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为了自己得力的管事,被连累下狱的事忧心不已,天天派人去打听消息,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原对严氏有意见的陪房、管事们,见严氏为钟管事这般尽心,倒是心有所感,做起事来有劲儿多了,反倒是润福家的和章顺家的二人有些蔫。
大女乃女乃事后与慕越说起来,忍不住感叹两句,“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好的。”
慕越微笑,这些人当初会有自己的小算盘,还不是看严氏不当家了,与父亲不睦,脾气不好总拿他们出气,他们能不为自己打算吗?
“玉芬堂姐真不留下来?”
“嗯,她说要过年了,不放心家里。”大女乃女乃的房里摆满了衣物,一半儿是新做的,一半儿却是八成新的。“那些新做的,你去帮我挑挑样式,你玉芬堂姐不喜欢花哨的,你拣些花式大方的。”
慕越点头走到桌前,转头看嫂嫂手里的小衣小裤,“这些不是以蘅、以齐穿过的?”
“是啊!你堂姐说了,孩子穿全新,怕遭人嫉,只跟我要旧的,可我们那儿有旧的!”
“玉芬堂姐说的也没错,乡下地方,孩子穿的好,人家以为家里有钱,把孩子绑了怎么办?她们家侍候的人可不多。”
大女乃女乃颔首,“是我想差了,不过你那姐夫还真是个犟的,你大哥怎么说,他都不肯应。”蓝慕远武功练的是呱呱叫,唯独这文的很有待加强,也因此,他面对妻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自惭形秽,对二弟夫妻颇为羡慕。蓝慕声书读得比哥哥强,武功也不差,二女乃女乃娘家是武官,对女儿的要求也简单,识字,懂得如何理家就成,至于琴棋书画也而识得皮毛即可。
二女乃女乃高氏的性子活泼外向,与蓝慕声的沈稳恰恰相合,蓝慕远有时在妻子面前说笑,大女乃女乃都会板着脸纠正丈夫。让蓝慕远觉得拘束,他本是豪爽大方之人,却总在老婆面前缩手缩脚的,刚成亲时还好,日子长了便不免气闷。
大女乃女乃却不知,丈夫心里的想法,婚姻生活不如二女乃女乃那般甜蜜顺遂,但平平淡淡有何不好?
慕越与平儿拿起一件衣服来瞧。觉得对襟橘地折枝菊花袄子不错,便放到一旁的绣墩上。“堂姐夫文才真的很好?”
银心掩嘴轻笑。“大爷说了,反正比他强,大爷还说,玉芬姑爷有那一手字就不愁吃穿了。”
慕越没看过这位姐夫,更不用说看他写的字。转头看大女乃女乃,大女乃女乃倒是见过。“是写的好。”后来又补充道:“其实与你大哥的字不相上下,不过你大哥没那个心好好写。”
慕越笑着将另一件衣服交给平儿,对大嫂道:“哥哥是没那耐心。他坐不住的。有空,他宁可跑马去。也懒得坐在书房里写大字,二哥和三哥都帮他代笔过。不过都被先生发现,很是教训了一番,还说什么,兄弟之间友爱是好,不过代笔这种事不能做,这不是友爱,是害了大哥什么的。”
大女乃女乃听了直笑,“那个先生可罚了你哥哥们?”
“是先生们。”慕越纠正她。“罚了,连六哥也一起罚,六哥可冤了,他那时还小,笔都握不牢呢!还代笔咧!不过先生们不管,说这是连坐,都在一起读书,知道哥哥们做错事,怎么没阻止一声?”慕越毫不客气的将兄长们幼年的糗事全说给大嫂听。
待两拨衣物整理好,给蓝玉芬送去之后,慕越也告辞,去外院给郑先生送行,年到了,蓝守海的幕僚们,有的要赶回乡过年,有的是接了家人来城里过年,郑先生与高师父几个都是要回老家过年的。
高师父家离得远,早就启程回乡了,郑先生家近,拖到腊月二十三日了,才要动身回家,不过他这一年来,也只在慕越休沐的时候给她安置功课,已经甚少给她讲课,倒是佟军师压根不管慕越是返家休养的,前两日让小兵给送来书单,不用她抄抄写写,只叫她看兵书,回营后要考较。
慕越一想到就想哭,兵书她看过,不好玩啊!
父亲捋着新蓄的胡子道:“你想当将军,这计策你得懂,否则参军、幕僚们献策,你却听不懂,岂不是给你老子丢脸!兵书,得好好的研读。”
得,佟军师只说看,她爹却说要好好研读,抓著书单去找大总管备书,大总管却微微一笑,朝小厮招手,不一会儿,小厮便将书单的书一本不落的给捧了来。
慕越看了傻眼,大总管神啦!竟然早就预备下了?大总管呵笑着,示意小厮将书移交到陪同七姑娘来的平儿手上,然后才对慕越道:“七姑娘,咱们老爷是个将军,您还记得吧?”
