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晖,残红的光芒映照着京畿高大的城门,玄灰色的石墙上,一纸金笺皇榜引来无数人的瞩目。
“宫里什么人病了?皇上居然会为她出皇榜招名医”,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着,却没有一人敢揭下皇榜,人人心中都明白,当今圣上喜杀戮,万一没有治好,无疑是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人群中,一个全身包裹在毡布斗篷中的男子慢慢地抬起了帽檐,一双清冷的眼睛迅速扫过那道盖有国之玉玺的榜文,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中竟闪现出一抹凄凉的悲伤。他坚定地穿过人群,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一把撕下了皇榜。
奉榜的太监不屑地瞄了一眼这个满身污秽的男人,冷冷地哼道,“若是治不好,小心你的脑袋。”
男子再次低下头,将整张脸隐藏在兜帽里,淡淡地说了一声,“请带路。”
“既然你自己找死,就请吧”,太监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捂着鼻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子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向着皇宫走去,一路上,他始终紧紧地低着头,似乎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毫无意义,然而,就在即将接近宫门的那一刻,他却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那道庄严霸气的“朝天门”,嘴角竟含着揶揄的冷笑。
“别磨蹭了,皇上还等着呢”,太监不耐烦地催道。
男子默然地点了一下头,静静地跟了过去。漫长的甬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如同走在冷清的墓地中,空灵的脚步声,随着瑟瑟的秋风徘徊在幽深的长路之内,仿佛惨死的怨灵痛苦的哭泣。
哇……
忽然,一只黑色的乌鸦撕破了空气里的死寂,引路的太监不禁吓得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见他竟是淡淡地笑着,全然不在乎这里悚然的气氛。太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个男人更像是个鬼,连笑容中都含着一种说不清的诡谲。
“前面就是日居宫了,皇上就在那里等着你呢”,太监用手指了指甬道尽头那座被金色光芒簇拥着的宫殿,眼底流露出了无尽的敬畏,“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见了皇上不要夸下海口,若是治不了,就别逞强,说不定死时还能少些痛苦。”
男子点了点头,喃喃道,“我一定能治好她。”
“希望如此吧”,太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呀,便不再耽误,快步走进了日居门内。
金碧辉煌的日居大殿上,昔日常燃不灭的九盏琉璃宫灯,此刻全部熄灭,只是靠着从殿门口射进的几束阳光勉强支撑着殿内的光亮。然而,最内最高的那张宝座却陷入了昏暗之中,微微地可以看出一个人形坐在里面,一手支撑着额头,似是很是痛苦。
男子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望着阴影里的大舜之王,脸上再一次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你笑什么?”皇甫仁和冰冷的声音里已迸裂出帝王的愤怒,普天之下,谁敢笑他,而殿下这个平民,却是肆无忌惮。皇甫仁和看得出,他笑得很得意,像是在面对一场殊死角斗,无论过程如何,他都是最后的赢家。皇甫仁和讨厌这种感觉,更加讨厌这个人,正当他准备下令处死这个男人时……
“皇上,我可以治好她。”
一句话,全然消除了皇甫仁和所有的杀意,“你……真地有把握?她虽然服下了万年神参,可依然昏迷不醒。太医说,没有人知道服下万年神参后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或许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让她永远也醒不过来。”
“皇上真地担心她会醒不过来吗?”。
“朕……”,皇甫仁和迟疑了一下,答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是每晚坐在蓝忻的床边,感受到她还有气息,还没有死去,他就会觉得还有希望,还有力量等下去。或许……不,不是担心,而是害怕,他害怕蓝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那么,他的人生似乎也就此失去了意义。“你若能让她睁开眼睛,无论任何条件,朕都答应你。”
“哦,看来,她对皇上很重要”,斗篷下的那双眼睛闪过一道亮光,他慢慢地退下了自己的兜帽,将整张脸露了出来,原来他竟是一个年轻的道士,高高梳起的发髻用一根玉笔束紧,而额前却微微垂下一缕白色的发丝,衬托出一种道骨仙风的飘然。
“你……”,皇甫仁和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莫名得觉得这人平静中透着一种危险。
“在下道号莫阳子,只是一个云游散人,略通医术,希望能为皇上尽些绵薄之力”,说着,他向皇甫仁和行了一个道家之礼。
“朕不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要是治不好她,朕照杀不误”,皇甫仁和冰冷的脸上骤然划过一丝杀意。
“这是自然,您是帝王,掌握人间的生杀大权,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亦跳不出这道束缚,只好明知是苦,也绝不回头。”
皇甫仁和觉得他这话中有话,竟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架势,心想,也罢,你若能治得好她,我便饶了你今日的无礼,否则我定会让你痛不欲生,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