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罗衣便看见一片房屋,黑压压地伫立在悬崖边上。
在几丈宽的峡谷另一边,至今尚存半壁青砖瓦房,这房子残破地厉害,孤零零地伫立在悬崖边上,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双方相距不过数丈远,罗衣放出神识,很轻易便探明对面那青砖瓦房中的情况。虽说经过风雨侵蚀屋内的装饰摆设都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还可辨认出一些塑像的模样。
有金甲金身怒目圆睁的仙将;有头上扎髻身穿道袍的道士;也有身着儒衫脚踩祥云飘然若举的仙人。由此可见,这确曾是一座道观,哦不对,是半座道观。
而恰巧,这半壁青砖瓦房又与蒋成大的山寨在同一直线上。显而言之,传言也不尽是空穴来风。
只可惜,罗衣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这边山寨还保留有任何道观的影子。想来,是被蒋成大等人拆了道观之后再重新建造起来的。
罗衣坐在轿上又晃悠了一阵,便到了山寨。
山寨里的喽罗早已得到消息,此时正列队在寨门前迎接。见到轿上的罗衣和段亦宸两人,当头一人很有眼色地高喊道:“欢迎师祖、师叔祖。”
其他人闻言也高声齐呼,声音整齐划一,再加上他们队列整齐、气势肃杀,竟仿佛是经过了正规军事化训练一般。
再加上这一路行来,又是吊桥、又是岗楼和陷马坑的,就只差再在山寨附近挖条护城河了。
“怪不得你能占山为王,还有些本事嘛,把这山寨弄得铜墙铁壁的。这些手下也是你训练得?”罗衣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蒋成大道。
“嘿嘿嘿……”
蒋成大闻言红着脸挠头道:“师傅,您这可是高抬我了,徒儿大字不识几个,哪懂得弄这些劳什子的东西?这都是寒二当家弄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寒祭,与有荣焉地道:“寒二当家与我们这些大老粗不同。能咬文断字。是我们里边是最有见识的。可您别看他平时文绉绉的,紧要时那也是耍得一手好枪,所以大伙儿平时都挺服他。”
罗衣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往一旁的寒祭看去见他只是一径地微笑着。竟然没有出口否认。
蒋成大和一帮喽罗将罗衣两人迎进大寨,待众人都来见过礼之后,蒋成大便大手一挥吩咐下去让准备丰盛的晚宴。
趁此机会。罗衣与段亦宸俩对视一眼后,这才由罗衣开口对他道:“成大,你先让手下这帮弟兄们退下。为师有些话要与你说说。”
蒋成大见自己师傅满脸严肃,当即也敛起笑意才一旁的众人挥手道:“你们都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一帮山贼虽然没见过罗衣的本领,但见大当家这副唯唯喏喏的样子,便也不敢造次鱼贯出门去了。
罗衣看了看一旁小心伺候的蒋成大,对段亦宸道:“师兄,还是你来说吧。”
段亦宸闻言也不推辞。点点头道:“蒋成大,下面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需仔细记着。”
“我和你师傅本不是世俗中人,乃是出自有名的修真门派天衍宗,对此想必你多少会有些耳闻吧?我们天衍宗乃是修真五大巨派之一,传承数千年,可谓历史悠久、渊源流长。我乃天衍宗当代掌门道一真人的大弟子,你师傅乃是监院大人的嫡传弟子,在宗里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特意观看了一下蒋成大的神情。果不其然,这个莽汉闻言先是一楞,紧接着便乐开了花,咧着一张大嘴笑得那是一个见牙不见眼。
“天衍宗谁不知道?那可是修真大门派啊,近些年来就连扶遥派都被它稳压一头。想不到师傅和师伯都是仙师,哈哈,这下我老蒋可tm是走了狗屎运了。”闻言他哈哈大笑道。
虽然这蒋成大言语有些粗鄙,但段亦宸并不以为意,只继续道:“既然你已是我天衍弟子,就别怪我这个做师伯的把扭话说在前头,我天衍宗作为正道魁首对门人弟子要求极严,绝不允许门人弟子有任何欺师灭祖背叛宗门的行为,否则即为天衍宗所不容、为正道诸门派所不容、为天理所不容。”
“现在我要你以自己的心魔起誓,蒋师侄你可有异议?”
