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游已经偏西的时分,翘首企盼的马车才缓缓地驶来。沈天盈、沈微、安晋站在百客栈的门口候着。马车到了门口,沈微眼睛里已带了泪。
沈天盈上前撩开了车帘,春丽春兰两个随侍的先下了车,随后的是穿橘色长袄的棋画,棋画下车后不忘回身抬着手,沈夫人搭着慢慢下了车。
安晋紧着跟沈微上前施礼,“岳母大人,一路辛苦。”
“娘,”沈微挽住沈夫人的手臂,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您可来了,女儿都想死您了。”
宠溺的撇了个嘴,道:“才嫁出门几天呢,新婚的甜劲儿还没过呢,能想起娘呢?”
棋画笑着上前见礼,道:“给长姐、姐夫问好。”
沈微斜了一眼并未作声,在家里就瞧不惯这爬上主子位的下人,安晋见状忙抬手道:“弟媳多礼。”
接着是春丽春兰,屈身施礼:“给大小姐、大姑爷问好。”
头一次在姑爷的地面上,安晋不忘了给春丽春兰打赏了银子。
见礼都过了,沈天盈才开口道:“进屋吧,有话到屋里说。”
“嗯。”应着声,就往屋里走去。安顺在柜里迎了出来,挨着向沈夫人、沈天盈及棋画都施了礼。道:“这儿可是咱们涉城最好的客栈,堂嫂的家人自然都是自家人,只管安心的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吱声,都给您备着。”
沈天盈回了个礼,道:“劳烦了。”
一旁的白礼可是才知道的那人就是安顺堂哥的客人,听说还是盛城里的首富呢。先前还在房间上亏了人家的银子,这时候真想遁地逃了。
沈天盈可没放过白礼,转头就看向他,嘴角还噙着笑,道:“听闻说房间是不错的,只要没有那些不干净的就好。”
光听着,白礼就要冒汗了。
安顺不懂那其中的意思,忙就保证道:“这您就安心,保证是没有不干净的,这就带各位到屋里休息。”引着在前头就往楼上去了。
沈天盈原是想为难了百客栈的,顾虑到沈微,安晋姐夫还是用了心安排的。
沈夫人与沈天盈的都是套阁,一进屋,沈天盈就勾着嘴角笑了,这才应是百客栈最好的房间,那柜里的真是大胆。
棋画的是一间贵客房,虽是不如沈天盈的套阁,但到底是个少姨娘的身份,棋画也没挑。
春丽春兰两个住挨间儿的常客。
沈微拉着沈夫人,在屋里说着话,安晋就和安顺去了大酒楼里,准备着将晚上的第一顿饭务必是做好了。
沈天盈才到桌边上倒了茶,坐下还没等喝下,就听门口有敲门的,不必去看也知道是谁,便不做理会。
棋画没听到应门声,就自个儿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沈天盈在桌前喝茶,上前提了茶壶就细看,问:“茶可是少爷惯喝的?我让春兰拿了几包家里的,要不要帮你换了去?”
“不用了,”沈天盈饮下一口道,“茶还是不错的。”
放下茶壶,移步到沈天盈身后,抬手捏了捏沈天盈的肩头,“一个人坐船来的,道上可是一路平安的?”
“嗯。”沈天盈应道。
“按家里祖母说的,见到那曲家的姨女乃了?”
“已经没了。”微微挪了挪肩。
棋画见沈天盈不高兴,赶紧收回手,坐到了沈天盈边儿上,道:“这几天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吧?”
摇头道:“没有。”转头看着棋画,“一路上你也多有辛苦,先去看看娘,就回屋里歇着吧。”
“哦。”有些尴尬的起了身,“你也多歇着,有事儿就到外头叫我。”
“嗯。”
见沈天盈样子是不愿多话,棋画只好轻声地出了屋,带上了门。屋里头的沈天盈听见了关门声儿,才舒了口气。
棋画转身去了沈夫人的套阁,见沈微也在,就恭敬地施了礼。
沈夫人抬头瞅了瞅,脸上看不清喜恶,道:“怎么不好好歇歇身子?”
棋画笑着道:“知道长姐又贴心的话与娘要说,棋画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念着长姐许久没吃到家里的好吃的,特地让春兰带着,给长姐解馋。不如就这会儿端进来,娘和长姐俩说话时候也好有个打牙祭的。”
沈微却不屑,“嫁出门的姑娘,哪有日日惦记娘家吃食的。难不成天生就是个馋嘴的?”
