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漫望着梅朵离去,半晌之后方深吸了一口气,踱回榻椅边,坐了下来,低头沉思着。
片刻之后,她高声喊道:“来人。”
旋即,自门外走进一名模样清秀的侍女。
“主子有何吩咐?”
“去叫杜大人来。”西陵漫淡淡地吩咐道,刚才的火气已压住。
杜大人,杜秋婉,皇后身边的女官,亦是有品级的三品官。
侍女退了下去,西陵漫则斜斜地歪在了榻椅的垫子上。
待门外再次传来通报声时,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西陵漫收起快要爆出的火气。
皇后身边的人面前,她还是要小心才行。
只见门口处,走进来的是一名的年轻女子,俪影轻移,婀娜多姿。
西陵漫看得心中突地一动,身子缓缓地坐直了起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杜秋婉的姣好的面孔。
她有种不好的感觉,皇后派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到太子府,到底是何意?不会是今后要塞给太子的女人吧?
她警觉了起来,若真如此,这中馈之权,岂非是让她平白得了去?
自从她家退出西陵世家的家主府后,她已渐渐感觉到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更不如从前,若非借这次身孕之机,她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势,她在府中的地位才会稳固。
对于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她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杜秋婉一跨进门,便瞧见西陵漫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眸子里不时地闪出狐疑之色。
她在宫中这几年,最先学会的就是察颜观色,西陵漫如今所思所想,结合她所掌握的信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她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旋即又放开了。
“漫侧妃叫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她不动声色地向西陵漫行了一礼,然后问道。
“杜大人请坐。”西陵漫目光微闪了一下,便笑道,“杜大人到太子府来可习惯?”
“是,太子府与宫里所行的规矩几乎一致,也没有什么不适应。”杜秋婉微躬着身,坐下,然后微笑地道:“多谢漫侧妃关心。”
“这就好,我就怕府上有什么地方怠慢了杜大人。”西陵漫笑道:“这初来乍到,一下要上手将这府里的事管好,也不容易,杜大人辛苦了。”
“皇后娘娘派下官前来,正是下官的福分,下官不敢言苦。”杜秋婉摆摆手。
“母后派杜大人来,本意应是请杜大人教导,要我跟着多学学,偏却我就趁机偷懒了,这几日将府的事全都丢给杜大人,真是惭愧,今日请杜大人来,不为别的,就只想告诉杜大人一声,我这几日也休息得差不多,精神什么的也恢复得很好了,从明日起,我就可以重新开始管事,届时还请杜大人多多指教。”
杜秋婉心内了然,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西陵漫一眼,嘴角随即弯弯,她笑道:“漫侧妃太客气了,要说这府中之事,自是漫侧妃比下官熟悉,下官来这府上也就五六日时间,漫侧妃在这府上算下来却也有五六年了吧?”
西陵漫一听,先是一阵得意,自己来得早,资格可就摆在那了,随即又渐渐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味,来了五六年的人,偏却需要只来五六日的人指教,这也太……
西陵漫抬眸看向杜秋婉,只是人家静静地含笑望着她,那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丁点儿讥讽与嘲笑。
“是呀,来了五六年了,不过这五六年来还从来没有象这五六日这么令人生气!”西陵漫微哼一声。
杜秋婉眉一挑,“漫侧妃这几日不是说休息好了,明日就可以重新管事,怎么这会儿又说这几日令你生气,这样你岂非被气得吃不好睡不好,那明日管事又可以往后推延了。”
西陵漫心中一凛,这杜秋婉脑袋转得还真快,马上就被她抓住小尾巴。
她瞟了杜秋婉一眼,哼,别以为是皇后派来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夺了中馈大权,自己才是正牌的太子府的主子。
“那倒不用,我也是才知道这事。”西陵漫缓缓地说道,“这府中之人五六年来都是循规蹈矩,却没想到这五六日来,竟学会了嚼舌根,看来,这管家之事,我还真是放手不得。”
