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木兰 第十七章 名都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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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已经不记得去邺城的路了,木兰跟吕光只好顺着唐球逃走的方向前行。好在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村子,向村民打听到了去邺城的路。这里早已进入了燕国境内,距离邺城不过一百多里的路程。木兰精神一振,问明了路途,就催着吕光跟老者快快前行。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大司马慕容冲,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人。

村子里笼罩着悲伤的气氛,木兰一问,原来这里的童男童女早就被慕容冲抓光了。这个村子在平原之上,临近通衢,无险可凭。燕兵直接派了个小分队过来,就将村子洗劫一空。说起儿女被抓走之时,大部分村民都抱头痛哭,木兰也忍不住落泪。她安慰他们:她一定打败大司马,让他们的孩子平安回来。村民感激地望着她。他们不敢相信她能做到,但,这毕竟给他们带来了一线希望。

走了几个时辰,就上了大路。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两边的人烟也渐渐稠密,不仅仅是村子,也能偶见大的郡县。这里几乎已没有山岭了,全是一片平原,种满了庄稼。一眼望去,炊烟袅袅,绿浪金翻,尽是太平气象。

燕国自慕容皝建国,传位于慕容儁,这两位皇帝都算得上是明主,知道修学抚民,劝励农耕,所以国力日渐强盛。与四方敌国交战,也频传捷报。连败高句丽、赵、冉魏。晋数度北伐,也无功而返。燕渐渐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国家。但慕容儁死后,慕容暐做了皇帝,奢侈之风渐盛,朝中君臣、朝外百姓,日斗奢华,习以为常。腐/败渐生,朝政废弛,再也不是创国之初的欣欣向荣之像了。再加上近年慕容冲四处搜罗童男童女,搞得老百姓人人自危,木兰一路上也不知遇到多少哭诉之人。

走了两天,他们终于来到了邺城。木兰走近城门,忍不住“哇”了一声。她自幼在武陵村长大,见到的最宏大的建筑不过是祠堂而已。东山君虽偶尔跟她谈起外界文物之胜,但木兰毕竟没有见过,也就无从想像。今日一见,才明白什么叫做金城汤池。

那座城门好高!木兰站在下面,尽力仰起头,才能看全。城墙足有一丈多厚,全由三尺多长的大石砌就的,威武雄壮,旌旗招展,上面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士兵。

吕光吓得跟在木兰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生怕被燕兵认出来,木兰却并不害怕,兴味盎然地东瞧瞧西看看,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他们随着人流进了城,木兰更惊讶了。邺城里面竟然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宽的大街!大街两边都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各种新奇好玩华丽精致之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木兰小孩心性发作,玩了好久,才突然想起正事。

他们要找大司马慕容冲!他们要教训这个可恶的魔头!这是他们来邺城的目的,还要帮老者解开背上的蜈蚣。

但是,到哪里去找慕容冲呢?这可难倒木兰了。邺城这么大,三天三夜都逛不完。而且从这么多人中找出一个,无疑大海捞针。该怎么办呢?

木兰托着小脸,陷入了沉思。

突然,小玉叫了起来:“慕容冲!”

木兰精神一振:“哪里?在哪里?”

小玉一只翅膀笔直指向墙上,只见那里贴着一张大红的告示,一大群人围着观看,挤得水泄不通。小玉:“那上面就写着慕容冲!”

木兰跟吕光下马,向人群中挤去。木兰身材娇小,从人缝里就钻了进去。只见告示上写着:“中山王、大司马慕容冲谕告全国百姓:大燕国清河公主容德并臻,艳冠天下。太后珍爱,并未许人。天生佳丽,当奉英雄。谁为英雄?固当研习以论之。是以本王特设擂台于大司马府前,天下英雄,皆可自荐。优胜者当以驸马授之,其余本王当量才以用。凡我大燕雄才,岂不踊跃来哉?”

木兰大喜,终于找到慕容冲的下落了!

只听周围的人乱纷纷地谈说:“清河公主啊,可是传闻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清河公主?”

有人回答:“就是她!当年秦国天王苻坚派特使抬着黄金万两前来求婚,太后都未答应!不想今日比武招亲!”

“那我们还不看看去!”

“走啊,去看清河公主喽!”

大家一声呼喊,一条热闹的大街,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的。

木兰拉起吕光:“我们也去!慕容冲既然策划了这场比武招亲,想必一定会出现。只要见到了他,我们就能找到机会杀了他!”

