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年前事儿越多,事事样样都要大女乃女乃关切,忙得她连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功夫搭理,二女乃女乃那儿,自从二女乃女乃亲自梳理过人事后,底下侍候的人也都乖顺得多,倒是新进门的六女乃女乃处,闲人多,嘴也不牢靠。
挑在年前,她陪嫁庄子的庄头送节礼过来,回程捎带不少触怒六女乃女乃的人回去,两个庄头暗自心惊,不是都说这个主儿是个软和绵柔的性子,怎么还是新嫁娘呢!就发落陪房,将人丢到庄子去?
因为那几人都是犯口舌才被处置,故好奇的庄头让人去打听消息时,那些知情的人竟然有志一同的闭紧嘴巴,让他们打探不到详情,庄头们也只能各自小心戒慎办事,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六女乃女乃,没有好果子吃。
午后大女乃女乃总算有点闲暇,能坐下来歇会儿,银心连忙将两个哥儿领来,大女乃女乃逗弄小儿子一番,又查考大儿子的字,把蓝以齐急得满脸通红,“娘这两日没空盯着伱,伱就偷懒了?”
“没有啊!”小手背在身后偷偷的扭成结。
大女乃女乃叹了口气,“伱是当哥哥的,日后可要给弟弟做榜样的。”
“嗯。”蓝以齐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的瞄着弟弟。
“要说知道。”大女乃女乃也不揪着他,只叮嘱一句。
“知道了。”蓝以齐转回头,乖乖的应诺。
大女乃女乃指着字帖,一一指出他的不足之处,蓝以齐起先还算专心,后来就被弟弟给引走了注意力,“蓝以齐。”大女乃女乃吼他,把他和蓝以平都吓了一跳,蓝以平丢了玩具,张开小嘴朝哥哥伸出小手。哭了,蓝以齐不敢上前抱他,只担忧的盯着他,又不时偷瞄母亲。
银心几个连忙上前,“哥儿乖,别哭了。”银心朝女乃娘示意,让她们把蓝以齐兄弟带出去,蓝以平扭着身子不让女乃娘抱,只瞅着哥哥讨抱,蓝以齐想上前抱他。又怕母亲责备,犹豫着不敢乱动。
银心劝着大女乃女乃,大女乃女乃才软下声。让蓝以齐他们出去。
“大女乃女乃今儿怎么了,怎么朝哥儿这么凶。”
大女乃女乃按按额角,觉得额角隐隐生疼,头也有些昏沉,“头疼得很。觉得浑身无力。”
“您兴许是忙累了,身子有些不妥吧!”大女乃女乃点头,银心让人熬姜汤来,又命人去请大夫。
“要过年了,还是别去劳烦大夫吧!”
“就是要过年了,您才要让大夫把个脉,好生调养着,免得大过年的,您病倒了。家里的事没人管。老爷、大爷他们从营里回来。什么吃的喝的没人料理,到时您还不强撑着起来照管?不然这一大摊子您想丢给谁去担?二女乃女乃还是六女乃女乃?您可别说七姑娘扛得住,要甩给她。今年过年可能是七姑娘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您忍心让她操劳?”
大女乃女乃失笑,“也是,开春后,七妹妹的婚事就要定下,明年过年时,她可能已经是新嫁娘,自己得照管一大家子了。”
银心笑着让人赶紧去请大夫来,边道:“就知您心疼七姑娘。”
“她可比我自个儿妹子还亲呢!”大女乃女乃也笑,只是身子不适,笑起来有些虚弱。
罗大夫很快就来了,一把脉,就道:“大女乃女乃这是染了风寒,多喝些热的,闷闷汗,别出门吹风,很快就好。”又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事情后,罗大夫又去看二女乃女乃。
慕越落日前回到家,得知大嫂染了风寒,赶着来探望,见她恹恹的,也没多扰她,开口把两个侄子讨了去,大女乃女乃知她心意,便从了她,让女乃娘们小心侍候小少爷们去慕越那儿。
不想才带着蓝以齐兄弟回来不久,蓝以蘅也跑来了,“蘅姐儿怎么来了?”雀儿侍候她除去大红腥腥毡斗篷,蓝以蘅一本正经的道:“大伯母生病了,我来帮七姑姑照顾弟弟们。”
“蘅姐儿真乖。”
雀儿微笑牵着她的手进暖阁去,暖阁里头,蓝以齐坐在炕上和慕越说话,女乃娘端着白甜瓷小碗喂蓝以平吃粥,慕越看到蓝以蘅有些讶异。“怎么来了?”
