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命运,他也说命运,命运是什么?也可能是一粒沙吧,躺在沙滩上,混迹沙群里,都很渺小,但是独立的。也许永远躺在沙滩上日复一日经历着潮起潮落、风吹日晒;也许被某人的鞋啊衣啊、手啊脚啊的带到了某个犄角旮旯里从此与土石草木为伍;又也许因着海水的冲刷从此葬身海底,或是重又投入某个沙滩的环抱与另一群沙子为伴、、、、、、总之,命运到底是什么,谁能说得清?上面的话笔者也是胡诌的,反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那么姻缘又是什么呢?笔者很好奇。美妇拙夫或是老妇少夫都不乏少有,更有青春少年男女一双双一对对令人欣羡。古时有神话,神话里有月老,月老手里有红丝,据说人间的姻缘就是这些红丝牵就的。奇怪的红丝,奇怪的姻缘。
禾玥大概就是被这种奇怪的命运、奇怪的姻缘牵着走上了从不相知的虾岛小村。从此酸甜苦辣,避也避不了,回也无从回。
且说日光飞逝,九月里虾岛人的一个重要节日就要到了,就是开渔节。大凡靠海吃饭的地方都应会有这样的节日,这是属于渔民的节日。虾岛是个小岛,没有那渔都渔城的开渔节来的繁华、锦簇,但也相当的热闹、隆重,足够让人回味个三天四夜。开渔节内容大同而形式不一,虾岛人有自己的习俗,大体分祭海、祈鱼、送帆三项内容。
祭海即祭海龙王。当天清早,在朝暾初露时,渔船出海的岸上,摆下一大两小三张八仙桌。上摆三牲福礼、水酒瓜果,插上鲜花香烛,由一岛之主领头祭祀海龙王,然后再由领头船的船主把香烛请至领头船上,求海龙王保佑渔民们一帆风顺、平安归乡。现在,虾岛的大部分渔船都归罗宗佑所有,他虽不是船老大却是十足的船主,所以这请香烛的任务自然也有他的一份。他也年年遵行,从未假手他人。
祈鱼最令人们特别是小孩子欢欣鼓舞了。白天,一只彩纸、竹篾儿编成的彩船由一打扮成州官模样的人驾控着,前后各配八对十三四岁女孩儿扮演的贝仙蚌神们簇拥着载歌载舞,再由唢呐锣鼓队头前领路走家串户。常惹得一帮小鬼们一路相随。
到了晚上,队伍更庞大,有锣鼓队、彩旗队、还有美丽的“鱼精贝仙”们舞着彩带再一对,还有一长溜人提着千奇百怪的鱼灯跟在最后。走街串巷好似一条长长的游龙在盘旋欲腾,几把个静谧夜晚的小岛闹了个沸反盈天。参加巡游的人多是学校里的孩子,所以负责安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学校老师的头上。
扬帆在次日清晨,同是朝阳初升时,彩炮、烟花、鼓乐齐鸣,镇长一声令下,众渔船轰轰烈烈齐扬帆开航,虽没有千帆竞流的场面,但也相当的壮观雄伟。
星犹明,夜未退,虾岛已经沸腾起来。待得东方晛睆,朝霞四射,码头上已备齐牲礼祭品,参加祭礼的一干人等也都到齐。周围人头攒动。他们虔诚、庄穆的观看行礼的男人们,同时在心里也默默地祈求龙王赐个平安年。风浪无情,通讯简陋,一出海不异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所以向龙王祈平安向来是渔民们最重视最严肃的事。
禾玥和雯雯、唐海一起挤在人丛中,这肃穆的场景使她想起了从前第一次随母亲踏进香烟缭绕、佛号声声的佛殿。这样的海祭对她是陌生的,祭礼的每个过程都令她新奇。她看向参加主祭礼的几个人,但离得太远且他们要么微俯首要么背对人们,禾玥看不太清他们的脸。
雯雯低声对禾玥说:“禾玥你看,就是那个,送香上船的那个,他是这里的大老板,这些船一大半都是他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船主,所以年年由他送香,听说他在h市有个很大地水产品市场,还开了几家饭店主要也以鱼鲜为主。所以他超有钱呢。他还很帅,是不是?”
