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突然灵机一动,冲着简东海做了个鬼脸:“你有没有觉得你笑起来像哭?”
简东海一愕,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木兰在生死决胜之刻,竟然突然评点起他的笑容来,说得还这么古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没遇到过这么精灵古怪的对手。别人在他霸气凌压之下,都是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木兰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脸色才一愕,木兰立即指着他叫了起来:“现在就更像哭了!”
简东海被她逗得忍不住破颜。
沛然如涛岳般压着木兰的霸气,立即弱了一半,露出了一丝空隙。木兰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一纵身,倏然越到了简东海的头顶,翔天箭几乎同时射出,直奔简东海后脑要害!
简东海知道上当,却全然不惧,左手一抬,一拳冲出。立时,一股万马奔腾的气势随着他的拳锋勃然而发,自下而上,向木兰疯狂涌来。他的拳劲沉凝雄浑,如怒涛如潜流,无穷无尽,沛不可当。但更为厉害的却是他独门修炼的霸气,依附在拳锋上,让这一拳的笼罩范围扩大到极致,竟让敌人有无法躲避、无从招架之感。擂台虽大,但无不笼罩在这一拳的威力之下,无论躲到哪里,都必会被击中。
木兰跃起之时,早就想好了对策,飞云纵倏然探出,抓住了旗杆,身子凌空再跃,再度上升了三丈。简东海的拳威虽然凌厉,但木兰两次上跃,距离他已有四丈多远,无论多强的拳力,都无法及如此之远。简东海回拳,行云流水般地将木兰射来的翔天箭击落。
他的一举一动,都从容之极,霸气与拳锋融合得天衣无缝,找不出丝毫的空隙。这种独门武功极为神妙,无论攻或是守,霸气都如实质,将他身周一丈余的空间围裹起来,令人有无从下手之感。
翔天箭何等凌厉,连唐球都畏惧三分,但碰上他的霸气,却像是玩具一般。只因翔天箭还未接触到他的拳头,霸气已侵入箭身,将箭身附带的劲气全部摧折。等箭飞到拳锋时,已毫无力量可言。这无异于在他身周布下了一层坚韧之极的防御,任何攻击都会无功而返。
而这还仅仅只是防御。
木兰大惊之下,不得不去想:当他发动攻击时,会有多么可怕!霸气会作为先遣部队,摧枯拉朽地瓦解对手的防御,造成最大的伤害。
这相当于别人永远都不可能击中他,亦永远无法挡住他的攻击。
这样的武功实在太神奇了!但木兰并没有害怕,而是感到一阵兴奋。仿佛,能见识到这么神奇的武功,本身就是件快乐的事。她心中胜负之念很淡,还未真正认识到输赢的后果,只是一股争强好胜之心在鼓动着她,让她兴味盎然地研究该如何打败这么强大的对手。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简东海拳锋在接触到翔天箭时,他身周天衣无缝的霸气,突然出现了些微的凝滞。这只因天下无论什么招式,在击中目标时,都会有一丝停顿。拳锋一停,流转不休的霸气也便会随之一停,从而出现短暂的空隙。这空隙虽转瞬即逝,却让木兰顿时有了取胜的信心——因为,她终于发现了霸气的破绽。
更重要的是,她对战斗决胜之道,有了更进一步的领悟。
以前,她都是在已搜集到情报后,才能制定出策略,并取得胜利。但如今她忽然领悟到,也许战斗与搜集情报,并不需要分开,她可以一边战斗,一边取得情报。
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做到两点。
第一,不能被敌人打败。
第二,要诱使对手露出破绽。
而要做到这两点,最好的策略就是——游击。
飞云纵甩出,抓住了另一支旗杆,木兰的身子同时飞起,掠过长空,翔天箭同时电芒闪动,直射简东海。
简东海全然不惧,每一拳挥出,就击落一枚翔天箭。霸气纵横,他的笑容温煦谦逊,但拳锋处激昂的霸气,却透露出他其实是位王者,正从他所控御的国度里恣意抽调着百万大军。
然而,任何王者的领土都有着疆界。
木兰抓着擂台边上的三支旗杆,身子飙转电飞,就如在天空中飞翔,倏然向左,又倏然向右,迅捷犹如鬼魅,围着简东海一阵乱攻。简东海拳风虽然威猛,却连她的衣襟都模不到一点,简东海不由皱起眉头,若是他双手齐施霸拳,可让皇霸之气扩开一倍,将整个擂台都笼于其中,那时,木兰轻功再高都无用处。偏生早说了大话,只用一只手来对付这精灵古怪的小子,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来。但简东海气度极好,说好一只手就只用一只手,另一支手背负在身后,一拳拳击出,一连击落了四枚翔天箭,突然一笑:“没有了旗杆,看你还能飞到哪里去?”