慕越傻傻的点了头,不太懂得这跟他早备好书单上的书有何关系,大总管看着七姑娘傻愣愣的小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几乎想伸手帮她把下巴给顶回去。
“那您说,咱们府里能没有兵书吗?”。
大总管还有句话没说,府里的兵书,佟军师都借去看过的,他能不清楚府里有什么书吗?
慕越闭上嘴带着平儿回内院,回到院中,何妈妈遣开旁人,悄悄的给慕越一个乌木包银角的匣子。
“这是……”慕越防备的看着何妈妈,何妈妈看了不禁好笑。“是老爷让人送来的。”
“上回你给我的那匣子,是…….”叫人怎么能不防备啊!
何妈妈笑盈盈看着慕越把匣子打开,里头是一些如赤金花式耳塞、如意、盘长等绦子花样的披风坠子,全是些小东西。慕越头皮一阵发麻,想到阿朔从京里回来了,这些东西该不会又是他送的吧?
“爹让人送进来的?”
“是啊!”何妈妈呵笑着。“朔少爷早在回来那日就想让人送过来了,只是隔天便让老爷带进军营去,今儿是老爷从营里回来,想起这事。才让人送过来的。”
慕越疑惑的问:“爹怎么会准他送东西给我?”难不成……慕越瞠大眼瞪着何妈妈。
见慕越恍悟过来,何妈妈噙着笑:“老爷看过,允许的,旁人就算知道,也没话说,瞧,这每样东西上头都有内府字样,姑娘大可说是皇上恩赐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皇帝赏的,让东方朔送人用的。
只是他统统收着,拿回来送给慕越。
算算年龄。东方朔快满十六岁,宫里早该安排人教他通人事了吧?慕越想起永宁山庄里,那几个水灵灵的宫女来,那几个应该就是为他备下的,只是他那回将人全送到她跟前来侍候,有时候慕越会忍不住想起前世,自己百般讨好,他却不屑一顾。旁人轻巧几句话,他竟全当真。
现在想想,真的觉得那时的自己,就像二哥说的鬼迷了心窍。
伸手在匣子里拨弄着那些小东西,慕越又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起来,何妈妈现在也早习惯了她偶尔会这样子犯傻。呆呆的陷入自个儿的思绪里,也不扰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杌子,拿着慕越的新衣绣衣襬上的暗纹。
平儿带着圆儿将那些书安置好。才刚出书室,就正好遇到桂嬷嬷身边的清姐儿过来请慕越。
“有什么事吗?”。
“严家新出闺的那位姑女乃女乃。带着新姑爷来拜访。”
严家这位新姑爷是个世家子,虽是旁支又是庶出的。但是个上进的,自家会与严家大房结亲,是看在蓝守海与严大爷交情不错的份上,严芳瑜长的好,性子也好,更好的是,她与蓝家女眷处得不错,她出闺时,蓝家两位表嫂都出席了,添妆的礼还不轻,于是乎,在长辈授意下,他便带着新婚妻子上门来走亲戚了。
严芳瑜是新媳妇,过年前夫家一大堆琐事,她全帮不上忙,婆婆、妯娌们也不好使唤才进门几天的新嫁娘,儿子要带她出门走走,大家求之不得,再加上他们要去的亲戚家,是将军府!
慕越自己进内室将匣子收起来,然后才喊平儿进来帮她更衣。
严芳瑜带着夫婿先去拜见严氏,慕越到的时候,只见上首的严氏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招手,周姐夫早已随蓝慕远兄弟,去外院见蓝守海,慕越上前恭敬的与严氏请安,侧眼去看坐在一旁严芳瑜,严芳瑜正朝她微笑,严氏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将人打发走,大女乃女乃留她们夫妻用饭,然后便先行离去料理家务了,二女乃女乃则带着她们两个,一同去客院找蓝玉芬。
严芳瑜挽着慕越的手,娇嗔着:“你怎么没来?”
“我人没到,礼可没少啊!”慕越道。“看你气色这么好,周姐夫待你可好?”
严芳瑜羞红了脸,啐她一声,没回答,二女乃女乃回头笑慕越。“有你这么问话的吗?咱们芳瑜天仙化人似的人物嫁给你周姐夫,他能不待她好?回头咱们喊你表哥打他去。”
“不成啊!相公他可禁不住的……”严芳瑜情急下喊道,话才出口,见她姑嫂二人瞅着自己猛笑,一旁的丫鬟、仆妇也掩嘴轻笑着,不由羞红脸跺脚喊道:“你们尽欺负人,我不来了啦!”
二女乃女乃见好就收,连忙哄着她,就怕她恼羞成怒,严芳瑜顺势就坡下驴。
她们边走边聊,严芳瑜因是新嫁娘,成亲之前,严大太太怕影响女儿心情,让众人瞒着不让她知道二房惹的事,因此,严芳瑜念叨完慕越没出席她的喜宴外,还抱怨起同在严家住着,却没露面的二太太与芳珂兄妹等人。
慕越闻言表情有些微妙,二女乃女乃则直言问道:“你难道不知二太太的陪房逼死人?”
严芳瑜惊诧的摇头,拉着二女乃女乃追问详情,听完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我回门那日,二婶都没露脸,我还以为她还在记恨周家没挑芳珂为媳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