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很早就睡下了,蓝守海父子自军营回来,在外院备了洗尘宴,席间翁婿几人就朝中事交换了意见。
此次蓝家父子出征北胡立了大功,可是皇帝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东方朔觉得对岳父过意不去,反倒是蓝守海看得开,不以为意的喝了口酒道:“不急,皇上有旁的事要处理。”若皇上真封爵了,他便不能继续担任西宁卫守将,得回京荣养了!
在宁夏待惯了,真要回到京城长住,老实说,他光想就觉得别扭,而且他隐约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皇帝需要他在太子登基时,能给予他助力,虽说论功行赏,他这么些年积攒的功劳早就能换个国公爵位,事实上,上次回京勤王,皇帝也表达了给他国公爵位,不过被他推了。
皇帝没有坚持,仅是赐婚给慕越和东方朔,蓝守海便隐约明白,皇帝是要把自己留给太子用了!
新帝登基,新旧交接,总是有些不平静,北胡虽然得大周之助方才平乱,但难保他们不会趁隙捞好处!还有猛族、拜月族等,也都不是吃素的,总要防着他们作怪。
东方朔在南临镇一待经月,派去剿灭逆王同谋,究竟成效如何,他虽有太子送来的消息,但太子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他也不好动用隐龙卫的人去打探消息,毕竟他不是隐龙卫名正言顺的主子。
重活一次,让他学到了,就算是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四哥,坐上了那把椅子,一样会对他开始起防备之心。
曾经他以为四哥知他,当不至于疑他,只恨皇太贵妃一直挑拨他们兄弟情份,今生他打一开始就小心戒慎,再深重的情谊、信任,也禁不起有心人的破坏。更别说,前世的他不知收敛,压根不懂蹈光隐讳,四哥登基后,因只余他一个手足,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有心人盯得死紧,他虽一心为四哥做事。却因张狂引致在京外,民间一度有“只知顺王不晓新帝”的名声。
那些名声、那些流传的流言,都是皇太贵妃命人散布的,只有令四哥对他生隙,他为此生怨,才有可能靠向皇太贵妃,从而支持秦郡王。
这些事还是他重生后,因静养无事可做,才慢慢想通的,拜在佟军师门下后。他也曾隐讳
的拿那些往事去向佟先生请教,佟先生听闻之后。大概以为是他在宫里听来的,便详细为他分析开解,因而,他向四哥提议创立隐龙卫后,便完全撒手,绝不参与隐龙卫内部事务,他不只防着四哥。也防着皇帝。
有了前世的经历,再看皇帝,他便多了一份心软。父皇虽然高高在上,可是他也是有诸多无奈。如逆王、秦王二子,因有受宠的母妃在,他们又占了长,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自是他们这些小的及不上的,宁王为何想争?为的还不是父皇娇宠他,比待逆、秦二王为甚。
前世的他看不出来,这一世他就看出差别了,父皇娇宠宁王,宁王却从未领过重要的差事,光是令他吃吃喝喝,如待汾王一般,就是养着,让他日后当个富贵闲人罢了!
他相信,父皇一开始只想在逆王和秦王之中挑东宫,只是后来他看出了逆王和秦王的不足,这些不足令他不放心将皇位交托给他们两!看看逆王的党羽几何,倚附秦王的人肯定也不少,就知这些善于揣度上意的朝臣、勋贵们都看出皇帝的偏好,才会分别站队。
也就因着这份心软,他劝皇帝诸事留心,多留个心眼,也才不至于被淑妃算计,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皇帝仍是中了毒,这只能说,那会儿,皇帝并未完全相信他吧!如今应该他了吧?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抛开那些,专心与蓝家父子说起猛族现今的情况来。
蓝慕远冷哼道:“南猛王纵容曾孙女对妹妹下毒,就拿些破烂东西来相抵,哼!他想得也未必太好了些!”
东方朔不欲人知,自己使人暗中做了手脚,只得摆出一副憋屈的脸来,蓝守海看人看得多了,岂有看不出的理?只淡笑不曾挑开来。待得儿子们都告退了,他才携东方朔漫步回房,途中不经意一问,让东方朔大吃一惊,“岳父从何看出,小婿使人对那母女下手?”
“明人不说暗话,就是你不派人去,我也会使人去修理她们一番。”
东方朔想到严二爷及严氏,心中微凛,他倒是忘了,这位岳父大人护崽,严氏与其兄对慕越出手,蓝慕雪身死,严二爷虽是死在黎氏的手里,但其他参与的人都没落得好下场,严氏痛失爱女,同时也失去了一切,蓝夫人的尊荣、丈夫,及生育的能力。
前世慕越失踪之后,这位岳父大人没有处置自己,是否与自己已被害失明有关?