雯雯合掌抱胸,一副醉慕其中的样子。禾玥轻轻一点她的额:“行啦,瞧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雯雯忽盯着禾玥貌似认真地说:“禾玥,你可千万别让他看见你,你那么美,他见了你一定爱上你,那——我连一个小小的梦也没得做了。”调皮精怪的雯雯忽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脸面,禾玥想气又可乐,“啐”了一口说:“说什么呢你,满口胡说八道。”
“欸,我是说真的。”
“你还说。”
“哎哎,别闹,你看他。”雯雯挡住禾玥扬起的手,略抬抬下颚目视唐海。唐海就站在两人身后,对她们的说话似若罔闻,两眼谛视祭祀的人,若有所思。两个女孩子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耸耸肩,依旧自乐自的。
鼓乐声中,祭祀者们把祭礼抛向大海,祭海仪式即告结束。人群蠕动着准备散去。
禾玥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时老师。”回头一看,竟是小宙宙。后面跟着老校长、唐姨,连罗母也来了,个个欢吟吟。宙宙小身子一窜,早已跑到禾玥身边。雯雯附耳悄声对禾玥说:“你真像他妈欸。”禾玥一听,抬起手肘当胸就搡了她一下。雯雯立刻感到一阵疼痛,却只能苦皱眉头。老校长在前呀,不敢嚷嚷。
罗父含笑和各人打过招呼。“你们都来啦。小时,你是第一次观看这种热闹场面吧?”
时禾玥笑着点点头。
“晚上还有鱼队巡游,可还要辛苦你们呢。”
“不辛苦不辛苦,这么难得的机会本来就是跟也要跟去的,现在能够随队一起走,正是遂了我们的心愿呢。对吧,禾玥?”雯雯伶伶俐俐的一番话惹得众人一片笑声。
小宙宙一直仰着脖子听大人们说话,此时也张着小嘴叫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唐姨“哎呦”一声拉过宙宙的小手,说:“你可不能去,要走好长好长的路呢,你小人儿可走不了。”
“走得了的,走得了的。我也要去嘛。”宙宙小脚乱跳,嚷嚷着说。
罗母:“宙宙不能去。唐女乃女乃说得对,你可走不了那么长的路,爷爷女乃女乃也吃不消陪你去走,你让谁照顾你。”
宙宙小脑袋一转,身子一扭,抱着禾玥的大腿,小嘴一努一努,软绵绵的说道:“时老师,我也要看鱼灯,我会很乖很乖,我听你的话。”小模样儿很是娇憨天真,任谁都会心软,禾玥也是忍俊不禁。
老校长夫妇赶紧说道:“不行,宙宙不要胡闹!时老师晚上有很多事要忙呢,怎么还能分神照顾你。你不许去。”
宙宙一听,小脸儿一拉,很不高兴。禾玥抱起他,一面对老校长夫妇说道:“没关系,就让他跟着吧。”唐海见状也说道:“你们放心吧,还有我和雯雯在呢。小孩子最喜欢热闹,就让他跟吧,我们会看好他的。不让他去呀,小家伙怕会委屈得很呢。”唐海一面说一面还小小的刮了一下宙宙的鼻子。
雯雯帮唐海一起应声,忽又想到了什么说:“只是晚上会回来的很晚,睡觉怎么办?大半夜的再把他送回家吗?”。
禾玥:“要是伯父伯母不介意,就让他和我一起睡吧。省的还去麻烦你们。”
宙宙搂着禾玥的脖子高兴的叫着:“好啊好啊,我喜欢和时老师睡。”
小家伙的话立刻惹得众人都笑起来。罗母又是爱怜又是无限疼惜的轻轻责备道:“你呦,真拿你没办法。”小家伙却偎在禾玥怀里仿佛一个计谋得逞而在得意的小精灵。
唐姨招呼唐海:“阿海,晚上走那么长的路很辛苦的,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哪。”
“放心吧,老姨。”唐海回答道。
这边一行人正与罗家夫妇分别,那边仪式也结束。罗宗佑回身走时,正好看到禾玥他们转身离去。他认得出唐海,只道另外两个也是小学校的老师了。他了解父亲,父亲尽管已经退休了,但仍关心着学校的事,对于他们的交友他并不感到讶异。只是见宙宙很亲密的偎在一个年亲女子的怀里却让他很惊讶。
罗宗佑不疾不徐的走到父母跟前,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罗母闻声回头:“哦,阿佑啊,仪式都结束啦?”
