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啊……”入夜,默默在房中合起眼拼命默念,寻找果果。但是努力了许久,果果始终没有出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它,之前因为有事忙,所以没太在意。如今,经过白天那一场无硝烟大战,她身心俱疲,真的很想念它。
“果果,我想离开这里,我还能回去吗?我情愿回原来的地方去,不要关心,不要爱护,只跟你一起,守护在女乃女乃附近……”默默在心中不停对果果说着自己的心痛,“我不想成为谁的妻子,我给不了箫无弦他想要的结果,我不想让他们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对我有那么多期盼,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果果,我要离开这里……你听到了吗?”。
没有回应,没有果果。她无措地停下了祈求。呆呆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该怎么办呢?秋风清凉,从窗外轻轻抚进来,仿佛是要安抚她一般。她胸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她只想逃离这里,离他们所有人远远的,只要她自己一人,这样,她就不会给任何人希望,不用得到什么,也不用因此内疚,就不会伤害别人,也不被任何人伤害。从前习惯了有果果陪伴,她无所畏惧地尽情挥洒着冷漠,从来不怕孤单。如今果果忽然不在身边,她才猛地感受到冷漠给她带来的深深孤寂。她忽然变成了一个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秋风竟然是冷的,冷得她的心如坠冰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冰人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默默……”
她蓦地醒转,回头看时,果果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她惊喜地扑过来抓住它,骂道:
“小东西,你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我的心都冷了你知道吗?”。
果果拍拍她的手,说道:“默默,你真傻,你不能一直依赖我,每种相聚都会面临分离的,只是时间不同,方式不同,你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默默有些不懂它的话,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果果顿了顿,看她一眼,转开了话题,说道:“默默,你刚才说,你想离开这里?”
默默忙点头:“我呆不下去了。我不爱箫无弦,我没办法跟他结婚。无法付出,我自然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获取他们给我的好。我不想他们一直对我抱有希望,我也不想这样一直拖下去而毁了他的幸福。我想,我离开是最好的。”
“默默,你别傻了,你离开了能去哪里?你一个人去到外面会有危险的。”果果急忙劝道,“再说,你也走不了的,你与他的宿命已经安排好……”
“什么叫宿命?我才不相信。”她倔强地摇头,说道,“我偏要与宿命对抗。你不是说我一定要嫁给他吗?我偏偏要离开,偏偏不嫁,我看会怎样。”
“默默……”果果想说什么,却顿住了。她太倔强,它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既然如此,就让她看清并接受自己的宿命吧……
默默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不肯开门。山庄上下的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吴母日日责备儿子无礼引起这后果,吴霆长却始终不肯认错,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而箫无弦因一次又一次被拒,情绪已经临近崩溃极限,异常沉默,众人也不敢去打扰他。无瑟与湘飞因为导演那场闹剧弄成这个结果,当真是又急又担忧。二人紧紧跟在老太君与箫夫人后面去默默门外叫门询问,默默一直不肯回应也不愿出来。第二日,众人已经束手无策,又来到默默门外想试着再劝解。正打算叫门时,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默默从里面走了出来。无瑟湘飞顿时兴奋地跳起来,冲上前拉她,老太君与箫夫人也松了口气。默默不等她们开口,硬度向老太君与箫夫人,开声道:
“老太君,夫人,这些时日你们待我如亲,我无以为报,今日辞别,只要山庄从此恢复平静,也算报答你们的恩情……”
她这短短几句话就如晴空炸雷般将一众人等震得魂飞九霄。不等她说完,无瑟已经扑过来,震惊地抓住她道:“默儿姐姐,你说什么?你要走?”
默默看向她,微微点头。无瑟拼命摇头激动地说道:“不要,默儿姐姐,你不能走……”
老太君强压情绪,忙拉住她的手,问道:“默儿,你要去哪儿?为何要走?是我们对你不好?还是受了委屈?”
