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人的风情,就是吊男人最好的胃口。少一分,便是轻浮;多一分,则是做作。只有不多不少,才能吊的起兴。
江采苹从来没想过,要吊人的胃口,更没想过,要吊谁人的胃口。但有些时候,很多事,不是你想亦或不想,便尽可遂心如意的。
因于适逢雨天,当下,一干人等又各站于寿王府府邸的后门之处,少时,待长揖礼毕,便未再赘言,由薛王丛打头,直接入门进堂,分宾主坐定。
“今日有幸接待叔父,以及阿翁,可谓天公作美。不如,且容侄儿吩咐下去,略备酒食……”少时,俱进入寿王府,入门进堂,分宾主坐定,李瑁一副煞有介事样儿的说示着,一对桃花眼,却一个劲儿地净在往江采苹身上扫勾,
“一来,叔父等人,风雨中来,难免饱受风吹雨淋,酒食下肚,权作驱寒。再者,即便叔父者,男儿之身,身强体壮,此风雨,无所谓,可女儿家的娇躯,身子骨切是柔弱,经不起折腾,倘若一时疏忽大意,日后落下个甚病根,岂不悔兮?想来,仔细得好……就权当,让侄儿,借此良辰美景,以表心意,尽待客之谊。”
李瑁一席话,言得情真意切。可不知为何,看着声貌俱如玉的其,楞是叫江采苹,莫名生出几分嫌恶。尤其在意识到,李瑁那一双眼睛,颇显不安分地总在朝自个这边打转儿时,江采苹心底无故平添的那份厌恶,愈发变浓重。
且不论江采苹与之实乃初次见面,往昔素未谋面过,头回遇见,李瑁便表现得这般失礼状,且如此有失收敛,本已显得有够放荡。况且,适才于寿王府门外之时,薛王丛已然当众表明过,轿辇内之人,乃是其一位旧识,时下,当着薛王丛之面,李瑁竟还敢如斯没分寸,时不时瞟窥江采苹,换做何人,又能舒服得了?
何况,江采苹是个即将被送入皇宫的女人。如果因于今时今日的一场意外相遇,而致使以后于宫闱之中,再见时彼此难堪,再严重些说,更甚至于,因此额外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岂非飞来横祸?
径自言罢,李瑁则未待他人置词,即刻就挥手遣吩了身旁家仆,照其所言,匆匆转去准备茶酒事宜。如此一来,薛王丛坐于主位上,亦不便再过于谢辞。毕竟,正如李瑁所言,薛王丛来到寿王府,于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无疑是做叔父的,来身为侄子家叙坐而已。于情于理,寿王府上理当备尽茶酒菜碟。
反倒是高力士,这刻坐于座,见状,满为笑呵接话道:“哎呦,这般说论来,今儿个老奴岂不沾了薛王光?叨扰寿王破费,老奴何以担承?盛情难却,真介个恭敬不如从命的话,便也唯有在此,先行承谢王爷招待了!”
“阿翁这是道得哪里话?往日里,吾这寿王府,断没少切盼阿翁能来府上一坐呢。巴不得叔父与阿翁,可为吾府常客,常走动”李瑁端持起摆于桌上的茶壶,便开始亲自给薛王丛和高力士倒茶,“素闻叔父尤嗜吃茶,也是赶巧了,吾府上,正好存有些许茶食,叔父且尝尝,如何?阿翁,亦给个薄面吧?”
“谢王爷。”面有惶恐的接过李瑁亲手递过的茶水,高力士立时起身施礼。
薛王丛则依旧正襟危坐于原位,动也未动,眼见李瑁端茶倒水,只未显喜色,亦未显它色。
反观李瑁,手提茶盏敬完茶水,才坐回其位,却倏忽面有黯然,半晌,方轻叹了口气:“唉,若非叔父今日前来,想必吾亦不会想起这茶。说起这茶,还是早年时候,母妃赏于吾的,未免睹物思人,阿娘留于吾的东西,现下吾甚少碰触。以往年少鲁莽,曾有阿娘事事为吾思虑周全,处处替吾打算,可惜……”
言语间,李瑁已见伤情之神儿。不觉中,啜啜的,哑然哽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惠妃向来对寿王疼爱有加,寿王乃天之骄子,莫忘了圣人亦爱子情深,寄予的厚望才是。”对此,薛王丛倒未表何态,亦未有安慰之词,反是高力士,再度宽慰了李瑁些许话语。
江采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是心知肚明,李瑁之所以借机岔开话题的初衷为何。然,生于帝皇之家,有此心机,确也不足为过。
所谓“树倒猕猴散”,单论现今的时局,李瑁确实是需要拉拢下人心。武惠妃生前便一直在为立太子之事,忧心忡忡,计划谋略,为此,亦不惜耍手段,只不幸的是,前太子李瑛被废黜之后,不久,其亦大病成疾,终随即卒亡。
