悬崖去,越是走近风声越是凌烈,看着那云山雾海滚滚而动,白凤再次开口。
“云曦,世间之人是否视我如神祗?”
顾云曦不解,想到了九重阁的地位和数年来诸国对九重阁的重视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白凤并不看她,却是知道她的动作,他无奈一笑,“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世上只当我是高人,可也不过是一个山中高人。”
顾云曦再次不解,白凤指着那风涛怒卷的云海,“你看,那变幻万千的千军万马我皆可指点——”
话音落下,悬崖之下的云海果然瞬间生出万般变化来,顾云曦正待惊奇,白凤却是摇头停了手中动作,“我这般山中高人,能操控的唯有这虚幻之物,若说到御人,说到底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你问我何时当出,什么时候我说不上来,我只能知道,高人若永远留在山里,便永远都是高人,可是我一旦出山,所凭便只是自己的实力,我并非帝王之才,却定是那从龙之人,大世帝业,不容有错,若非有必定的胜算,我绝不会出手。”
白凤的话让顾云曦鼻头微酸,那一字一句都落在了顾云曦的心上,此刻的白凤如一只振翅之凤,几乎在下一瞬便要凌空飞去,可是他说的对,凡人,凡人而已,他身上背着九重阁,还背着天下间的智者名号,他的起飞,从来都不简单,不容易,顾云曦忽然懂了,他走到白凤身边。
“先生乃当世凤凰,等到万里长风便可扶摇直上!”
白凤似有所感的转头,看着顾云曦目露深色,“云曦,你可相信,你虽非我等的万里长风,却一定是凌霄青云,待我扶摇九万里之时,举目看见的,定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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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的万更食言了,这一章写了改改了又写,直到此时方才满意,有道是月满测亏,我想我今天的灵感大概用完了,若实再写就坏了这一章的氛围,所以我停笔,欠下的万更明天补上——生怕把我的白凤写残了,不知道大家觉得如何,之前说的美好男子,我竟然忘记了阿卓,我有罪,阿卓后面还会出场,大家等着吧……我会尽快把男主提出来,文中白凤说了五天之后云曦就要走了,就是在西凉,云曦会和男主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