他忙收敛心神,将他的一些安排说给蓝守海听,蓝守海听了之后,一一指出缺失之处,及补救的法子,翁婿两个在园里聊到天翻鱼肚白,方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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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阔别许久的家,慕越这一晚睡得特别香,东方朔回房后,看她睡得香,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在她颊上香了一口,幽香钻入鼻臆间,他微欠动身子,压下骚动的*,翻身坐起撩开床帏。
借着房外微光打量屋内的摆设,原来这就是慕越的房,他饶富兴味的细细打量起屋内的各项陈设,最后,他拿了多宝格上的一本书,坐到窗前大炕上,点燃了炕桌上的羊角宫灯,就靠在樱红地橙黄春花大迎枕上翻阅起来,不知看了多久,床上的慕越才翻坐起。
“醒了?”东方朔放下书,抬头看她,慕越应了声,似还没睡醒,伸手揉揉眼,迷迷糊糊的又扑到枕上睡觉。
外头有轻微的响声,不一会儿就听到慕越的贴身丫鬟试探的轻唤声,东方朔沉着声让她们进来,圆儿和草儿蹑手蹑脚的进屋来。看到慕越又趴回去睡,连被子都没盖,圆儿不禁掩面申吟,草儿嘟嚷着,“姑娘又睡下了。”
“怎么回事?”东方朔问。
“王妃昨晚临睡前交代了,要按平时起身的时间进来喊她,怕错过了大爷他们。”
东方朔笑着摆手:“不必叫了,他们今日不去营里。知府要过来拜会,所以他们今日请假。”
圆儿两个得了命令,便相偕出去了,只不敢走远,待在次间里整理慕越的衣物,至天光大亮,府里众人开始走动,就有远大女乃女乃和声二女乃女乃遣来的丫鬟及仆妇,捧来齐哥儿几个穿用过的衣物,攸六女乃女乃的哥儿还小。但也送来一些哥儿穿戴不下的衣物来。
佟雪见了忍不住抱怨,“怎么都是些旧的。穿戴过的啊?王妃肚子里的将来可是小世子耶!又不是穿不起新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下水洗过的,穿用过的,都较新做的柔软,不伤娃儿皮肤,而且啊!这些衣服还有讲究呢,那种不好养的。身子弱的孩子穿戴过的衣物,送人还倒贴都没人要!”
“咦?这是为何?”佟雪对这些事情完全不解,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觉得很是新奇拉着圆儿她们追问,就连来送东西的银心等人,也被佟雪拉着问,圆儿她们聊得起劲,浑忘了王爷、王妃还在内室歇着。
纪芳亭无奈笑了下,提醒她们小声点,佟雪才放低音量,直到内室传来王爷传唤人进去侍候,她才罢休。
“你啊!可是也想生个孩子啦?”
“哪儿啊!”佟雪嗤笑,“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有人会要吗?”。
纪芳亭顿时噤了声,久久才道:“咱们原是见不得光,可是如今蒙王爷、王妃不弃,有了亲卫的身份,日后……”
“那是你,我啊!说不定回京之后,又被十七公主讨了去。”佟雪叹道,她本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待在宫里的时间一长,她总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偏偏十七公主与她交好,若是十七公主开口要她回去,她还真难以拒绝。
纪芳亭也曾在十七公主身边待过,自是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她对她认定的自己人很好,自己因她受伤在顺王府休养,她便不时遣人送东西来给她,佟雪与她相处得久,若十七公主跟王爷开口,只怕佟雪真的很难拒绝回去她身边吧?
“再说吧!十七公主也不小了,待王妃产下小世子回京,只怕她得备嫁啦!瞖妃肯定会好生拘着她,不让她疯玩,自然也就不会允她再向王妃要亲卫啦!”
“希望如此!”佟雪轻叹一声,说话间,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自院外来,纪芳亭忙上前拦了拦,“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姐姐好,我,我是夫人身边的画宝,夫人知道,知道王妃回来,回来安胎,所以,想见见,王爷和王妃!”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的。
佟雪和纪芳亭大略知道蓝将军一家与这位继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当家主事的是儿媳妇们,这位蓝夫人是既不管事也不见客,听到她要见王爷、王妃,她们两不由愣了下,目光不约而同的朝正房望去,小丫鬟脸红气喘不己,说完这番话,就站在那儿,扬着漆黑的眼望着佟雪她们。
等了好半会儿,见她们都没动,小丫鬟忍不住催促道:“姐姐,姐姐,你们可不可以帮我跟王爷、王妃通报一声啊?我还得回去回话呢!”
佟雪和纪芳亭对望一眼,同时举步朝正房去,才走两步,就见圆儿出来,她对小丫鬟道:“你回去禀告夫人,我们王爷、王妃一会儿就过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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