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川一身灰衣,凭着卓越轻功,滑进夜色之中,往来时方向疾奔——
变故之声已经充耳可闻。他一边跑一边细听,祁连玦的暴躁怒吼传入鼓膜,他方松了口气,一面又暗自诧异自己夜来闲步,不知觉中竟然走了这么远,导致一时之间竟也不能迅速回到太子寝室。
他纵身跃过一道亘在面前的长廊,杀伐血腥之气迎面扑来。紧急之下抽神扫去,地上扑倒的几具尸体却都身着侍卫服饰。他心头一跳,稍许不安,暗道太子身边侍卫武力都不俗,也死伤至此,看来来的是高手了。当下不作停留,向着打斗之声所在悄步潜了过去。
祁连玦身着月白中衣,长发散乱,鞋袜不整,正手中提剑,在侍卫圈护下狼狈后退。而他面前的空地上,两方人马刀剑拼杀,竟都身着侍卫服饰,一时间越川也无法分清究竟谁才是刺客。他看向祁连玦,后者显然也心存顾忌,虽形容狼狈,一把长剑横在胸前,全身肌肉紧绷,神情警惕,却是把全身罩门都护了个严严实实,随时都能做出敏捷的反击。
越川在心中赞一句“真章之下,慌而不乱”,念头一转,决意不论面前挡着的是谁,先杀死抢身到太子面前再论。心念既定,便将软剑一抖,从斜里冲杀出去。当时便有几人攻来。越川在间隙中快速游走,万不得已了软剑一卷,便有人头落地。
旁人动武,总爱束起衣袖,或干脆换上短打小衫,偏越川不喜。他独爱广袖翩翩,抬手旋身见衣袂飞扬,是平生艳羡欲之的快意畅然,逍遥意态,故而杀人打斗似乎也能夹带了名士风流。
祁连玦见他在堵截下翩然而来,前进时鲜血飞溅,喷上衣衫,染在眉梢,像美人唇上一点缠绵的朱砂,为他原本凡常至极的面容平添几分邪魅,是可以倏忽之间动人心魄的媚色------他自己却全然不觉,也不在意。而那纤细得近乎诡异的腰肢在宽大长衫映衬下更显款款,一时竟叫他看得痴了。
人影丛丛,一道血线喷了过来,直打上他胸前衣襟,雪白的衣上顿时开了花。他猛地醒过神来,在心里把自己狠抽一个耳光,面上神情窘怒不已。
越川连斩数人,闪身间已在太子跟前。
他张嘴欲说话,变却突生肘腋,话到嘴边只月兑口了两个字:“小心!”
祁连玦愕然之下,肩膀被越川掌风一击,人便顺着力道侧身转向一边,立刻看见了月色之下原本迎着他背心而去的袖箭,此刻正袭向越川胸膛,已近在咫尺,不能躲避。
越川眉梢一挑,嘴角惯性地翘起,是绝境下喷薄而出的狂狷傲气。他一面向后急退,一面一伸素手,一把握住了短小的箭身。箭势颇猛,顿时将他的手掌剌出寸长的口子来,却还是被勉强止住了,眨眼到了强弩之末,在他的手中乖乖地静止下来。
下一秒,他立刻对着太子将手中箭矢掷了出去,下手用了七分内劲。祁连玦只觉颊边一凉,风声忽过,身后不远处一人已经应声倒地。
侍卫之中有人叫好。
一阵酸麻痛感从掌心传来。越川微敛笑意,悄手点了自己几处大穴,却是不动声色,转头和众人一起,将场中反抗之人尽诛,统共也不过半盏茶功夫。
混乱初定。太子虽然夜中遇袭,状态不堪,到底虚惊一场,并不曾受到半分戕伤,在场幸存侍卫无不感到庆幸。然而他大怒了,一甩袖进了殿内:“叫季思凡滚来见我!”
立刻有护卫前去传唤。祁连玦瞥一眼殿外,已有家丁奴仆在院中洒扫开来。满地血腥被水泼开,泅成一圈圈淡色的涟漪,在竹扫帚的摩擦下不多时便再也辨不出曾经色彩痕迹。他紧绷的面部肌肉稍稍松缓,放松了脊背向椅背上靠去,目光再转,瞧见越川正站在门边,左腿在内右腿在外,却止步不进,低了头,单手扶着门框,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祁连玦把浓眉一轩,冷冷道:“先生要进便进。你护驾来迟,但好歹也算有功,本太子又不会吃了你!杵在门口作甚?”