杜秋婉一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哦,历来只要人长有嘴巴,嚼舌根之事就不可避免,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当心愁坏了身子,如今这身子可已不光属于你自己的了。”
西陵漫面有得色地将手轻轻抚着尚未显怀的月复部,“嗯,这里边已住进了小主人,他可是母后的第一个嫡亲孙子。”
“正是,皇后娘娘派下官来太子府,特别交代下官,一定要让漫侧妃安心养胎,千万别让这府里的事,把小皇孙累坏了。”
“母后这就开始心疼小皇孙了。”西陵漫忍不住笑道。
母凭子贵,这一胎一定要生出个儿子才行,西陵漫脑子中闪过个一句话。
杜秋婉暗暗吐了一口气,还好,将西陵漫的思维给绕走了。
而西陵漫待杜秋婉离开不见身影的时候,才突然醒觉过来,自己找杜秋婉来,本意是要兴师问罪,何以最后却变成了聊天。
她心中暗骂,这杜秋婉实在是太狡猾了。心中更是坚定不能让杜秋婉分权的决心。
于是,西陵漫每日勉强自己早起跟着管事,还常常在杜秋婉管事之机提出不同意见来阻扰,令杜秋婉心中大为恼火,可想而知,杜秋婉会向皇宫做怎样的汇报,皇后对西陵漫这种愚不可及的行为直摇头。
开灵寺后院厢房。
香案上青烟袅袅,在厢房右侧,一张宽大的罗汉床上,一张小几摆于其中,几旁一左一右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右手各执黑白棋子,表情悠闲淡定地看着棋盘。
正是西陵浅与西陵雅。
良久,西陵雅微微一叹,“又是和棋。”
西陵浅嘴角微勾,笑容浅浅。
“要连续三局和棋,并不容易。”西陵雅抬眸望向眼前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浅儿的棋艺终究是高我一筹。”
“雅姐姐,浅儿不过是取巧而已。”西陵浅呵笑道:“而且雅姐姐心中有事担心,自不能象浅儿这般心无旁贷。”
这时,门口处春风已悄然闪入,她朝西陵浅严肃地道,“已经入了寺院,朝这边来了。”
西陵浅微微一笑,“好。”她对西陵雅道:“雅姐姐,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吧。”
“浅儿,你要小心。”西陵雅点点头,起身,从后门悄悄地退了下去。
“待会你见机带写意下去。”西陵浅吩咐春风道。
“是。”春风应着转身出了门。
西陵浅则背对着门口,摆弄着几上的黑白子。
没过多久,只听得春风与写意离开的脚步声,随即,又听得一阵门开的声音。
西陵浅微微一笑,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与人交锋,没想西陵漫居然会让他父亲亲自出马,似乎是志在必得……
东阳如旭手里抓着侍卫递来的消息,一身火气地大步走进兰院,丫头婆子被突然而来的太子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要行礼。
东阳如旭却并未理会,脚步未停直奔主屋寝房,一脚就用力踹开了门口。
屋里,西陵漫正在计算这个时辰该是得手了,心中正自暗喜,却未防门口被呯的一声踢开,她瞬间被吓了一大跳,心火立即发作起来,看也未看来人,张嘴就先骂了起来:“哪个贱人……”
话至此,声音却嘎然而止,因为她已瞧见了入门之人,满面怒容的太子!
她慌忙上前福身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东阳如旭目光冷峻地望着她,她心里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你果然心肠歹毒,浅儿一家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不仅害死了她的弟弟,如今又要掷浅儿于死地,居然派人到开灵寺杀浅儿。”东阳如旭声音冰冷,一字一字地说道。
西陵漫脸上一惊,太子什么意思……西陵浅也在开灵寺?!
“我没有……我没有想害西陵浅……”她嚅嚅地道。
“没有!”东阳如旭盯着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害人,而浅儿不巧刚好撞上了?”
“啊——?”西陵漫一呆,她没得到消息,还真搞不清楚状况。
“你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东阳如旭看着西陵漫一副无辜的样子,心下是怒极反笑,“好,浅儿是刚好撞上了,那你原来想害谁?雅妃吗?”
“我……”西陵漫急摇头,“没有,殿下,我没有害人。”当然不能承认。
“好好!”东阳如旭哈哈大笑起来,可西陵漫却听得心脏微缩了一下,这笑声好冷。
东阳如旭停止笑,盯着她道:“这么说来,就是柴尤智想要谋杀太子侧妃了。”他头也不回直接高声吩咐道:“武一,将柴尤智关入天牢,交由刑部询审清楚后直接问斩!”
