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行了多久才至山下,日当空,这仲春不致热的恼人,长时间的行走却也让秦无色的身子染了一层薄汗,衣衫微贴着纤细的身子,勾勒着完美的线条。
“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皇城城门,我……就不再送了。”南风吟细长的桃花眸子远眺着,无视着眼前的美景,只鼻尖隐隐能嗅到股淡淡的香汗味儿,这味道只使他忆起不久前的疯狂,颇不自在。
秦无色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怎么说,他也应该送她到城门口不是,这样的转变并不能说他心里放开了,相反,他刻意的在疏离,到底好是不好?
无谓的轻笑,她轻喟一声,倒是她想多了,每个人遗忘一件事的方式不同吧,照他这个刻意疏离法,怕是到最后是形同陌路了。
她嗯了一声,朝着他说的方向而行,雪白的长衫随风摆起阵阵涟漪,脚步不快、不慢,却不如一贯的姿态,总是有些蹩脚,是疼的罢……
只在此刻,南风吟才似漫不经心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算是做好了忘记的第一步么,她的背影,在瞳孔中渐渐迷蒙,几缕未绾好的发随风扬起,风情几许。
她身上的昙香随着温润细腻的风迎面扑来,还彷如沾染了几分山水间的水汽芬芳,打在他深邃如刻眉眼、额头、鬓角。
他不知伫立了多久,颀长玉人般的身影就这么站在山脚边,宛如仙落凡尘,直到空气中连一丝她的气息都没了,紫玉般的瞳仁再倒影不出她的背影了,他才静默转身,走的潇洒。
秦无色不疾不徐的一路走着,时不时踢踢路边的石子儿,时不时摘一支狗尾巴花儿。
皇城门前,一行守卫远远就瞧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手里摆弄的那狗尾巴花儿摇摇曳曳的煞是晃眼的好看,乌发扎的利落,许是因奔波和风的戏弄,几缕发丝凌乱扬在脸侧,将她左耳的那颗猫眼石儿时掩时现,不需细看她容貌,光是那些边角,便能窥见她容貌的无双。
是以,秦无色还未真的靠近城门,已有十来名守卫迎了上来,表情那叫欢天喜地,个个参差不齐的念,台本却相差无几:“王爷,恭喜王爷……”
秦无色挑了挑眉,恭喜?是了,她这又封王又赐婚的,可算是大喜,她哈哈笑着,轻摆了摆手,适时的离开这喧嚣之地,她没带银两,他们就是再多说什么,她也打赏不起。
就这个状况看来,皇城内知晓此事的怕是多了,明知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模样,还是一路遮遮掩掩的绕回了秦晟煜的郡王府。
郡王府大厅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与布匹,除去秦延昭赏赐的,定还有不少怕是其他官员送来的,秦无色轻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半眯着眸子好不容易从堆堆的珍宝中看到那来回踱步的女子。
苏红琴还一脸焦灼不安的踱着步,而厅中,那斜倚在太师椅上懒洋洋不知有多享受的漂亮小男人已倏地睁开眼,动作干脆的站起了身向她走来。
秦无色怔了怔,年轻人就是不同,动作快的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在她眼前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光俯视着她。
他不像是要恭喜她,更不像是想质问她去了哪儿,那表情真的很难形容,不是怒不是喜,倒有几分质疑的味道,就这么上下打量了她许久。
苏红琴刚转身准备再次踱到大厅的另一边,就见着了两人对视的场景,二话不说的迎了上去,拽住秦无色的袖袂往内拉,心急道:“你可是回来了,出大事儿了!”
秦无色愣了片刻,她这简直跟瞬移似的头晕,再回眸看刚才的位置,哪里还有秦晟煜,只看到厅门处划过的一片轻烟软罗的衣角,走的真快。
她慢悠悠的将袖袂从苏红琴的手中拉了出来,慢条斯理的理直,说:“出什么大事儿了?”
“你……”苏红琴见她不慌不忙的模样,是有些气恼的,先前秦晟裼来说过了,已将圣旨传到她手上,她是知情的,却一丝也不着急。
缓过了愠恼,苏红琴平静了下来,就当她是不知自己什么身份,莫不是她做的太错,让她已彻头彻尾的成了个男子,可要瞒,就要瞒的彻底,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只想着走一步,是一步。
“云苍虽不如大秦昌盛,却地处临海物质丰饶,这和亲的事儿,摊上了哪个皇子也是将来继位为皇的倚仗,九皇子最得圣宠,十皇子的母妃毓贵妃却是后宫第一人,子凭母贵可惜年岁太幼,这样争斗下才莫名的以你去和亲,表面上你只是世子,顶多也只是个亲王,可树大招风,你若有了云苍这靠山,将来圣上恐怕会对平南王府多番戒备……”
她说着,秦无色淡笑听着,所谓大事儿就是如此么,时至今日,她也不肯说明她是怎么样的身体?