吕光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跟着人群,向城中涌去。

木兰突然想到什么:“吕光,你说清河公主究竟有多美,竟然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吕光认真想了想,但一个从未出过村子的人,实在很难想像天下第一是什么样子。他摇了摇头。两个少年都怀着兴奋与好奇,随人群来到了大司马府前。

到了这里,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大司马是三公之一,是国家军事的最高长官,所有的兵马都归他管辖,因此,府前是一片开阔的校场,可容数万人马。但现在,整个校场被挤得水泄不通,全是人头!清河公主比武招亲的消息短时间内就传遍天下,天下第一美人加上公主的身份,一旦胜选,权势、美人顷刻到手,真可谓是一步登天。就算拔不得头筹,也可以来看场大热闹。是以不但整个燕国为之轰动,就连相邻的秦国、代国、凉国,甚至东晋,都来了不少奇才异能之士。

擂台就设在大司马府的正前方,因这些高手的破坏力都很惊人,因此,擂台是用巨石搭建的,宽十丈,高两丈,足够让这些高手们施展开拳脚,而整个校场上都能观看得到。擂台两边,驻扎着一千名士兵,京兆尹慕容令全身盔甲,端坐在一只锦礅上,士兵们全都严阵以待,防止有人乘机惹事。

擂台后面搭着一座绣楼,张灯结彩,极尽繁华。绣楼上虽然空无一人,但遥想擂台决出胜负之后,清河公主必然要登上楼来,亲点这位未来的夫君。如此一想,怎不令人热血沸腾?

台下之人,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绣楼与擂台之间,铺着猩红的地毯,地毯的正中间,放着一张紫檀太师椅,铺着绣着龙纹的黄缎垫子。太师椅后面,竖着三只高高的旗杆,左边是红旗,以狻猊为纹,上书“大司马”;右边是黄旗,以龙为纹,上书“中山王”;中间是一杆青旗,上面绣着一只飞舞的彩凤,彩凤盘旋,护着两个字:“慕容”。三旗哗啦啦飞舞着,狻猊、金龙、飞凤似是相互斗嬉,分外好看。

太师椅上,却空无一人。

木兰悄悄拉着吕光说:“这只太师椅,肯定是为慕容冲留的。我们靠近些,等慕容冲一出来,一箭就可以取他的性命!”

两人拉着老者,向前方挤去。她们身子小,再加上不是老就是小,没人敢挤他们,一会就来到了擂台前,占据了个最佳的观战位子。擂台前,是一排栏杆,木兰将右腕搁在栏杆上,看似无意,其实早就瞄准好了,只要慕容冲一落座,九枚翔天箭立即连珠发出,管将他立毙箭下。

至于杀了慕容冲后能不能逃出去,她想都没有想。只是一腔热血,要为天下人除此魔头而已。

占好了位子,木兰终于放心地看起了擂台上的比斗。

台上你来我往,已经斗了好几场了。

其时去古未远,武之一道尚未如后世般发扬光大,分出内家外家,武当少林等诸多门派,还是以战国时的游侠击剑之术为主,但自秦以降,天下数度大乱,习武之风甚为盛行。慕容氏本是胡人,秉性粗豪,更是以武治国,而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所以这场比武招亲的确吸引了不少高手参加。东西晋时虽然没形成大的武林门派,但各种教派也名目繁多,而且奇才异能之士多隐在民间,此时全都登台亮相,怪招异宝,层出不穷,看得士民们大呼过瘾。

木兰仔细观察他们的招数,跟自己所学的一一印证,竟然得益良多。东山君所教她的,最重要的就是采集对方的信息,并从中看出对方的缺点来。两位高手在台上打,木兰就仔细观察他们的优缺点,心中暗暗制定策略。一会一个将另一个击倒了,若是用的策略跟自己相合,木兰就欢欣鼓舞。如果不相合,木兰就仔细思索自己的所得所失。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却对她帮助极大。

斗到正午时分,天上一轮太阳炎炎蒸着,将校场上照得一片通亮。有些小贩叫喊着,卖些糕点饼果之类的给大家充饥。比武实在太过精彩,没人肯为了吃饭离场。场中两人正斗到紧急关头,一人持一柄大刀,另一人用两杆铜锤。用锤的人力大无比,铜锤舞起来就跟两团旋风一般,追着对方猛攻。用刀的人却不跟他硬斗,仗着身子灵活,满场游走,不时伺机回敬一刀,却和毒蛇一般,专刺用锤人的要害。刺得用锤人恼火之极,偏生无法将他轰下台去,斗急了就破口大骂。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半个多时辰,兀自不分上下。

突然,一个人缓缓从台下走了上来。他年纪约五十多岁,脸上布满虬髯,相貌威猛之极。身上一袭红袍,半敞开着,露出里面洒金的绸衫来。他脚步极稳,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他一言不发,也不看台上相斗的两个人,笔直朝擂台正中间走去。

台上两人见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都甚感诧异。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使铜锤的人首先发动了攻击,喊道:“朋友小心,我这铜锤可是不长眼的!”

说着,双锤使了个搅风诀,急旋着向那怒狮般的人砸了过去。那人竟不避不闪,好像根本没看见一般。

木兰忍不住提醒他:“小心!”

