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错 第二章 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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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石夫人,恐怕涉身其中的温太医和前朝皇后吟歌就要瞒天过海了。

自从吟歌被“困”在仁庆宫,石常锐三番五次往那边跑。因为他是皇帝最得力的手下,况且皇帝少年时到现在和吟歌的种种,他都掺杂其中,所以他时不时都要到吟歌那里去关照一下,送送东西,以表皇帝深恩。当然也免不了充当皇帝的耳目。另一层,温太医虽未和吟锐,让他在宫中时要懂得为吟歌的安分着想。故而石常锐一日往仁庆宫走三趟也是经常的事。时日一久,温云察觉到不妙。石常锐身上总散发出一股异香。初时淡淡的,隐隐还不大闻得出来。这几日估计积累久了,已经达到温云无法忽略的地步。当然,这是温云才如此,旁人倒是难以辨别出什么气味。她从小师从父亲,颇通调香,又天生一个比狗还灵的鼻子。

这天丈夫要进宫,外头风大,差她从里间拿件斗篷。她慢腾腾地,老久没出来。石常锐在门楣边等得焦急,边催边往屋里走,

“夫人!皇上找我有要事商议呢,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这时眼前的一幕给煞住。

“你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温云正拎着他的斗篷往炭火上烧呢!

石常锐冲过去一把把那件金羚羊毛丝做的斗篷从夫人手中抢了过来,无奈火苗已着了,石常锐不无惋惜地叹道:“唉,好端端的一件衣服。”当年石常锐还是侍读的时候,先帝念他勤奋刻苦又忠心护主,特赐了他一件和十三皇子一样的斗篷。

石常锐自然不会苛责温云,但心中未免不快。

“你这是在做什么?让你拿件衣服,你倒好。”说着他也不由得苦笑起来,温云做事没个逻辑,难以预料。

“糊涂虫!”温云瞥了他一眼,又夺了斗篷,丢在地上,把火踩灭了,又对石常锐说:“你闻闻这味道!”

石常锐皱皱鼻子,果然这烧了一角的斗篷散发出一股恶味。他这才隐约感到不对劲。

“不对呀,这大先帝御赐的衣服,料子那自是天下良品,怎么闻着倒像劣质品了?”

“你真是!”温云敲了敲这糊涂丈夫的头,可脸色又旋即沉了下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吗?”。石常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但温云已把事情猜透八分。

“你这几天进宫哪几处走动得勤一点?”

“走得勤的?面圣奏事天天往正大宫殿跑啊,和皇上那也是到处跑哇。”石常锐眼珠一转,狐疑地补充道,“还有,仁庆宫的门槛也快被我踏破了。”

温云听罢,知道事情已坏了一半。

“怎么?”石常锐不解。

温云白了他一眼,面色却更凝重。

石常锐整顿了一下心情,听了温云吩咐的几句话后出门进宫去了。

待丈夫出门后,温云来到自己的调香房。她经常自调香味,入药入膳入浴的香以及随身佩戴的香囊,她都涉足。调香房里瓶瓶罐罐五彩缤纷琳琅满目。

温云从最角落里拎出了个紫铜色砂壶,取了小铜匙舀了一丁点其中的粉末,洒在手帕上,然后又取过蜡烛,把手帕放上去。手帕烧了起来,温云仔细闻了,确信无疑,这是和刚才一样的味道!为了确保仔细,她特意把香粉洒在了锦帛上再比照气味,孰知这气味和刚才焚烧斗篷所散发的恶味毫无二致。

砂壶上贴着“杜留子”的白色布标。

温云从调香房出来后兀自傻站了一会儿。她害怕丈夫今晚归家时带来的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家里奴婢奉上晚茶的时候,石常锐回来了。

“怎么样?我要你带的东西带回来了吗?”。石常锐摇摇头,

“端元皇后是何等人物,我哪里好近身,我真愚蠢听了你的话,还真傻乎乎地想着办法要取得她贴身衣物,还得未经浆洗的!唉,差点没成采花大盗了。就算得手了,让旁人抓个现包那还了得。旁的都不说,皇上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温云气呼呼的,直说他不中用。