他倏然一纵身,来到了旗杆下,拳锋连沉了三沉,三道潜力像是虬龙般钻出,几乎同一时刻击中了三支旗杆。只听“咔咔咔”三声闷响,三支旗杆竟被他同时击断,倾倒下来。简东海提拳守在旗杆旁,目光凛凛地盯着木兰。只等她一落下来,就立即实施雷霆一击。
木兰娇笑道:“你上当啦!”
飞云纵一闪,缠住了一根旗杆,木兰足尖点在另一根旗杆上,用力一抖,三根旗杆被她牵引着,凌空向简东海砸下。
简东海脸色微微一变。这三根旗杆每一根都有碗口多粗,五丈多高,百余斤重,一齐砸落,就算他武功通天,也不敢在原地硬接。木兰早就算计好了,所用的牵引之力巧妙之极,三根旗杆分三个方向砸落,将简东海包在中间,无处躲逃。他的拳风虽然厉害,但三支旗杆砸下,威猛沉重,他在遮挡之时,霸气就会露出空隙。若木兰此时对准空隙发动雷霆一击,必然能生奇效。这道理木兰知道,简东海心念电转,自然也知道了。他眉峰一轩,大喝一声,一拳砸在左边的旗杆上,身子横飞而出。他对自己的拳法很有信心,这一拳至少能阻住旗杆的下砸之势,让他可以趁机月兑开包围。
轰然一声巨响,这一拳正中旗杆。沉重的旗杆果然抗不过他的拳威,沉声闷响中,被砸得横飞出去。简东海一拳才出,另一拳立即笔直上冲,要赶在木兰发动攻击之前,先将空隙补上。猛然,头顶响起一阵极为怪异的风声。
他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木兰抱着一个粗长的黑漆漆的圆筒,向他狠狠砸了下来。那圆筒一看就知是精钢所铸,沉重之极,挟着木兰飞坠之势,来势狂悍难挡,眨眼之间,就到了简东海的头顶!
木兰娇喝道:“你就哭着笑吧!”
狂风轰然怒发,伴随着惊海凌厉之极的威势,宛如陨石般猛砸而下。以简东海如此高的武功,也不由得心惊胆寒,这一砸之威,他实在没有把握抵挡。
简东海心中升起一丝惶然。只靠一只手臂,真能挡住这一击吗?狂猛的霸气,随着他心灵的波动,而变得更加衰弱。此消彼长,木兰这惊海一击,却更加势不可挡。
轰隆隆一阵天崩地裂的闷响,简东海就觉擂台一阵狂震,立足不稳。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坑,深达一尺多。惊海粗重的筒身有小半截没入了土中,木兰扶着惊海,站在一旁,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这一击,并不想杀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以为你必能战胜我,但现在看来,却大未必然。那么,你本来认为自己做对的事情,也大未必然。”
简东海怔住了。木兰在占尽优势之时,这必杀的一击竟然主动偏离他的头顶,击在旁边的空地上。显然,她这一击,旨在定胜败,而非伤他。不得不说,在这尔虞我诈,动辄杀人的乱世里,木兰这番举动,已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木兰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半仰着脸,去看他的神色:“喂,你不会真的要哭吧?你笑起来都这么难看,真哭起来的话,那可怎么得了?”
简东海怒气消散,竟忍不住展颜微笑——谁能对这么可爱的木兰生气呢?
木兰一拍手:“笑了笑了!”
