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消息之后,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京中有消息回传,暗桩心想,自个儿该不会是被主子当弃子儿了吧?
他不晓得,他的主子如今正忙着。
皇帝的病情好转,除左右二相之外,他先后见了嫔妃及众皇子们。
几位年纪尚幼,还住在宫里的皇子,在各母妃的带领下,前往御书房探望皇上,这些小皇子们很擅于讨皇帝欢心,说学逗唱样样皆来,三皇子瞧不过眼说了两句,却被小皇子们顶了句,这是彩衣弄亲,当下尴尬得脸黑了一半。
二皇子他们这些已开府封王的皇子,也很想照样操办,但是,他们都当爹了,叫他们再扮小跟弟弟们争宠,委实弯不下腰杆子,可又不能让这些小家伙们抢尽风头。
于是乎,各王府的皇孙们一起上场,跟着父亲们进宫去见皇祖父,要卖乖讨喜?儿子能比孙子强吗?就算年纪小,那辈份却长皇孙们一辈,刚冲着皇帝灿笑讨好,旁边的年纪相仿的皇孙们喊一声皇叔,小皇子们就蔫了,嘟着小嘴瞪着大眼儿想跟父皇撒个娇,那边喊一声皇爷爷,皇帝的眼睛就看过去了。
几个来回,小皇子们都觉得在侄子们面前卖乖撒娇丢脸,不管那些娘娘们如何软硬兼施硬逼他们就范,都没人买账了。
嫔妃们又改祭出公主牌,粉妆玉琢的公主,娇娇甜甜的跟皇帝撒娇,哄得皇帝心情大好,连带着侍候的人也松了口气。谁知豫王率先将女儿带进宫来,还不太会走路的小女娃,圆滚滚眼珠子一见到皇帝就拔不开眼。直瞅着皇帝瞧,话还说不清的喊了爷,当下把皇帝乐得,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给她玩儿。
皇帝病了那么一场,身子渐好,却不如之前硬朗。眼下黑影一片。脸色惨白说话中气不足,整个人看似瘦了一大圈,面对朝臣们封后的奏折,皇帝沉着脸将之甩了出去。
皇贵妃一派知情后。众人皆不安。
这日三皇子从御书房出来,便直奔皇贵妃处,皇贵妃见儿子来。便端茶送客,一众品级低的嫔妃、美人们情知她们母子有话要谈,连袂起身见礼后就告退。
三皇子紧蹙眉头目送她们远去。皇贵妃让大宫女端茶后便统统退下。
“母妃,您怎么看?”
皇贵妃心气尚不顺,几次上折封后都被搁置下来,“皇上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他真不再封后,这次突然病倒,我还以为他会幡然醒悟,趁自己还在赶紧立太子的。”
三皇子也不爽快。“老头子迟迟不愿立母妃为后。可是您那儿惹他不痛快了?”
“还有什么,不就你们两兄弟闹的吗?”。皇贵妃白了儿子一眼。想到死于非命的么儿,皇贵妃心如刀割,那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又小心翼翼拉拔大的儿子啊!就这么死了!叫她怎么不恨!
三皇子微抬眼看了皇贵妃一眼,没有开口劝慰,皇贵妃抽了绢帕拭泪,见儿子什么话都没说,心知他为自己纵容小儿子扯他后腿的事不痛快,皇贵妃忽觉一阵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么儿在世时曾道,都是她和皇帝的儿子,凭什么三皇子能当太子,而他不行?只因为三皇子年纪较长?
要是早知道,自己的心软会让小儿子死于非命,她定在一开始时就掐断么儿的心思,不让那心思邪长,到最后竟成了害死他的主因,忽地,皇贵妃似想到了什么,她伸手紧攫住三皇子的手问:“你说陛下他,会不会是因为庆儿,所以才压下封后的事?”
父皇当然会对此事有想法。
若不是母妃纵着八皇弟,明知父皇已为八皇弟胡为而震怒,却还不知警惕,由着他四处生事,世人皆知他和八皇弟为一母同胞,八皇弟做下的许多事,大伙儿都记到他头上去,又有谁知那全是八皇弟擅作主张的?