西陵漫大惊,“殿下!”她扑跪在东阳如旭面前,“不要……”
“来人!”东阳如旭理不都理她,又高声喊道。
立即有两个侍卫进来。
“柴尤智行刺太子侧妃,祸及其女,着今日起削掉西陵漫侧妃封号,禁足兰院,生子后移居冷苑,终身不得踏出一步,孩子交由雅妃教养。”说完并不看西陵漫一眼,拂袖而去。
西陵漫则是完全傻怔住了,直到东阳如旭踏出门去,她才蓦地清醒过来,大叫:“殿下,殿下,您饶了我吧。”
东阳如旭在门外顿了一下,冷冷地道:“本殿下给过你机会坦白,可是你自己放弃了。”他朝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关门,从现在起,西陵漫不许再踏出兰院主屋一步。”
门口“哐当——”一声,锁上了,西陵漫爬起身,用力地拍门大叫,“殿下,殿下,你饶了我吧……开门,我要出去……我要见皇后……”
东阳如旭走出兰院,正好看见闻讯而来的杜秋婉,。
杜秋婉听着兰院里传来的尖锐惨厉声,不禁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若她安心养胎,顺利产下皇孙,母凭子贵,再怎么样,皇后也不会薄待了她。
偏却要她父亲捉了雅妃,还要叫人污了雅妃清白,这岂不是打皇家的脸,打太子的脸。
太子这么注重清誉的人,岂能容忍此事。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西陵浅,不然以柴尤智功夫之高,雅妃当真逃不过这一劫。
“杜女史。”东阳如旭叫住杜秋婉,“雅妃晚些回府,你将府中之事交予她之后,即刻回宫,西陵漫在这段时间的表现,你当如实回禀。”
“是,殿下,下官明白。”杜秋婉应道,太子殿下可一点情都没替西陵漫说。
淡皇后听了杜秋婉的禀报,只轻叹了一口气,“西陵漫终究成不了大器,气量太小,又沉不住气,就按旭儿说处置吧。”
这西陵漫终与尊贵之位无缘了。
淡皇后沉默了片刻,方问道:“西陵浅回京城了吗?”
可她那最心爱的小儿子如今却在何处了呢?
秋去冬来,冰融春又至,转眼便是来年的春天。
西陵浅说服了大姨一家带着西陵夫人跟着尹可阑再次出远门,去了南方各城游览。
今日一大早,春阳和煦中,西陵浅将西陵夫人送走,一起随去的有迟妈妈与迟果果。
这一去,应该也要一年半载,西陵浅不想让西陵夫人知道接下来她要在京城所做的事。
她要再现前世某些关键的事,才能推动事情发展下去,比如,婚事,入将军府。
没隔几日,青夫人果然请媒人上门提亲,令媒人遗憾的是,这家居然没有大人在家。
第二日,青夫人又派了李妈妈来接西陵浅去了将军府。
席间,青夫人问起西陵夫人对浅儿婚事的看法,西陵浅便笑道:“娘自是巴望我早些出嫁,这一天娘已盼好久了。”不过可不是让我嫁给你儿子而已,西陵浅心里加了一句。
青夫人大喜,随即便道:“要不,浅儿写一封信,让人带给你娘,问问她想把婚期定在那一日。”
“娘出门在外,也不好定这些事,青姨与娘情同姐妹,不如替娘挑好几个日子。”西陵浅微笑道。
青夫人忙不迭地道:“好好,这个方法好,日子青姨早看好了,就只有七月二十二的日子最好,至于三媒六聘,我们就按挑好的日子,倒推出时间来完成,你看如何?”
“合乎仪程就好。”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女方的人会缺席,西陵夫人永远都不可能收到信。西陵夫人的回信终于在青夫人的焦急中等来了,这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前几日青夫人进宫,淡皇后专门问她,西陵浅与欧阳明月定亲的事是不是真的,算下来西陵浅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若不是真的,淡皇后有意给西陵浅说一门亲呢。
因此,一接到西陵浅派人转送来的,西陵夫人给西陵浅的信,便忙不迭地打开来看,可渐渐地,她眉头却皱了起来。
“娘,是不是没有同意?”