“我来帮姑姑照顾弟弟们。”蓝以蘅咬字清楚,蓝以齐小嘴一扁,“我才不用伱照顾,我会照顾弟弟的。”
蓝以蘅立刻红了眼,慕越朝雀儿使了个眼色,雀儿随笑着哄起蓝以蘅,待哄得她笑了,才让她坐到慕越身边。
“姑姑知道蘅姐儿贴心,伱是想姑姑一个人照看不来两个弟弟是吧?”
“嗯。”蓝以蘅靠在姑姑身边,一双大眼睛闪亮隐含崇拜,“娘说姑姑很辛苦,白日在军营里,跟爹一样要操练士兵,还得练功,夜里还有佟先生派的课业,大伯母辛劳操持家务,累病了,姑姑回来还要帮分担理事儿,娘怀着弟弟不便帮忙,所以我就想,有事弟子服其劳嘛!娘不方便,就我帮忙啊!”
小小年纪的蓝以蘅说完这么一通话,雀儿几个不禁傻住,慕越也有些惊奇。“我们蘅姐儿真不愧是当姐姐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帮娘亲分担事儿,真好!”慕越让雀儿取来她原就备好要送给蓝以蘅的荷包。
蓝以蘅瞧见那个粉红色桃花形的荷包,不觉眼睛一亮,那个荷包不就是……
“蘅姐儿很喜欢这个荷包,对吧?”慕越伸手在她小鼻子上一刮,蓝以蘅点头,看着姑姑将荷包别到自己的腰际,她高兴的伸出女敕生生的小手把荷包捧起来细瞧,随即有些不安的道:“这是娘要送姑姑的……”
“姑姑有,伱娘每年都会送我新荷包喔!不过伱特别喜欢这个,对吧?”
蓝以蘅用力的点头。“这个花样是娘让我选的……”她小声的说,不好意思跟姑姑说,娘叫她选样的时候,她以为娘要做给她的呢!从选布、裁样、绣花,每一样她都热心参与,结果做好了,娘没给她。却让大高嬷嬷收了起来,然后就在姑姑的身上看到荷包,害她当场哭了出来,大家不知她为何哭,她也不敢说。
姑姑是怎么知道的?她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慕越,慕越展颜一笑,“姑姑很厉害吧!”
蓝以蘅用力点头,姑姑实在太厉害了。慕越从荷包里取出一对赤金小耳环,小巧玲珑的耳环是一朵桃花,缀着两条小金炼。两朵更小的桃花轻曳流淌着金光。
“好漂亮。”蓝以蘅忍不住道。
“好漂亮啊!姐姐戴,当仙女。”蓝以齐觉得天下最漂亮的女生就是仙女,蓝以蘅早穿了耳洞。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她那算仙女啊!姑姑才是仙女啦!不对,那个朔叔叔才是仙女,她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人了。
慕越笑眯眯的将耳环递给雀儿,让她帮蓝以蘅戴上。“真好看。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姑姑也是小姑娘吗?”。
“姑姑是大姑娘了。”慕越道,让人送了晚膳过来,姑侄三个一起用了饭,蓝以平早就昏昏睡去,蓝以齐和蓝以蘅吃过饭,跟着慕越去书房看书,没一会儿功夫,蓝以蘅就捧著书睡着了,蓝以齐倒是精神抖擞抱着地图看得起劲。
直到慕越回房。他才乖乖回暖阁去睡。
隔天一早。慕越还没起,就被雀儿叫醒,说是宫里来了使者。是奉皇帝之命给两位皇子送礼来的。
“大女乃女乃吃了药睡得正熟,银心姐姐怕误事,只得来请姑娘出面帮忙。”
慕越漫应一声,穿戴好衣服,让人小心侍候小少爷和小姐,就由雀儿侍候着去了外院,大总管见她来,大大松了口气。
“大总管办事老道了的,难道还怕办不好事?”慕越取笑道。
“您来,卑职才算有了主心骨啊!”也是,有个坐镇的人嘛!蓝府接待宣旨的内官次数颇多,不过由慕越坐镇指挥倒还是头一遭。
大总管原本怕大女乃女乃病着,七姑娘没经验,今儿这事会乱成一团,幸好一切平安无事。
接获通知,急忙从军营赶回来的蓝家父子及东方朔甫进门,天使们就到了,蓝守海与宣旨的马内官是老相识了,接了旨意,将赏赐的东西交由慕越和大总管入库,他则带着儿子和东方朔,到东方朔的酒楼设宴款待天使们,席间不免问了句。“京里那几位怎么说?”