越川听了,抬首对他淡淡一笑,依言抬起右腿,方要跨过那高高的门槛,却突然失了力气一般,被重重一绊,面朝下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祁连玦一愣,疑惑着起身上前,欲将他扶起来,然而此人明明瘦弱,竟也变得十分沉重。他只好将他翻过身来,一看之下,更是惊讶不已:越川双目紧闭,面色青黑,银牙死咬住嘴唇,口中沁出血来------中了毒了。
祁连玦赶紧令人去唤太医,一面探探越川鼻息,还好,气息进出尚算均匀。
当此之时,身边有人扑通一声跪下,全身抖抖索索,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有护卫从旁报道:“殿下,季统领来了。”
祁连玦眼风斜扫东宫侍卫统领季思凡,见他身上衣衫不整,脸上一点可疑的红印疑是胭脂残痕,遂冷笑不已,讥讽道:“季统领好兴致,倒不愧‘一夜七次郎’的浑号。你还来作甚?待本太子魂归西天,好收尸吗?!”
此语诛心。季思凡全身一抖,吓地磕头不止,一味告罪,不敢出半语其他。
祁连玦看也懒得看他,挥手道:“拖去地牢,‘好生伺候’,本太子得空再去审他。”他阴鸷地一笑,“另外,他那小妾似乎很会些房中秘术,不妨让兄弟们都试试,什么时候玩够了,就丢到前些时候西南进贡的那堆稀奇货里罢。”
季思凡听了,惨呼一声,连连嘶声高呼着太子饶命,却仍被人绑了推了下去。
奉命行事的侍卫无不心中惊惧:西南进贡的稀奇货……那是一池食人鱼啊!
不由得又将惨哭的季统领看了看,心中只叹,昔日溜须拍马倒是得了不少好处,事到了临头,竟也只得到了这般的下场。遂在心中啧啧几声,暗自告诫,日后还是老实做事吧!
祁连玦却不理会属下的千万想法,他查看越川状况,眼尖地注意到后者手上一道黑红的伤口,遂展开其手掌,伤口外翻,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呈黑褐色。
他当机取过佩剑,在越川手腕上不轻不重地划出一道口子,顿时涌出深色的血来。
越川被剑创惊痛,竟迷蒙醒转,眼瞧着太子,嘴边骤然绽出虚弱笑意。他嘴唇一动,太子附耳去听,但闻一句声音虽小却铿锵有力的话:“我活一日,定护你一日周全!”
言罢双眼一翻,竟又昏了过去。
太子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神色变换莫测。脑中虽念头百转,却也不过几秒功夫,他突然对着门口一声暴吼:“太医!”
这边厢,莫尔玉的马车在夜中踽踽而行。
啼声得得,带着车中人穿街绕巷。更深漏长,京城已然进入了深沉梦乡,是繁华之外难得的静谧安详;而章台街上,数十家妓馆竞相亮起艳红的灯笼,莺声燕语传来,是纸醉金迷的欢快调子,倒隐隐透出几分太平盛世的意思。
黑色属于风尘,属于见不得光的一切交易,也属于暗里滋长的野心、势力,不为人知,却总期待着某日能冲天而去,一鸣而惊天下。
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小巷漆黑,只有巷尾一盏青白的灯笼,把那一小方空气照得冷冷冰冰,带出几分鬼魅般的悚然气息。
“吁------”车夫缓缓一拉缰绳,通体黑亮的马儿乖乖停在灯笼下,仰面打了个响鼻。
车夫跳下车,麻利地放下脚凳,方低声道:“主子,到了。”
良久,车里方传来尔玉慵懒的嗓音:“去叩门吧。”
车夫遵命,上前,先轻叩三声,再重击两下,接着又是三下轻叩。片刻后窄小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奴探出头来看了看,瞧见暗影下停着的马车,赶紧拉开门,躬着身子让到了一边。
车夫回到马车边。尔玉撩开车帘,绣鞋踩在脚凳上,扶着车夫的手,婷婷下得车来。
小奴在前引路,带她穿过雕廊画栋,停在一桩精致的楼阁前。
小奴上前扣了门,屋内有人点起烛火,手执着,伴着烛光摇曳向门边走来。继而门扉洞开,屋内人一身素白衣袍,腰间一根银色锦带胡乱系着,露出精壮的胸膛;黑发未束,散在肩头,在烛火下闪着青幽幽的光;眼神更是朦朦的水色------显然之前已经熟睡。
尔玉愣了愣,颇感震惊地微张了嘴。
男子让小奴退下,伸手拍拍尔玉肩膀,一拉她的手臂,便将她带进了屋中。
尔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三殿下,无诏擅自回京,大罪啊。”
男子正是之前出现在太子府的蒙面刺客,领兵在外的三皇子,祁连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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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晚上躺床上想了大半宿,三皇子我该怎么写。
表示居然没有想出来!
因我实在很难把人写的很反面……
我会努力的!!!希望给予批评意见,好让我及时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