出手对付十二皇弟,就算后来查知是八皇弟和十皇弟所为,可是还是有不少人认为,是他为了不脏了自己的手,才命幼弟代为出手的,对此更加鄙视自己,认为他是个敢做而不敢当之辈。
每每为此向母妃抱怨时,她却总道,八皇弟还小,不懂事,要他这个当哥哥的多让让他,还说什么他连亲弟都容不下的话,皇上如何放心立他为储君?又道皇上肯定会担心,要是立他为太子,日后一旦登基,岂不是要对其他的兄弟们赶尽杀绝,要他搏个友爱兄弟的名声,叫他对八皇弟处处忍让。
忍让到最后是什么?三皇子大掌陡然紧抓住坐椅扶手,指关节处因使劲全力而发白,皇贵妃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握疼了孩子,急急将手松开。
“秀儿?”听到皇贵妃唤他,三皇子才渐压下怒气松开拳头。
“没事。”他柔声安抚皇贵妃,皇贵妃惊疑未定,眨着因瘦削而变大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三皇子见皇贵妃近来瘦月兑了形,心里有些歉疚、不安,陪着说了好些话,才将人给哄住了。
“你说咱们要不要往内官、内侍那儿走动走动?”见不到皇帝没关系,只要有一个可以在皇帝跟前,为她说话的人,那可比见到皇帝要强。
皇贵妃不是没想过疏通皇上身边的内官们,可是她身边的人都说不好,疏通的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岂不是惹恼皇帝,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三皇子没说什么,只将话题引开去。“富昌侯那老家伙似乎知道了。”
“知道你在收拢他的人?”
“嗯,不过也不怕,南边儿的那些人,我收拢得差不多了,就是东边和西边的几个,也都答应辅佐我,就是北边和京里的。被他察觉到,将我的人给撤了。”他倒是没想到那老家伙的动作这么快,才刚现苗头,他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踢出来了。
皇贵妃满意的轻拍儿子的手背。“那是他们聪明,看得出我儿得堪大任,就是陛下……”
皇贵妃心里不可谓不着急。皇帝这一病倒。宁将朝政托给左右二相,也不愿立太子为监国,病情稍稳,又成天逗着那些小皇子们取乐。现在又瞧着孙儿、孙女们跟叔叔小皇子们,姑姑小公主们斗,偏就不肯爽利的将立嗣大事给决断。
这要是再有一次。难说这大位不会被老二和淑妃给夺了去。
“咱们还是想想辙,皇上毕竟有年岁了,这种病发作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要是下一回就这么殡天了,咱们可不能没有准备。”
三皇子此时才露出一抹狡诈的微笑,“母妃放心,儿臣早有准备了。”
“你早有准备?你准备了什么?”
三皇子笑容满面的凑到皇贵妃耳边低语,皇贵妃闻言惊骇的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儿子:“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你是如何备下的?”
“这您别管,反正您只要知道。儿子早有准备,若父皇有个万一,定是儿子登基为帝。”
皇贵妃仍是惊魂未定,三皇子安抚半天,才令皇贵妃定下心来。“那你可要收好,万不可让人夺了去。”
“您放心。知道此事的人,儿子都料理干净了,无人知道有这东西在。”
皇贵妃还是不放心,频频交代儿子,只差没要他立誓诅咒了,但虚悬落不着地的心总算安了,待三皇子离去后,入内侍候的女官和大宫女们发现,皇贵妃的心情较之前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免旁敲侧击几句,原本会跟她们说心事的皇贵妃这次却口风甚紧,任她们怎么问都只笑而不答。
侍候皇贵妃歇下后,众宫女和女官不免聚在一起猜测,三皇子究竟与皇贵妃说了什么,竟让她心情大好?
淑妃与皇贵妃不同,此时的她有如在火中煎熬着。
“京营那些人竟被老三收拢?”淑妃铁青着脸问。
二皇子坐在一旁,脸色倒比淑妃好看,他似不在意的问:“富昌侯晓得了?”
“晓得了,他扳回了几个,不过还是有人觉得三皇子比较有希望登基,因此有门路投靠过去,便坚不改其意,富昌侯也很着恼。”屋中青石地砖磨得光可照人,跪在其上的那名内官低哑的公鸭嗓,在暖融的暖阁里回荡着。
淑妃又问了些外头的事,那名内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禀完后,从二皇子手里领了厚厚的封赏时,还被二皇子掐了把手,那年方二十许的内官微红着脸退走之后,淑妃才不悦的斥了儿子一句。“你当心些,这种时候可不能再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来。”
“放心吧!母妃,没事的。”二皇子吊儿郎当的回道。“您看父皇的病……”
“我瞧不出来。”淑妃摇头。“我原以为陛下是装病,可是御书房里动静不小,不是吃的不合意,原封不动的退出来,就是扫了一堆皇上动怒砸了的物什,看来都不像是装的,我命人悄悄的去取药渣回来瞧,确实是心疾用的药,量还不轻,想来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
淑妃祖上有涉猎医药,因此她多少耳孺目染受了些影响,加上宫中女子争宠手段,绝不逊于朝堂上的争斗,她就靠这一手,保住了月复中的胎儿,安然产下儿子,还把他拉拔成人。
独独令她扼腕的是,她甫生产完后,仍是中了招,让人钻了空,在她的吃食里下了大寒的药,身子受了亏损自此不易受孕。
原本她还为此伤心不已,不过现在看来,倒也还好!
只有一个儿子,她便能全心全意照顾儿子成材,皇贵妃虽然后来居上,凌驾在她头上,可是有两个儿子又怎样?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见儿子太多,太成才,也是件头疼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