棋画忙福,“哪儿敢这样想长姐,长姐冤枉了,的确是念着长姐,才做了几样好吃食带来给长姐。”
沈夫人拉着沈微道:“棋画的一片心思,瞧你个嘴厉害的样儿。棋画啊,叫春兰拿进来吧,别在意你长姐的话,说笑的呢。”
“是,”躬着身退了出去,牙根恨得痒。
晚上,安晋亲自到百客栈接人去大酒楼吃饭,安晋的爹娘早早就侯在了大酒楼里,对着这首富的亲家,心还是敬畏着。
安顺将酒席备的妥善,还不忘派人到美湖园去请项艺和刘沁,若能出席了,与安家也是有脸面的。
刘沁身子虽弱,但走动倒不是为难的。只是不知情时候想着去给了安顺面子,如今知道了是要面对沈家的人,刘沁就不愿了。
“哥,你去吧。”对着项艺道:“安顺跟了你这么多年,唯一的求你的事,原本我就应下了,只是现在身子不好,哥就自己去吧。代着安顺敬一杯酒也是好的。”
项艺本不愿去,但听得刘沁一说,也生起了为难。
刘沁笑笑,“我好好地待在瞰湖楼里哪儿也不去,你不用担心我。”
项艺看了眼安顺派来的人,问道:“都是什么客?”
“应是安顺堂哥的岳母、小舅子,和一位少姨娘。”
少姨娘?不是连翠二太太?算起来,沈天盈的确是该娶了新人。只是刘沁心里隐隐的就觉得,那个少姨娘兴许就是一个见过的。华玉芷说过休她不是沈天盈的本意,回想那件事的前后,棋画可是重要的一步棋。如若不是沈夫人利用的,那么棋画自然从中是要有所求的。而她当初还是个冲喜的,沈夫人不会无故就生事要休她。所以……
“哥,”刘沁直起身,道:“我虽然身子难受不愿见人,可我想吃酒楼里的好吃的了,不如哥把我带去紫花阁吧?”
睨着刘沁,知道她一定不是要吃什么菜想要去的,定是有什么心思。可项艺还是不作犹豫的道:“好。”
不想让沈家人认出来,虽是六年相隔,但以防万一的,刘沁还是让碧儿给扮了个男装。
到了大酒楼,安顺见少爷与大小姐一同前来,心里自然是美的,听说小姐身子有恙,便急着安排进了紫花阁,将平日里刘沁爱吃的都端了上来。
沈家的还未到,项艺就与刘沁先进了紫花阁坐着,安顺给沈家的备的是二楼的大雅阁,上楼必是要经过刘沁的。
项艺并没坐多久,安顺就领着沈家的上楼了,通过门缝,刘沁一眼就认出了棋画,紫色的夹袄,端庄的发髻,俨然已是一个主子。
刘沁坐在项艺特意加了厚的椅子上,手拿着筷子,却没夹东西。想想还真是当时太稚女敕,竟被一个丫头给耍弄了。如今已过了六年,虽想起来了生气,到底一切还是成了旧事,多想无益,心里落个明镜就好。自己已与沈家再没关系,若不是碰见的,也不会想起的罢。
项艺敬酒时,才知道是盛城沈家的,与沈天盈喝了杯酒,才知道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少爷,也是最终弃了沁儿的人。
“沈少爷,不知可还记得六年前,我们于盛城可是见过面的。”
沈天盈暗忖,难不成他六年前就已和刘沁结识?突地,脑袋里闪过了昨日那个丫头,叫苹果。再细打量眼前的人,才恍然,
“那时候还不知是项少爷。还不知有缘可以一起喝酒。”
众人虽不知道两人相识,可提起了六年前,好几个人心里还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的。沈夫人好奇的打量着项艺,棋画也目光如炬。
但毕竟是亲家酒,项艺并未多留,说了些客套的好听话,敬过了酒,就退出了他们的雅阁。
倒是沈天盈多心,借着送项艺的当口,瞥见项艺进了楼梯口的第一个雅阁。
见项艺进门,刘沁仰头一笑,“这么快。”
项艺未语落座,看着刘沁,眼睛带着询问。
刘沁本来也不想隐瞒,于是道:“哥见到了沈少爷?”
听她叫沈少爷,如是陌生,心才畅快了些。“嗯,沁儿先前也不和我说,着实是让我意外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道:“沁儿来,是想见谁?想知道什么?”
刘沁摇摇头,“不想见谁。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看着这样的刘沁,让项艺有些看不透,想起又出现了的沈天盈,心总是有些不踏实,放下筷子,握住刘沁的手道:“沁儿,等着我,等娘的孝期一过,我便迎你进门。”
不待刘沁回答看,紫花阁的门啪地被推开,项艺皱着眉转头看去,竟是沈天盈。
“是撞到了项少爷的龙阳了吗?实在抱歉!”可脸上一点儿也瞧不出抱歉的意思。
刘沁一身男装,项艺略显尴尬,起身道:“沈少爷怕是走错了屋。”
沈天盈歪头看着刘沁道:“这俊俏的男子看着面熟啊!竟与我要找的人十分神似。”
刘沁知道他是故意,只得起身,“出门不便扮了男装,惹了沈少爷误会。我是刘沁。”
“啊,”沈天盈做恍悟状,“那可正是我要找的,项少爷,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她说,不知方不方便。”
项艺浅笑,“好像不方便。”
“哥,”刘沁道:“没关系。”
项艺瞧着刘沁,见她眼神坚定,也不作他语,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