皇室称其是病疾而终,但于街谈巷语之堆,却也不乏各样的猜忌之声。其中,格外发人深省的一种说辞即是,传闻之前曾发生于皇城之内的那一幕差点兵戎相见的护驾阴谋,实乃为武惠妃精心策划而成,用以谋害李瑛的一场斗变之术。是以,前太子李瑛与鄂王李瑶以及光王李琚三亲王当场被擒拿下,遭贬为庶人暴死后,致使仨人死不瞑目,故,阴魂缠于武惠妃之身,索了其命去。
关于这段史话,后人亦皆自以为是。至于当年的真相,历史上人与事的真实性,无人知,亦无人晓,更无从查取。今,江采苹身处其中,虽说并未亲睹见,当时当日的“兵变”之景,但眼下,旁观着武惠妃的这位儿子——寿王李瑁,一时之间却是喟叹万分。
“阿翁所言极是,吾受教了……”打一入座,尽管薛王丛未动声色,但听罢高力士劝勉之词,李瑁看似亦开怀不少,转而就自我反省道,“哎呀,吾也真是的,怎地就这生没出息,叔父与阿翁难得入府相坐一回,吾却碎碎叨叨,不知觉自个甚为扫兴……”
李瑁幡然醒悟得倒够及时。可观于聪明人眼底,见得多了,便有了演的感觉。戏,一旦唱过了头,难保不适得其反,同一出戏,翻来覆去的唱,丁点花样亦翻新不出味来,纵使台上之人,演绎得再有声有色,场下者听得久了,同样也会变得乏味腻烦。
其实,人心,就好比一层窗户纸,很薄亦很透。同情心亦属于人心的一种,人之同情心,实则亦为同个理,一经戳破,越了尺度,便再难为之动容。以此比拟,就算话粗,理却不粗。否则,面面相对着李瑁整个人所流露出的悲切,譬如薛王丛之类者,惯常逢场作戏之徒,又何以安坐得住。
亦正鉴于此,江采苹亦只当自己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对于眼皮子底的所见所闻,亦仅是在围观罢了。说者,尽可言之凿凿,而其,大可听之藐藐。有道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凡事凡人,事不关己之前,人不关己之前,不测不量是为宜。
“哎哟,瞧把吾浑的,佳人在侧,吾竟几乎忘却,尚未请教小娘子芳名?叔父也是,怎生亦不帮侄儿引见番?”众人沉默之际,李瑁倏忽却又乍然出声,登时搅得江采苹心头一惊。
与此同时,闻其声,尚在吃茶的薛王丛与高力士,二人亦前后抬起头,看向江采苹一侧。
先时,众人尚站在寿王府门外时候,原本,李瑁做为寿王府之主,请领来客入府之事,本该由其做才是。但那会儿工夫,由于其正径顾失神于轿辇中的江采苹,顾及种种之下,薛王丛便喧宾夺主,径直跨向寿王府大门。李瑁见状,方悻悻地回神,他人亦才紧随着同入寿王府。否则,如若任凭李瑁出神下去,不只是氛围尴尬,届时势必难以收场,其次,亦当真难以想象,还要在雨中磨叽多久,又会拖拉到何时,方可入得府邸之内。
因前晌并未有其它安排,这会儿,薛王丛和高力士俩人是已经就坐在位了,但却换做江采苹,站立于堂内。打下了轿辇,无人管问其,其便唯有跟随着薛王丛一行人,步入堂内。旁人皆被请入座,可并无人请其,初登贵府,其又不晓得如何行事,便只能杵在堂边儿上,静候着,作备见机行事。
悲催之处,亦正在于此。江采苹着实未料,其本身,竟然就这样被人华丽丽无视掉了,直至这时,才有人看见其的存在。想来,绝不排除,有人是在成心晾其场子。纵然这样想,是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起码,某人肯定是存有这份心思。
暗忖着,江采苹颔首垂眸间,情不自禁狠剐了睨高高在上座的薛王丛。但见薛王丛,非但未欲以回答李瑁所询之话,反而端起手边的茶水,慢腾斯礼地吃了口茶。
这下,江采苹不由越发发恨,蓦地牙根直痒。由此足以见得,实非其多心,而是有人真小人了。
“王爷!王爷……”
堂内各色人等,各怀心事时刻,冷不防从堂外,气喘吁吁地急跑进一名寿王府的家仆,且面色慌张。
李瑁喜欢一惊一乍,江采苹未曾想,其府上的人,竟也习惯性吓人。果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慌甚?没见有贵客在府,如此慌乱,成何体统?”李瑁被人喊魂般唤了通,碍于薛王丛同高力士之面,心下自然不悦。更别提,先前于府院外时分,亦尚有过一桩极有损其脸面地位的小插曲。
再看那闯进堂的家仆,环视圈李瑁言下之意所指的府上贵客,亦即在座的薛王丛以及高力士,却依然像极貌似根本就来不及顾忌所谓的甚礼节一般。
在被李瑁当头呵斥之余,只见其咽记呼吸,而后硬是由口中,吐出了句格外汗人震心的通禀:
“王、王爷!皇、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