默默摇头道:“老太君与夫人都待我如亲生孩子,我也没有觉得委屈。只是我给不了老太君和夫人想要的结果,心中内疚,不想在此拖延下去,误人误事……”
“这……”老太君面现难色,看了看箫夫人,箫夫人听她如此说,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表得明了,她不愿嫁无弦,因此引咎离去。一时也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太君忙又道:“默儿,你不要这样想……”
默默打断她道:“老太君,您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她再看了看她,轻轻抽出手,又低头说了声“对不起……”便向外而去。众人一时情急不已,面面相觑,却无计可施。老太君见无法劝动她,心下一动,急忙叫过一个丫头,悄悄吩咐去找无弦来。也许,只有无弦能留得住她。她看得出来,无弦在她心中并不只是陌生人而已。只是,也许她真的被逼得太紧了,承受不住压力吧……
无瑟也顾不上什么了,冲上前拖住她,哭道:“不行,默儿姐姐,你不能走……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回不去你来的地方,你还能去哪里?我不放你走……”
箫夫人忙也上前拦住道:“是啊,默儿,你在此无亲无故,你哪里有地方可去?而且你竟什么也不带便要走吗?”。
默默拍拍无瑟的手,看向箫夫人,淡淡一笑,道:“放心,天下那么大,总有我的去处。”她又看了身后的屋子,轻轻说道,“我来时什么也没有,如今离开,我也带不走什么。”她转回身又要走。无瑟不肯放手,哭道:“默儿姐姐,你以为你走了,山庄便真的能平静下来吗?山庄自二十年前起就不能静下来了……”
默默回头,看着无瑟泪痕道道,心下有些感动,从未有人这样重视她,这小丫头感情如此之真,她真不愿意伤害她,只是……她心下轻叹,道:
“无瑟……也许,我并不是那个人……”她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又说,“等我走后,让你哥哥早点成亲,你跟你的云哥哥就可以早日厮守了……”
无瑟摇着头,眼泪又涌出来:“你走了哥哥会终生不娶的,我了解他,他一定不会娶其他女子……”
一直在暗处探看的吴霆飞见此情景,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来道:
“默儿小姐,你若真的不愿留在山庄,霆飞愿意带你回家。霆飞不求你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你与我长厢厮守,只要能留小姐在身边,即便一世只做知己朋友也心甘情愿……”
众人听他这样说,不禁又惊又急。湘飞气恼至极,头痛地叫了声“哥哥!”也不知该说他什么。无瑟气得顿脚道:“表哥,你怎么趁人之危呢!太过份了!”她焦急地拉住默默,生怕她真的跟了他去。
默默转头看了看霆飞,淡淡道:
“多谢公子美意,我愧不敢当。请公子对我死了心吧,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言毕,不理会他的失落,她再看了一眼眼神柔和的老太君,轻轻对无瑟说了声“保重”,挣开她的手坚定地向大门方向而去。无瑟与箫夫人急得不行,还想再追,老太君忙止住她们,示意不用着急。果然,默默刚刚走出院子门口,箫无弦便飞身而至,停在院门外微微喘息着怔怔看她。默默见到他,脚步一顿,很快又将视线转开依旧移步而去。经过箫无弦的身前,他忽而伸手将她拉住,问道:“你当真要走?”