欧阳明月如今对西陵的感情很复杂,那是又恨又爱,只因他一直都感觉不到西陵浅对他的感情,所以对西陵浅上回的催婚,他的推拖是他故意报复。
看到西陵浅失望的表情,他就有种报复的快感。
可万万没想到,西陵浅这一边催婚,一边又在勾引其他男人,这又令他愤怒。
如今他倒也希望快些成亲,他要管教那个对他目中无人、水性杨花的女人。
青夫人微摇头,将信递给欧阳明月。
欧阳明月低头看信。
“什么?男方府中不能妻妾成群……奴大欺主……宠妾灭妻……全都要打发掉!”欧阳明月俊眉亦皱起,“娘,这信是什么意思?西陵夫人是想要我把房里收的人全都打发掉才议亲?”
青夫人点点头。
“这一定是西陵浅的意思,”欧阳明月冷哼道:“人都还没嫁进来呢,居然就敢摆出一副妒妇的样子,难道就不怕我不娶了?”
“明月,别瞎说,浅儿知书达理,怎么会有这种失德想法。”青夫人摇头道,“西陵夫人为了女儿,也算是煞费苦心,她是担心浅儿嫁过来后被人欺负。”她想了一下,又道:“你房里的梅兰与心竹就配给小厮打发掉吧。”
“不行。”欧阳明月不同意。
“这竟这么舍不得?”青夫人不满意地看着欧阳明月。
“娘,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她西陵浅都还没嫁进来就这么嚣张,那嫁进来以后,岂非是想要骑到我头上了。”
“明月,等浅儿进了门后,你想要什么女人那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在这种时候较真。”青夫人劝道,“你就委屈一下,一切都是为了快点把她娶进门而已。”
“哼。”欧阳明月重重地哼了一声,才点点头。
杨桃巷思园。
西陵浅一身白衣,立在花开妖艳的桃树下,静静地听着夏雨的禀报。
“……将军府的动作很快,仅是三天的时候,就将欧阳明月房里的通房丫头以及侍妾配了人……那二人自是死活不肯……闹了一阵……最后是青夫人吩咐人将她们打昏,抬到了小厮的房里……成事后才令人放她们出来……”
西陵浅挑了挑眉,“青夫人果然是手段独特。看来,以后想爬欧阳明月的床的丫头,一想到这两人所得到的待遇,定也不敢造次。”
利用非常之人,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除掉了前世刁难自己的人。
梅兰、心竹,这可是你们为前世所受的报应,就是要你们与心心念念的男人分开,却仍旧要生活在一个府里,有多爱就有多痛。
“桔子那边传过话来,玉小双接到了玉锦风要来的消息,也就是在这一两日。”冬雪也禀报道。
“好,告诉春风,令人密切注意玉锦风的动向,特别是他再次离京后的事,要严密监视,还有,通知冰城的人,在这一两个月,留意一个叫布醉酒的人。”布醉酒就是在前世据说是杀死玉锦风的人,地点就是在冰城。
她一定要弄清玉锦风死亡的真相,因为玉锦风象是早知道自己要死,在玉小双背上刻秘图,这其间到底还有什么未知的秘密。
“还有,让春风派人将收集到的证据,把一半偷偷送进太子府,欧阳明月得到太子的宠信已经够久,该到时候对他起疑心了。”
“是。”夏雨、冬雪齐声应着退下。
“秋霜,你先去将娘的回信写了。青夫人那边过两天定是又会打发人来催要娘的信。”西陵浅看向身后侍立着的秋霜。
“是。”秋霜躬身,“可是,姑娘当真要把日子定下来吗?”