“嗯。”罗宗佑应了一声,看了看禾玥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不经心的问,“抱着宙宙的女人谁?宙宙怎么跟他们去了,是学校的老师吧,以前好像没见过嘛。”
唐姨热心的说道:“她叫时禾玥,是新来的老师。小宙宙啊跟她亲着呢,两个人好像特别的投缘,这不嚷嚷着一定要跟去看鱼灯呢。”
罗宗佑一听越觉奇怪了,“宙宙一向害怕生人,怎么很喜欢这个老师吗?”。
“要不怎么说他们有缘呢。”唐姨说,“你没发现小宙宙活泼了许多吗?”。
“是吗?这我倒没发现。”罗宗佑说。他已有好几月不曾回虾岛,这次一回来又忙着开渔节的事,根本无暇关注儿子。其实罗宗佑很爱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试着去亲近儿子总以失败告终,哪怕说一句简单的温柔一点的话也总与愿违。久而久之,父子俩变得越来越生疏,罗宗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儿子,而小宙宙对父亲也总是敬而远之。现在听了唐姨的话,罗宗佑才忽然想起儿子确实和以往有点不一样,只是自己心系别事而不暇细想。
罗父“哼”了一声,说:“你没发现的事多了。你问问你自己有多久没回家了,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吗?还知道有个儿子吗?”。
罗父说完回身就走了。罗母看看儿子,轻轻叹了叹,和唐姨也相继离去。罗宗佑不敢生父亲的气,对父亲的责备他实是心中有愧的。有好多事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明白,他也不能对父母说。家乡对他来说有太多的伤痛,太多想忘不能忘的事。
罗宗佑又望了望先前禾玥离去的方向,已是晌午时分,路上人稀影少,禾玥一行人早已不见踪迹。
日落月升,人们早早用过晚饭纷纷步出家门去看鱼灯巡游,也看自家被选去游灯的孩子。打扮的娇艳美丽的孩子衬着五光十色的鱼灯真宛如那天上金童玉女海底仙家降临人世呢。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长长的灯伍不断地蜿蜒游移着好似那蛟龙在蟠游着欲跃腾空。
罗父走上三楼平台,见宗佑也站在那儿,遂与他站于一处。他望望山下,说:“很热闹啊,你不下去看看吗?”。
罗宗佑一笑:“年年如此,早已没什么兴致了。”
“话虽如此,鱼灯是一年比一年来的好看了。从这些鱼灯可以看出来,村里人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罗父说着看了看宗佑,“说起来你可是功不可没呢。”
“爸爸别那么说,我有什么功劳。我也只是想赚钱而已。”罗宗佑淡淡地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会继承我的事业也为这个小小的学园奉献一生,没曾想你竟会下海从商,而且还颇为成功。我不是不替你高兴,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已经是大人了,是非对错不用父母再替你做主,只希望你做任何事不要留下遗恨。我和你妈老了,你可以不管,但宙宙还小,他是你的儿子,做什么事都想想他。我和你妈对你的要求也就这么多了。我去睡了,要是没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罗父徐徐道来,宗佑听得心沉甸甸的。父亲从未对他说过那么多的话,父亲是个慈父也是严父,对他的教育从来是身教多与言传。罗宗佑望向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父亲苍老了。
罗父拐进房门的一刻忽又转身对罗宗佑说道:“你该下去走走,别把自己关的那么紧。”
罗宗佑愣了一下,父亲话里有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
巡游的鱼队到了离罗宅不远的路上,虽然还不能清晰地辨认面貌,但罗宗佑还是一眼认出了人丛中的宙宙,甚至还有后面的唐海。小家伙一手提一盏小鱼灯一手由一女子牵着,一会儿仰脸转脖一会儿又蹦上两蹦好像玩的挺开心。罗宗佑很自责,父亲说得对,自己对孩子是太疏忽了,他是孩子的父亲却不及一个老师更为关心孩子。
罗宗佑对宙宙身边的老师充满了感激,目光不由在宙宙和禾玥之间逡巡。突然,他的心猛跳了一下。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女子回头面对唐海的一瞬间,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一股强流窜过他的身体,令他凛然一惊。
罗宗佑急急又把目光送去想一探究竟,可惜只这会儿工夫队伍又离去较远了。“不可能是她,她不可能回来这里,更不可能成为小学校的老师。一定是我的幻觉。”罗宗佑俊眉锁起,揉揉睛明穴,似乎很懊恼。等他眺目再望时,鱼灯已然远去,这边的村子也渐暗渐静下来。夜色又恢复了该有的宁静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