她的脸像是春花一般灿烂:“快些去向公主姐姐倒个歉,我们就不用再打了!”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那命令的口吻必定让简东海极不舒服,他宁可战死都不会遵从的。但木兰满脸稚气,又天真又可爱,娇憨天然,却让他大感违逆的无礼。
但他毕竟是位真正的英雄,微一沉思,傲然道:“你真以为你刚才那一招能杀得了我?”
简东海指了指自己后背。木兰这才看清楚,他的左手反握在背后,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长枪。简东海冷笑道:“我这柄东海软鳞枪乃是取自海底玄金锻造而成,能软能硬,软起来如缎带,可缚在腰上;硬起来钢金都不如。你这一击虽猛,却绝不可能砸得断它。我若矮身偷袭,你的性命已在我的掌中。”
木兰呆住了,她没想到简东海竟然能“变”出支枪来。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那柄枪似是由无数鳞甲嵌成的一般,通体黝黑,沉重之极。说不定真能挡住惊海之击。
木兰挠了挠头:“那……那我们再继续打?”
简东海哈哈一笑,恢复了豪气干云之态:“我简东海是何许人,竟与你这么斤斤计较?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没顾及到公主的感受。公主在上,请受在下一拜。在下山野狂人,不懂规矩,致使公主受辱而不自觉。这位小兄弟教训的是。”
他冲着清河公主深深鞠躬,坦然行礼。
木兰由衷赞道:“简大哥,你这么做,我反而认为你是个真英雄真豪杰。”
台下之人纷纷点头赞同。这位简东海行事光明磊落,自有种豪雄之气,生自骨里,令人不由得心折。他此时向公主致歉,无人觉得他是怕了木兰,反而觉得他从善如流,知错则改,是赏识木兰而非惧怕。
清河公主盈盈还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东海回身,冲着木兰亦行了一礼:“今日结交足下,甚是快意。小兄弟若是无事,不妨驾临寒舍,共饮一杯酒如何?”
木兰还未回答,突然,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说:“想走?你们谁都走不了。”
简东海愕然抬头,就见慕容冲一只手支在下颌处,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目中喷射着怒火。
与此同时,十二个人影披着漆黑的斗篷,一齐现身在擂台周围。其时正当中午,阳光明亮,但这十二个人身上却仿佛缠绕着一团淡淡的黑雾,竟然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他们一步一步地向擂台走去,脚步所及之处,地上的青砖竟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十二个人似乎是瘟疫的使者,所经之处,只留下一片腐烂荒芜的废墟。
简东海的脸色变了:“蛊神?”
慕容冲冷冷一笑:“算你识货!”
他猛然将手抬起,向下一压:“十二蛊神,将他们俩人全都杀了!”
十二蛊神,闻言齐齐踏上一步。一股森寒之极的杀气由斗篷下冷然勃发,连绵成一片,向简东海与木兰席卷而去。这股杀气虽然不如简东海的霸气那么雄浑如实,但层层叠压,相生相济,十二道交揉在一起,却强了不止一倍。而且杀气所透出的阴寒凌烈,惨刻狠毒之意,更让人不寒而栗。
简东海脸色连变,猛然踏上一步,将木兰护在身后。但十二蛊神从四面八方围拢来,他又如何护得住?阴寒杀气像是针一般不住地向他的霸气上刺去,像是万千毒虫噬咬着他的身体。才过了片刻,简东海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
十二蛊神,乃是慕容冲秘炼的杀手锏,其中一个唐球就打得木兰差点死于非命。十二位蛊神齐集,简东海功力再强,也无法抗衡。
慕容冲脸上浮起一抹冷笑,这两个人扰乱招亲,大言不惭,完全不将他这个大司马放在眼里。不杀了他们两人,如何泄愤?蛊神全身剧毒无比,功力高绝,简东海和木兰武功再高,也必死无疑!
他厉声叫道:“杀了他们!”
突然,一个柔婉的声音响起:“住手!”
慕容冲也不由得愕然,只见清河公主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轻移莲步,一直走到了擂台上。十二蛊神哪敢冒犯于她?连忙惶然退避,围攻之势立即瓦解。
清河公主缓缓走到擂台中央,静声说:“比武招亲已经结束,我已选出了我的夫君。”
“就是他。”
她轻轻抓起木兰的手,举了起来。
?本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