“日子不定下来,哪有后面事情的发展,要注意用词,跟上一封回信一样,一个字也别提到是与欧阳府的婚事。”西陵浅淡淡地道,眼里却是闪过一抹冷冽。
这几次回信,她可不能给欧阳府留下证据,在以后来反咬她。
在信中她一丁点儿都没提及是她与欧阳明月的婚事,只是模仿娘的口吻,关心未来女婿的人与女婿的家而已,并未特指某人。
只是欧阳府的人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所以没点明,他们也没注意。
她还想再看一次欧阳明月与玉小双的精彩表演呢。
当然,她更期待的,是被欧阳明月派去淡如风、白白云、秦天雨的身边。
那一定很有趣。
而这三个年轻人,从去年冬天起,已正式踏入江湖。
据说纵横江湖三十多年的黑天魔君有一个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将受伤的人身上的功力迅速吸收,纳为己用,出道以来,功力那是一年更比一年高,江湖之上难逢对手。
江湖之上人人畏怯,不敢招惹,就怕自己惨遭毒手。
偏偏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碰到了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仅将右手一扬,就将这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角色黑天魔君给放倒了。
而这个人,正是淡如风。
据说秦岭恶霸的“铁拳十八式”三兄弟,三人联手,所向披靡,从未有过失手。
三个月前被人约战毛坑,来人仅以双拳一式就将他们打趴地上。
这人,正是白白云。
据说刀阵无敌的黑骷髅四道士被剩下之一人找到,他抽出腰带上的软刀,仅是一划,就破了四兄弟的四刀合击。
此人正是秦天雨。
自此,风*之名传遍江湖。
而这三个最近在江湖中很出名的年轻人,无根无底,没人知道他们打哪而来,仿佛横空出世,就那么来了。
京城是越来越热闹。
而在这最热闹之际,一枕梦君阁的玉小双姑娘,突然七日七夜不见客。
因为其父玉锦风于十日前被人发现惨死于冰城郊外。
这引起了男人的关注。
逐渐,玉小双是玉锦风之女,玉锦风于月前刺绘于女儿背上的事也从四大公子的口中传开。
面对众人的关切,玉小双决定于一个月后摆擂招亲。
美人、亲事、秘图和报仇,顿时成为武林人最感兴趣的事。
此刻,京城最豪华的及第酒楼,热热闹闹地谈论着此事。
宾客们脸上那眉飞色舞的喜色,不啻于中了头奖般兴奋。
在二楼的包厢里,一个年约二十六七,肤色略黑、身材高大、沉稳威严的年轻人,表情肃穆地端坐在椅子上。
瞧这眉眼,正是当年与东阳如旭一同出现在这间包厢里的程展鹏。
细看此时的程展鹏,却发现他嘴角微微抽动,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
而他盯着的年轻人,一身蓝色丝质便服,身材修长挺拔,眉飞入鬓,阳光俊朗,眉眼的笑意暖如春风。
正是离京多年的淡如风,此时他身上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令人目眩神迷,几乎要忘了呼吸。
那双依旧清朗的眼眸里,在望向黑脸年轻人时,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如风,你的意思是说要住到我的府上?”
“没错,不止是我,还有两人也要一起住到你的镇北府上。”
“为什么?”
“打擂。”
淡如风很自然地吐出的这两个字,却让程展鹏的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打擂?!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程展鹏几乎要用哀求地眼神望着他了,“如风,你别害我成不成?我可不想被我爹打死。”
“你爹如今可不在,而且就算他从北境回来,我也可以提供免费我的背后让你躲。”淡如风呵呵笑道。
程展鹏脸上的表情立即垮了来,淡如风这是打定他家的主意了,他一脸没精打采地跟在淡如风的身后往镇北将军府走去。
走到大门,前脚跨进门槛,这才想起件事,这是他的家,他是主人,淡如风是客人,干啥是他跟着淡如风回来?
不过未等他愣神过来,后街远远地可就听到白白云亮嗓儿大叫的声音。
“淡小子!你在哪里?快快叫一声给哥哥听。”
淡如风一听,立即笑骂道:“疯狗才乱叫。”
程展鹏刚想咧嘴一笑,却未料嘴角还未动,白白云已是从天而降,好个神气样儿地站到了面前。
程展鹏可吓了一跳,这白白云来得好快。
如果两人为敌,只怕这会儿自己早被人家的拳头打躺在地上啦!
他心中正想着,身旁冷不丁又有一道声音道:“姓淡的……你老实交代,让哥哥来京城干啥?”
声起耳畔,程展鹏又是老大一吓,回头,便见那秦天雨已立在身后,那秦天雨又已哼哼道:“哥哥我还要进山修行咧!”
淡如风眉开眼笑,笑如春风,他冲着两位损友挥挥手,“哥哥请你们两个进京吃香的喝辣的。”然后又朝程展鹏嘿笑道:“有远客至,还不快快准备好茶好酒招待!”