默默静静看了他一眼,目光淡然地默认。他重重喘息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好,既然相对是折磨,那我送你一程。”他拖住她向外快步而去。
院子里的人都惊讶不已,看他们迅速消失在视线中,面面相觑,心中惴惴不安……
默默被箫无弦拖走,听他说要送自己一程,心下讶然不已,却无法拒绝,只能由他。他拉着默默去到马厩,拉出一匹高大好马,跃身骑上马背,同时将默默轻轻一带,她便毫无预警地坐在他胸前。他将马一夹,马儿飞快地冲出门向庄外而去。默默感觉到他异常沉默,面色暗青,不敢多说,只能由他一路狂奔。路途颠簸,马儿又快,她未习惯骑马,胸口顿时一阵不适袭来,但她不愿表露出来,尽力忍住了。他似乎是在借马狂奔来发泄心中郁结的气闷,把她紧紧护住,将马儿策得脚下生风。过快的速度让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脸上有些刺痛。默默不禁蹙眉。马儿跑上官道,在宽阔人稀的大道上跑得更是自由,默默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道路,想到离那个温暖的地方越来越远了,从此,也许再也不会相见,心中渐渐地有些隐痛起来。身后的这个怀抱,安全,温暖。但她无法给他什么承诺什么结果,还是将他放生吧……她闭起眼不再看不再想,静待他发泄够停下来。
马儿奔了许久,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了,箫无弦才渐渐冷静下来。他将马儿慢慢勒下,最后停住了。默默睁开双眼,忽觉一阵晕眩。她急忙定住神,想要下马。他迟疑了下,跃下来向她伸手。看着他,她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不由地按住胸口。不扶他她也无法下马,无奈,她扶住他的手跳下马来。他顺势将她的手紧紧攥住,握得她手都痛了。她不由地挣扎着看向他,他目露痛楚,摇着头说道:“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放你走……”
她挣着手转开视线,想说些什么说服他,却哽在喉中说不出来。心上那一丝刺刺的感觉又传过来,她想抚一抚胸口,却怎么也挣不月兑。她难受得有些窒息,他忽然将她一把拥住入怀中狠狠抱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然而贴住他胸膛那一瞬,她心口的异样蓦地消失了,一阵难言的心安袭上她。她不禁怔住。他紧紧地抱住她,力度中仿佛透着痛苦,更有深深的不舍。他喃喃着说道:“你不要走,好吗?只要你不走,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真的不愿嫁给我,我也不强迫你,只要你肯留下,就让娘亲认你作女儿,我情愿与你兄妹相称……只要你不走……”
刹那间默默感觉自己眼中仿佛有什么悄悄上浮,但最终顿在眼眶内渐渐散去。她怔了许久,直到胸中仿佛氧气都被抽空了般难受,她紧紧蹙额,尽力说出了一句话:“你太用力了……”
他一愣,急忙松开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补充够了氧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那些不想耽误他的说辞对着他就说不出口,如今更难说了。犹豫着时,眼前又晕了一晕。他又抓住她双肩激动地问道:“你答应我,好吗?”。
她看了看他,只觉他的影像微微有些模糊。见她不出声,他又急了,抓住她猛摇:“你答应我,快答应我,不要走……”
她本来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刚才在马上一路颠簸,早已让她头晕目眩,方才又被他抱得太紧一阵窒息,此刻他再用力摇晃,她只觉两眼冒金星,说了个“我……”,便两眼一昏,眼前一黑,软软向他倒了下去……
箫无弦吃了一惊,急忙扶住她,连唤了几声不见她醒转,顿时慌了,急忙将她放上马背,自己也跃上马往回奔去。
城中,医馆里。大夫为默默把了脉,对箫无弦道:“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虚弱了些,想必几日未认真进食了吧?加上气闷郁于心,才会不支。让她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如此,请大夫开些进补的方子。”箫无弦稍稍松了口气,忙又吩咐道。老大夫捊捊白胡子,看了看他,道:“箫少爷,恕我直言,姑娘的病并不在身,而在于心。如果不能开解她的郁结之症,如何进补也收效不大。”
箫无弦有些怔忡:“郁结之症?”她会有什么解不了之事放在心中?
老大夫微微摇首,道:“儿女情长之事,还需由你们自行解决。”说完走出外堂看诊去了。
箫无弦走到榻前,怔怔看着双目紧闭的默默。她本性善意,难道说,只是因为不想嫁给自己,于心不安,生出此症吗?正出神间,默默微微蹙额,沉沉睁开了眼睛。他一阵欣喜:
“默儿,你醒了……”
默默看了看四周,见不是在山庄中,便慢慢起身。他急忙扶住她,说道:
“你身子虚弱,再休息一下吧。”
她摇头,他见状道:“你若不喜欢这里,便回山庄再歇息。”说着要扶她下榻。默默闻言怔住。回山庄?是啊,现在她这么虚弱,除了山庄,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难道真如果果所说,她真的无法离开?她的宿命真是如此吗?她脑子沌塞,有些痴呆了。箫无弦将她扶起来向外而去,她怔怔然随他而去,竟没有半分抗拒。直到他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跃身而上在身后将她护住,她才有些回神。但是脑中混沌,眼皮昏沉,尤其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她竟控制不住自己,双眼轻合靠在他胸口再次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