“事已至此,未来如何母妃也不必过分担心,况且色儿此行去和亲还能自己挑选正妃,比起毫无选择的和亲已经好太多了不是么?”秦无色似宽慰般安抚苏红琴,扬唇轻笑。
苏红琴后来的话哽在喉头,硬是不知怎么说了,她闭上双眼,沉淀着思绪,也罢,娶了就娶了吧,等云苍的公主过门来,她再琢磨如何是好,深吸口气,她说:“好罢,只是色儿要记得,切不可在云苍与女子发生什么苟且,没大婚前如此着实扫皇家脸面,且……你身体特殊,要合房还是等回来母妃再细细与你说。”
秦无色眸光黯淡了下去,嘴角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不管苏红琴是不是为了她好,可现下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等云苍的公主跟她回了大秦,怕是要过活寡日子,她已是在谎言中活了十八年倒是无所谓了,对方是她的母妃,她有气有怒亦无计可施,倒是苦了那公主。
她没那么高尚的情操去担心每个人的幸福,可终究也不想葬送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女子一辈子。
想多了无用,太费神,她笑了笑:“色儿谨记。”
——分割线——
雪白的云锦衣衫随意的扔在地面,屏风后的浴池传来滴答的水声,秦无色背靠着池壁,扬着脑袋,双眼紧闭。
怎么回房的都忘了,一直在恍惚,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想了很多。
倒是真的很累很乏,覆雨翻云过后,还有些酸疼,明日又要启程去云苍,今天她就想这么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哪儿也不去,也不想说话。
耳朵敏锐的听到门开合的细微声响,之后便一丝气息也探不到,出于习武的警醒,秦无色猝然睁开双眼,猜测来人的身份。
不会是个普通的下人,来人内功很高,高到她探不出气息,赵凌风和秦晟煜就可以排除在外,苏红琴?
刚刚才分别,这么快又来了?是想通了打算将实情告诉她么?其实,她深知即使苏红琴告诉她实情也无法改变和亲的事实,但她却隐隐期望她能说出口,不仅为了感情上的好受,还为了不想一个人承担这么重的包袱,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她并不确定是谁,想远了,也有可能是流沄,哦,不对,此刻青天白日的,应该是御雪,索性她闭了眼等着,修长的手臂轻抬,滴滴答答的水珠坠落,溅落在水池中如珠落玉盘。
等待的时间里,那人终是透露了些脚步,秦无色嘴角微微一翘,就冲着这一点儿,可见来人比她还紧张,否则那么深的内力岂会突然乱了脚步。
哗啦一阵水声,玉人宛立在水中,身上的水珠顺着线条滚落,细腻如雕琢般精致锁骨,雪白柔润的让人想埋首其间以鼻尖轻蹭。
目光继续,她只单手横过身前,掩了珠玉,却掩不住波涛,完美的纤腰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再往下的,已匿藏在了水中,线条隐约。
犹如被朝露冲刷过的花瓣,细致柔女敕,水中晃晃悠悠的线条更是钩人目光,她只笑着,不说话不是她没话要问,而是她搜遍了脑海,觉得此情此景她只能问来者何人,实在有些土。
只是她看到他的脸时,却慌的垂下了长睫,这世上,几个人能让她不敢直视她没去算过,但眼前人绝对是最登峰造极的一个。
羽七音,他竟然会来?
不对,她之所以这么诧异,是料定了他不敢来,但细想她又清明了许多,秦无色要去和亲的事儿传遍全城,他就是再怯懦,也忍不住要来了。
她就这么敛着双眸思索是不是该退回水中,他一直没动静,估模比她还没回过神来,趁着这空档,她小小的斜了他一眼,不敢太看他那副让人受不了的容貌,只看他今日穿着打扮,倒是享受至极。
他是细心打理好才来的,依旧是玄色的衣衫,分不清男女款式,似裙非裙,没有绣任何花样,像他这种让花都残败的种类估计也不屑用花纹来点缀吧?
衣裾下露出的小片鞋面,雪白的没有一点污渍,估计他来时都不敢碰着地面,一丝尘埃也不染,那腰身才是媚人,系着条血般火红的玉带,随意自然,却恰到好处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一顿的观察琢磨,她竟连他侧脸都不想去看。
明知看多了会精神恍惚,她还不带自虐倾向。
她默默的深呼吸了一口,完全不想挣扎了般说:“没错,我就是……”
“你……怎么在他房里?”羽七音的声音很轻,如冰泉的幽咽,遥不可及,却又不那么冷。
那么温柔动人的声线,现在听来倒几分质问,秦无色被生生的打断了话语,这个……她抬眸飞快的瞅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眸子也只是飞快的从她脸上掠过,停在她单手掩住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