程展鹏一楞,随口就应着,“是……请移步雅致斋。”就完又才意识到,啥?这下少爷我彻底成了淡如风的跟班下人了。虽说他是知道淡如风的身份,但两人打小认识,也算得熟悉,而且淡如风可从未在他面前摆过架子,因此他还真从未把淡如风当皇子看,从来都是当作玩伴儿。
这会儿淡如风的言行举止,也不是端皇子的架子,可人家就是很自然地把这里当成了家,还把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淡如风还真大笑地朝两位损友道:“进来吧,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于是乎,这三个人便大摇大摆地往府里走进去,一路领着程展鹏三拐五拐地到了雅致斋。
坐定,程展鹏方又惊讶起来,“怪了!你们怎么对本府这般熟悉?”就算是淡如风,从前也都未到过镇北将军府,可刚才偏偏是这三个人领的路。
秦天雨嘿嘿一笑,“你这宅子算什么,就算是皇宫大内每条路怎么弯怎么拐,我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吧,你们如何知道的?”程展鹏不信,淡如风对大内清楚不奇怪,可这两位怎么知道,难不成是淡如风讲的?他看了一眼淡如风。
淡如风俊眸微挑,轻耸肩。
“你想知道?”白白云听到他的问题,便凑过头来,嘿笑道:“告诉你可以,不过……”
这“不过……”拖得老长,可是等着程展鹏发问。
程展鹏叹气配合地问道:“什么条件?”
白白云咧嘴大大的笑道:“只要公子听完在院子里自个儿晃上几圈就成了。”
程展鹏一听,额上瞬间挂了三根黑线,这什么鬼条件,纯粹逗你玩儿!
不过,他依旧应道:“好,你说。”
白白云便朝秦天雨丢了个眼光,嘻笑道:“天雨,这事得换你开口了。”
秦天雨又哼又咳了半天,最后才冒出一句话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程展鹏这会的脸不止挂三条黑线,而是挂上一脸黑线了,他挑眉重重一哼道:“两位这是耍程某了?”一副准备要翻脸的样子。“耍你?”白白云已是挥着拳头,镇重地道:“绝对不是……”
“领路这小事儿,一般是由淡小子负责……”秦天雨嘿笑着接下去,态度很诚恳地道:“所以,这事你得问他……”
的确,方才也是淡如风走前头。
程展鹏这下又不止是一脸黑线,而是满脸漆黑了,有淡如风领着,皇宫大内是他家,闭着眼他都能走对路,这根本就不奇怪。
不过,镇北将军府他怎么也这般熟悉?
程展鹏一念方起,淡如风已开始说话道:“皇宫里有一处专门放着东朝各王府将宅构造图的楼阁,我不过是看了三天而已。”
程展鹏知道,以淡如风的身份要进楼阁看图不难,可这三天就可将天下上千屋子构造牢记入脑,那简直就太可怕了。
当下,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真的到小院子去晃几圈了。
秦天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嘿笑道:“这小子很上道……”他用手肘顶了顶淡如风,“诶——淡小子,当初你怎么没想着把他拐到你这儿来,他跟着你三哥,都快成小老头似了!”
淡如风瞟了他一眼,“你不怕被他爹追杀尽可以试试。”
他爹程正虎是镇北大将军,以忠正耿直,骠悍火暴而闻名,最看不惯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弟子,而他的不务正业,就是指除了替皇上当差以外的所有事。
白白云哈哈一笑,“被自己的老爹追杀不好玩,某人想尝尝被别人老爹追杀的滋味。”
秦天雨哼哼了两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一倒。
而白白云又已对淡如风开口道:“淡小子,你住到这府里到底什么目的?”
“京城四大公子。”
“京城四大公子?”秦天雨皱眉,随即又微讶地望着他道:“欧阳明月?”
“为了西陵浅?”白白云也怪叫起来,“兄弟,你不会是想抢亲吧?”
淡如风没气地瞪了这两个损友一眼,“我没必要这么做!”
白白云一掌拍到他肩上,“放心,这事兄弟绝对挺你,哥哥我也没干过抢亲的事,这次正好试试。”
“应该挺好玩。”秦天雨也煞有介事地道。
淡如风苦笑道:“要抢你们去,我可不想被浅儿追杀。”
“咋会?”
“她还真要嫁给欧阳大公子?”
