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漾 第六章 追捕

作者 :

何为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何为众目睽睽之下的打劫,眼前这幕就是。

因为对方的语言带有严重的地方特色,天都土生土长人氏的乞儿有些听不大懂。只是眼前这三人的动作与表情也太赤果果了些,乞儿就算想装不明白也不行。

乞儿心下微沉,警惕地移动脚步,向后退了几步。

她已饿了一天多,只为了留下手中的两只山鸡好进城换一些口粮。

现已是深秋时节,木叶镶黄,潇潇洒洒地洒落一地,给山林扑上了一层厚实的山衣。此时的山间野果基本难寻其踪,就便是惯常出现在山民视野中的野兔山鸡之类的野物也开始悄然躲藏了起来,乞儿不敢深入山林猎物,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好运到隔三差五就打到一两只的野味。所以如今的她,急需足够的银两来购买足够她可以过冬的衣食。

她微微低下头,下意思地用余光左右看了下,却发现街上的人对此皆视而不见。不,应该说是避而不见。整个场面,以乞儿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竟无一人敢走过,便是视线,也一致性的调离他方。

这样的情况,让她心底开始发凉。

打劫的三人,一高一矮一胖。高子瘦如麻杆,瘦长的左脸上张了一大块黑斑;矮子双眼圆溜,整个身形看起来有点像那灵巧的猴儿;胖子肚子肥大,宛若五月足余的孕妇。

乞儿看着他们,思量了半晌,方在三人虎视眈眈的眼光下极不情愿地在解下腰间的一只小麻袋,从里边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青色小袋子。

打劫三人组大喜,很是满意乞儿的自觉性,六只发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乞儿取出的小袋子,宛如饿狼盯上了羊羔,恶鬼碰上了饕餮餐,就差一个口水直流三千尺了。

乞儿底下头,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满是依依不舍地递上自己的青色小袋。阳光照耀下,袋口之中金光微微闪烁。

打劫三人组眸光中的灼亮更盛了,火烧一般。矮个子更是一个激动,脚步向前迈动了一步,想要伸手去取。不过碍于左右的同伴,还是将脚步收了回去。

也就在矮个迈出脚步的那一瞬,乞儿猛抬头,手腕一动,在矮个子收回脚步的那一刻一片金色沙子自小袋子中飞撒而出。

沙子漫天起舞,金光闪闪地直飞入打劫三人组的双眼。

三人顿然大叫,粗口漫天飞,狼狈异常。

沙子是三天前乞儿淌河抓鱼时随手抓起来的。因为细沙均匀,泛着金光,乞儿一时好奇,便小心翼翼地捞了一大把晾干,装了起来。没想到今日却用到此处了。

乞儿也不敢耽搁,飞沙一起,人拔腿就跑,堪比受惊的兔子。

身后,有人惊讶地出声:“好像是金沙。”

金沙,不是金子,但是有金沙出现地地方,定能找到金子的踪迹。

高个子因为身高足够,虽然狼狈,却算是好运躲过了如身边两同伴双目吃沙的厄运。他见同伴痛苦,更是气愤,朝着飞步而跑的乞儿大叫。

“你个小王八羔子,有种你别跑。”

乞儿闻言,腿下的动作越发快了,双手摆动幅度极大,没命地跑着。

来往的路人像是怕被无辜受牵连,全在乞儿跑过来的那一刻自发地让开一条路。这样一来,既方便了乞儿的逃跑,也方便了高个儿的追捕。

乞儿的逃跑技巧有了一定的功底,那是哪边路况复杂哪边跑。自己迷路不要紧,他人迷路是最重要的。只是高个儿自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手长脚长的他,又哪能轻易被乞儿甩掉。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高个儿追上,乞儿心中越发急了起来,转身钻入一片低矮的土屋住房地。

在低矮狭窄的巷道里穿梭对于乞儿而言,那是游刃有余,可对于瘦长的高个而言,那便是碍手碍脚了。

乞儿一日多未进食,早已是浑身乏力,现这么一跑,更是说不出的疲乏,气息喘喘。再者她并不了解这片地方,在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后,一直背靠墙壁喘息的乞儿更是慌不择路了起来。在三四条岔道同时出现的矮屋巷,乞儿一把钻入了一个死道。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乞儿感觉自己几乎都能够听到那高个的呼吸声。

乞儿顿觉满心绝望。母亲曾说她很聪明,可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聪明,她会的,也只是耍一些无关痛痒的小聪明而言。可是小聪明用对了,那便是聪明,用错了,就是愚蠢了。

乞儿有些后悔。如果她早将那两只山鸡给烤了吃了,今天也就不会饿肚皮,也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倒霉事;如果她将手中的钱乖乖给了出去,虽然今天的晚饭会没下落,但也不会被人追的无路可逃;如果她不耍小聪明,将手中的沙子洒出去,也就不会可能落到被抓后让人痛打至死的危险了。

乞儿怕死,因为她死后是没有下辈子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她还没有为自己的母亲兄姊报仇。

乞儿咬着牙,在匆忙中左右查看。然后在脚步声更加临近时一个纵跃,攀爬上一簇矮土墙,嘭的一声落入矮墙内院。

“哥,后院子什么东西掉了?”内院一道少女的声音清晰地从土屋里传出,伴着间或的一两声咳嗽。

“我去看看就是,你别起身。”稳重的脚步声随着屋内少年的温温润润的嗓音响起向着后院传来。

矮墙后,乞儿分外清楚地听到了高个儿厚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也极其清楚地听到高个口中斥骂出的一连串咒骂语。

乞儿紧紧按压着自己的后腰,咬着牙,紧紧贴靠着土墙,不敢出声。

土墙不高,乞儿自己站着,也要比土墙高半个头。如果高个进入了这个矮巷,定是能极为容易就发现到自己的存在。

高个厚重的脚步声离乞儿越发的近了,乞儿感觉自己的心都高高悬了起来,吊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地落下来。

屋内的青衣少年端着一只转着红色高粱粒的簸箕走了出来。

清瘦的他先是有些错愕地看到贴在墙跟下的乞儿,他看到乞儿眼中满目的乞求与焦虑。然后他视线向上抬起。一路跑过来的高个正站在他家墙根后,左右查看,满眼怒意。

少年眼中拂过几丝厌恶,端着簸箕绕回屋前。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矮个子小乞丐。”高个扬声问着正要离开的少年。

乞儿的心瞬间紧绷到了极致,紧紧盯着转过过来的少年。

少年余光看了眼乞儿,唇角微微勾了下,平静地看向高个,简洁道:“没有。”

“真没有?”高个俨然不信。

少年眉眼微挑:“信不信由你。”语毕,人便离开后院。

高个站在矮墙后静立了片刻,眼色匆匆扫过左右矮墙后,抬脚步急促离去。

乞儿听闻高个离去的声音,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在墙根后轻轻按压了下因落地而摔痛的臀部,想要起身站起来。只是她刚一有动作,却突然发现那离去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屋余侧檐下,冷冷地看着自己。

乞儿一愣,靠着墙根久久无法动弹。

远去的脚步声再次去而复回。

乞儿双眼大睁,僵硬的身体紧贴墙根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就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收敛了起来。

屋檐下的少年低头继续翻甩着簸箕中的高粱粒,发出一阵细细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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