“他们?”马内官嗤笑一声,“他们以为皇上病得胡涂了,可也没人敢去劝,就怕引皇上震怒受斥责。”
这种时候正是紧要关头呢!二皇子、三皇子谁都不敢在此时,去点醒皇上,若弄不好,惹皇上不快,自己可能就与太子之位擦身而过,便宜了对头。
蓝守海听了之后放声大笑,亲执酒壸为马内官倒酒。
“也亏得伱们几位,这么冷的天还往西北跑,可冻坏了。”
“冻坏了倒不至于,奴才们倒是想与顺王殿下讨个赏。”
东方朔俊眸微闪,“是要我酒楼新酿的酒?”
“正是。顺王殿下进上的新酒,皇上用了连声道好,可惜是新酿,也就只那几坛,皇上可省着喝,连赏人都舍不得,瞧得奴才们个个酒虫馋得啊!一听说要到宁夏城来,大伙抢得可凶了。”马内官笑眯眯的道,在座的几名内官、御卫纷纷点头。
奉命宣旨的马内官品级不低,这几年常往来京城与宁夏之间,他往来两地间的次数,仅次于东方朔身边的黎内官,刚开始奉命前来,打的旗号都是封赏宁夏官员的,其中以蓝守海父子的最多,后来才添了东方朔。
马内官若不是没有胡子,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太监,会净身入宫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令人鼻酸的故事,马内宫亦然,从小内侍慢慢爬到受重用的内官,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让他最反感的,却是外人看待他们的眼光。
因他身为皇帝近侍的身份而诸般讨好,却在谈笑间露出鄙薄的嘴脸,这种人最多,也最令他厌恶,反倒是明白表露出对太监的观感,坦率待人的让他觉得舒服。
蓝守海父子自始至终,都拿他们当一般人看待,不因他们是太监而看轻他们,拿他们当寻常官员招呼着,东方朔瞧他们坐立不安,便开口道:“这不是在宫里,咱们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伱们只消放开怀吃喝就是。”
十二皇子都这么吩咐了,他们便照办,日子一长,来过的内官们都晓得,这一趟差是优差,尤其十二皇子开始让人酿酒之后,大伙儿更是抢着来。
才想着,小二已然送上烫好的酒瓶,马内官笑眯眯的谢过顺王,不忘替皇上再讨些新酒,得了顺王允诺,马内官领着一众内官们举杯祝颂。
包厢里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外头有名眼生的小厮缠着忙着烫酒的小二不放,包厢门开启,一名亲卫出来吩咐人再烫酒进去,正巧马内官举杯谢顺王,小二应了声,转身拿了铁夹,从小炭炉上的小锅取出散着扑鼻酒香的酒瓶,用小托盘装了要给客人送进去,却发现方才死缠不放的小厮不见了,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那人一溜烟的往酒楼外狂奔而去。
济州商会的大管事脸色惨白,手里的茶盏砰的摔在地上,杯盖滴溜溜的在青石地砖上滚了老远,直到撞到海棠花几的几脚才停下。
“伱没听错?”
“没错,那人确实称呼那位军爷顺王殿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