蒋成大见上首这位看起来颇年轻的师伯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哪敢说半个不字,闻言慌忙屈膝跪倒道:“愿意,愿意。”
“那好。”段亦宸点点头道:“你跟着我念即可。”
“弟子蒋成大在此以自己的心魔起誓,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做出背叛宗门、欺师灭祖的事情,如有违反必遭天雷轰顶、心魔反噬。”段亦宸一字一顿地慢慢道。
“弟子蒋成大在此以自己的心魔起誓……”蒋成大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字不落地将话复述了一遍。虽然他现在尚不明白心魔的反噬有多厉害,但看到上首的段亦宸如此郑重的样子,也不仅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似的。
段亦宸见他模样虔诚、态度端正,这才唤起他道:“你既已发誓,如今便正式算作我天衍弟子。我和你师傅连日赶路也有些乏了,酒宴我们就不参加了,你和你手下的弟兄们去好好聚一聚吧。没什么事的话你且退下吧,没有我们的召唤不要随意过来打扰。”
蒋成大闻言看了看一旁的师傅,见罗衣也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待蒋成大一走,段亦宸便转向罗衣道:“罗师弟,为兄有个不情之请,不如师弟可否应允?”
罗衣闻言微微一笑,肃手道:“师兄请说。”
“为兄方才在山下不小心动用了灵力,此时反噬极重。不知师弟可否为为兄护法则个?待到为兄的伤情稳定下来,我们再去一探此中究竟。”段亦宸略顿了顿,拧着长眉道。
罗衣细细打量他的脸色,果真发现了一些端倪,见他白璧似的脸微微有些发青,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想必这一路上忍得极为辛苦。
罗衣听他如此客气地请求自己,便一口答应下来。
第四日的清晨,罗衣和段亦宸俩才又重新自房中走出,他们早已商量好,要将这神门关周边好好查探一番。
两人刚一踏出房门便看见一人立在阶下,此人着一袭青布衣,一头乌亮的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此时听到门响才陡然抬起头来,却是那寒祭。
罗衣虽然极力告诉自己他不是阿桑,但乍一看见此人依旧有些不能自已,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涟漪。但好在她的克制力远非平常,一会儿之后便冷静下来。
即使再像,此人也终究不是他,她如是想道。
她见段亦宸站在自己身旁久不答话,这才口气淡淡地问道:“这不是寒二当家吗?寒当家到此莫非是找我二人有事?”
寒祭闻言这才上前两步,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对着两人一揖到底。
罗衣和段亦宸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些明白寒祭此举的意义,虽说她有心庇护寒祭,但他的资质却着实不怎么样。虽说不至于连一点灵根都没有,却不偏不倚正好是那被喻为修真废材的五灵根资质。
这倒让罗衣有些犯难了。
收下他吧,她自己又没时间和精力带;把他交给授业堂吧,那日子恐怕比她当初还要难过得多。况且,除了长命百岁外,罗衣实在想不出修仙有什么好?
白日飞升那种事,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罗衣的眼里,这修真界与世俗界并没什么不同,同样是尔虞我诈、同样是弱肉强食。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不想放弃希望,她是断然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如果能够承欢父母膝下;如果能得一人之心;如果……,那么即使生命只有一瞬,她也觉得此生足矣。
可这一切的先决的条件是:必须要先了断那场宿缘。这无关风月、无关任何人,甚至无关阿桑,这只是她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单纯的活着,难道不好吗?何必要为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为了能够多苟且那么几十年、上百年而去遭罪呢。
谁说修仙者的日子就一定潇洒胜神仙呢?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作后盾,他们同样活得卑微而辛苦,他们也同样要面临掠夺、厮杀,他们也同样要为了那区区一点的灵石而折腰。
在修真界,有一多半的人是非正常殒落的,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而剩下那部分所谓的强者,据罗衣了解,也不过是捱到寿元耗尽再静静地化为尘土而已。
明一真人曾经说过:如果他不能成功突破后期瓶颈进入到出窍后期巅峰状态,等待他的终不过是死亡而已,更别谈什么天道了。
罗衣记得他说这话时虽然面容平淡,但她依然从他的话里听出淡淡的苦涩味道。
想到这里,罗衣便笑了笑,轻甩衣袖将寒祭托起道:“寒公子行此大礼,我二人实在不敢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寒公子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我那徒儿对你说了什么吧?”
就算寒祭先前心中尚有疑问,见到罗衣此举,也自然一切疑虑尽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