白白云与秦天雨二人傻了眼,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淡如风。
“人模人样。”白白云出声道。
“长得也不赖。”秦天雨点头,“可惜……”
“浅儿姑娘怎么没想着嫁给你咧。”白白云接口。
“所以也不用你们去抢。”淡如风干脆顺着他们的话。
“那你为啥说是为了四大公子,还要住进这府里?”白白云又把问题回到了起点,“你与他们啥时候有仇了?”
“目前还没有。”淡如风苦笑道:“不过……接下来就会结很深的仇。”
“为啥?”秦天雨皱眉,“你没事去与人结什么愁?”
“有事!当然有事……”
“啥事?”
白白云与秦天雨对望了一眼,表情严肃了起来,若淡如风说“有事”,那这事还真不是小事,而对手又是四大世家的四大公子。
“女人……”淡如风叹了一口气,“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却又不是刚才说的西陵浅!秦天雨与白白云脸上便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淡如风心中的女人是谁?他们清楚得很,这些年不能与人家见上一面,说起来,他们还是罪魁祸首,事后被淡如风惩罚似地丢了许多任务过来,那恐怖的经历他们可不会忘怀。
这会儿却说为了别的女人?打死他们都不信。
再说了,咱们淡大公子生得面皮俊朗,貎比潘安,武功人品也是一等一的难寻,一招手,少说也有几千上百的女人扑上来。
这会儿,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与四大公子翻脸?
白白云嘿笑道:“这个女人一定很特别……”
“如果不是很特别……”秦天雨很严肃地下了个结论,“就是淡大公子受了刺激,脑袋出问题了。”
“可人家淡大公子能吃能喝还能笑,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还是那个女人很特别。”白白云说着便苦着脸,瞅着淡如风,“你就说了吧!”
淡如风笑了起来,“这个女人真是很特别,人美那是公认的没得话说……”
“美人?”
“谁?”
白白云和秦天雨都有了兴趣。
“玉小双……”
“谁是玉小双?”秦天雨一脸疑惑,“江湖上可没听过这妞的号。”
“江湖上是没有……”淡如风一字一字地道:“不过人家在青楼界可是比头牌还红的女人……”
妓……女?!
“哥哥怎么不知道原来你小子还偷偷逛过青楼?”白白云上下打量了淡如风一下,道:“居然不带哥哥一块儿去。”
淡如风不理白白云打混的话,继续说道:“她是玉锦风的女儿,号称前朝公主,寄身于天下第一楼,在一枕梦君阁里卖艺不卖身,须得懂风雅的王爷与有才华的名门公子方可见着,否则是连声音都听不到。”淡如风想起几年前西陵浅对玉小双的报复,没想玉小双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在以为清白被毁的情况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红起来。
而白白云已哈哈大笑,“有意思,京城里有多少个人有幸成为入幕之宾?”
“不多,六人而已。”
秦天雨皱眉,“六个除去四大公子,剩下两个是不是很麻烦?”
淡如风叹了一口气,“一个是明王,一个是包先生。”
明王不用说,就是那个在西境拥有庞大势力的王爷,东阳明成。
“谁是包先生?”白白云直接问道。
淡如风摇摇头,手握着茶杯,老半天后才接着道:“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中年文士,手掌上常玩转着两只黄玉小球……”
“这么神秘……”秦天雨想了一会,又问:“可这与到这宅子来住有何关系?”
“玉锦风死前的一个月,曾到一枕梦君阁,让人在玉小双背后刺了一幅图……”淡如风郑重地道,“而这幅图事关着一个大秘密。”
“啥秘密让你这么感兴趣?”白白云眉毛挑得老高。
“一处圣地,一处长着圣灵果的地方。”
圣灵果,极具神妙之能,是十分珍奇的宝物,功效直似仙丹。
服过此圣果的玉姬俊夫妇曾给世人证实了圣灵果的存在,从内力到姿容,都让人感到这圣灵果的神妙。
玉锦风一直称自己是玉姬俊的子孙,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也曾拿出圣灵果来,人们也都没有再怀疑他是玉姬俊子孙的说法。
如今,在玉小双背后刺绘着长圣灵果的地方,似乎也不会有人怀疑。
“啊?有趣!”秦天雨点点头。
“那岂非有很多人都想要?刺图在背……”白白云怪叫了起来,“这可要人家宽衣解带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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