突然,就听一声惨叫,两只铜锤倒飞而出,砸在了擂台边上。怒狮般的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使铜锤之人已被他劈胸抓住。那使铜锤之人也很魁梧,但不知怎地,被他提在手中,就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一般,随手一抖,扔到了台下。

使刀之人脸色一变,不敢跟他打,使了一礼,陪笑道:“这位兄台……”

怒狮之人冷笑一声:“凭你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一把也将他劈胸抓住,大喝一声:“滚下去吧!”使刀之人武功也不算低,跟使锤之人斗了许久,精妙的招数也使了不少,偏偏在他手下竟连一招都使不了,被他一抓抓得全身酥软,扔出三丈多远,正好摔在使锤之人旁边。两人唉呦唉呦地爬起来,不敢放狠话,悄悄溜走了。

怒狮之人站在台上,环顾一周,看着京兆尹慕容令:“怎么咱老人家来了,连个椅子都没有?”

慕容令也是天潢贵胄,乃慕容氏的嫡/系,父亲慕容垂大名鼎鼎,受封吴王。哪里受过别人喝斥?但在这老人面前,却像是矮了一头,慌忙站起来陪笑道:“小将不知道您老人家会来,未准备座椅,还望恕罪。”

说着,急忙将自己的锦礅搬起来,亲自送到擂台上。那人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慕容令躬身告退,竟是恭敬异常。台下观众都感诧异,这老儿是谁,怎地这么大的架子?待到看到他手指上套着的那十个晶亮的指环时,却不由都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这老者叫倪洪,乃是三万羽林军的总教习。羽林军是从汉代就设的皇室禁卫军,专门负责皇宫的治安,地位尊崇无比。倪洪虽然只是个教习,但羽林军都选的是官/宦子弟,其中一百二十八位羽林郎,更是只有高/官子弟才可入选。倪洪做了三十年的总教习,可以说整个燕国的高官,半数都是他的弟子。再加之他武功的确了得,几乎成了无冕之王。慕容令就曾做过三年的羽林郎,后来虽升为京兆尹,但仍算是倪洪的弟子,岂能不恭敬?

只是倪洪年纪这么大了,儿子都有了好几个,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也是贪图清河公主的艳名权位,老而不修,来趟这淌浑水?台下观战之人不由得都窃窃私语,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倪洪耳朵极尖,当然全都听在耳里。但他并不在意,朗声道:“咱老人家既然上台,自然别有用意。诸位若给咱老人家一个面子,就不要再上台了。否则,嘿嘿……”

他说到最后一句,脸色一凛,当真如雄狮猛虎,不怒自威。台下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鼓声。只见一百二十八名羽林郎全都顶盔贯甲,列成方阵,为师父擂鼓呐喊。这些羽林郎全都生得英俊,加之出身官宦,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他们。来此参加比武的人虽也有高手,但多是单枪匹马,见了这般气势,先已气馁,哪敢再上来挑战?

倪洪目光凌厉若电,扫遍全场,显然修为极高。台下摇头的有,不屑的有,看热闹的有,但却无人敢上台。

突然,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倪老头不要脸,这么大年纪了还来比武招亲,也不怕人笑话。我小人家,就看不惯。”

几万人聚在校场上,那真是要多嘈杂有多嘈杂。但这个并不响亮的声音,却盖过了现场的吵闹,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倪洪脸上微微一变:“哪位好朋友来了?怎不上台来让咱老人家见识一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已出现在了台上。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衣,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但这双眼睛寒气逼人,令人不敢对视。他的身形长得极为奇异,身子极细,常人的身躯大约有脑袋的三倍粗,但身躯却跟脑袋一般粗细,看上去极为别扭。他站着的时候,身子不停地轻轻晃动着,就像是一条随时等待出击的蛇。他站的位置,就在倪洪的身后,但倪洪竟然完全没有发觉,仍然喊道:“朋友,上来让我老人家见识一下!”

那人“嗤”地发出一声轻笑,倪洪猛然发觉,陡然转身过来。那人双脚轻轻一滑,就像是贴着地一般,再度滑到了倪洪的身后。倪洪见身后并没有人,知道遇到了高手,双手猛然向两边一分,两道劲气成形,轰然向四方击去。倪洪借力,身子凌空飞起,宛如一只生翼的雄狮,一飞两丈多高,这才看清了敌人。他一声冷笑,双手拳劲收在一起,大喝一声:“吃我一拳!”

一拳猛然向黑衣人轰了下来。黑衣人一动不动,他的双眸闪亮之极,紧紧盯着倪洪的拳头。眼见拳头砸到了面门前,他的嘴突然张开,一口向倪洪的拳头咬了过去。他人虽然干干细细的,但口却张得极大,倪洪的拳头本就不小,但他的口却更大,一口张开,几乎就能将倪洪的拳头吞下去。

这古怪的招呼吓了倪洪一跳,急忙收拳,身子倒跃而回。那人也不追赶,冷冷看着他:“你老人家不是要我小人家吃你一拳吗?我小人家要吃的时候,你为什么又不让我吃了?”

倪洪一口一个“我老人家”,他就一口一个“我小人家”,好笑之极。

倪洪一怔,倒不知道如何回答。黑衣人冷冷一笑:“幸亏你老人家见机的快,否则,你这只老拳头,就算了废了。”

倪洪突然想起一个人,忍不住失声说:“你……你是九龙御盗沈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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