石常锐咳得一笑,“逗你呢。”接着从兜里取了条手帕出来。

“这是端元皇后的锦帕,久用褪了色,原让她那近侍的宫女丢了处置的。那宫女求着要,她便赐了她。我这机灵脑子一动,趁她不注意便……哈哈哈。”

温云狠狠白了他一眼,夺了手帕,却立马又把它放到蜡烛上去!火花窜了起来,这手帕烧的如此之快!石常锐倒吓了一跳。

“没烧到手吧?”刚说罢那股恶味又袭来。

“哪里还顾得上手?事情坏了!极坏!”

“怎么?”石常锐的樟木脑子,除了打仗治国事之外,确实不大派的上用场。

“你可知道这火为何烧得如此之快?”

“怎么?”

“这是杜留子啊!”温云见他仍一头雾水,真想劈头训他一顿。

“仁庆宫里必定用了香。你是勤换衣物的,但那斗篷却一直在用的。你又常往仁庆宫走,衣物上沾染的香不过一两日就都被洗了,斗篷上的香却一直积着。这手帕是吟歌的,积的香更是不少。我已经验证过了,晨间你那斗篷以及这手帕,焚烧时散发的味道都一致。我到我那调香房取了杜留子焚烧,也是这味。如今我肯定吟歌定是用了这味香。”

“那又如何?这用香之人不是处处可见么,你还不是让我随身佩戴着香囊。”

温云又白了石常锐一眼,

“这哪能一样?吟歌用的是杜留子啊!况且她从前用过香吗?”。

石常锐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吟歌出水芙蓉天生丽质,胭脂水粉都用得少,香料更是不消说了。

“难道,这香有诡异?”

“岂止诡异?这可是至效束月复保胎药啊!”

“束月复?保胎!难道?”石常锐不敢往下想。

“没错,”温云压低声音,不安地说,“吟歌怀孕了。”

“皇上可从未临幸……绝不可能的事!端元皇后对皇上向来冷若冰霜,皇上每每在仁庆宫左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哪里会……那么……那么!”

温云用手揩了那一角手帕烧尽后的灰,

“当然不是皇上的。这孩子断然不是皇上的种。”

“你怎么如此肯定?”

温云冷笑两声,

“否则还需用到杜留子吗?”。

“这杜留子味道香淡,不易被察觉。常人用倒无妨,反而清新养性。可孕妇用了却可起到束月复的效果!将此香抹于月复部,可令其消瘦。虽束月复,但又保胎!吟歌用此香,想来是要掩人耳目,隐瞒怀孕之事!”

夫妻俩瞬时愁云惨雾笼罩。这孩子想来一定是前朝皇帝的,现在虽然束月复瞒得了一时,但再继续这样下去,吟歌总会被识破,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皇上又怎么会容得下这个孩子?要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正是当年夺走他皇位的罪魁祸首啊!虽然说如今一切又归位,但这毕竟多花了他数十年的时间,更葬送了自己的女人!倘若皇上开恩,愿意养这孩子,那么这孩子面临的又将是怎样悲剧的命运?

温云不禁为吟歌心忧,亦为吟歌肚中无辜生命抱怨。而石常锐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但他毕竟只是考虑皇上的为难和愤怒,并不曾料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温云一时被冲昏了头,竟忘了告诉他,这味杜留子,市面上是没有卖的。而且,当今懂得调制的,只有一人!那调香房里的杜留子,是她从父亲那里拿来的。也就是说,给吟歌这味香的,别无旁人,真是温太医。

待温云记起这事并告知石常锐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夫妻俩,都与此事月兑不了干系了。

糊涂父亲!他这是要干什么呀!可是他不这么做,那吟歌?温云霎时不知如何解释心情,只一岔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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