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校,语文组办公室。
放学铃声已过,学生放学教师也已下班。
时禾玥仍坐办公室办公,只见她垂首疾书,目不暇视。长发拢在脑后,一条印花方绢随意扎缚;鬓边,有几缕短发自然下垂、、、、、、
认真工作的女人是美丽的,美丽的女人工作时认真端正岂非近乎完美?
唐海目视禾玥的侧影,看得出神。握在手中的影票捏了几捏,终于断然起身,走到禾玥对面,隔着办公桌站定。
“禾玥,晚上有没有空?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啊?”
“看电影?不行哎。”禾玥指指桌上的书和本,“我要备课,明天的上课内容还没准备好呢。对不起啊。”
唐海很失望,但仍装作无所谓的笑说道:“没关系,备课要紧,电影下次再看好了。”
唐海潇洒的转身离去,把黯然留在心底。
禾玥突感不忍,有点内疚。
“其实,也没有那么急,我也很久没看电影了。”
唐海闻言,已然了无生趣的心境仿佛突然注入了一片甘霖。他惊喜地转身,看到禾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那,我,晚上来接你。”唐海一时太兴奋,说话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好啊。”
一个一袭湖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束一条同色发带——青丝玉颜,风姿绰约。
一个白衫长裤,身材颀长,俊朗倜傥。
一对看起来很完美的璧人。看得雯雯都有了一点小小的嫉妒。她拍着手走到两人面前,揶揄道:“呦!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哪约会去啊?”
禾玥搡了雯雯一下,嗔道:“你胡说什么呀,只是看场电影而已嘛。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啊,是《滚滚红尘》呐。”
“《滚滚红尘》?”雯雯眼睛一亮,随即摇摇头,说,“嗯,还是不了,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对雯雯的揶揄,禾玥很感无奈。“真的不去?别后悔啊。”
“去了我怕更后悔!”雯雯说,眼睛瞄瞄一旁的唐海。后者神色自若,但笑不语,不知心中所想。
“时妈妈。”这时,突然一声清脆地呼唤如珠璃敲击着玉盘。伴随呼喊声的是宙宙蹦蹦跳跳的身影。
雯雯立时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看宙宙又看看禾玥。“时,妈妈?叫你吗?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妈啦?”
禾玥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宙宙会突然出现,还口喊着妈妈。一时感到有点尴尬又不知从何解释。拨开雯雯指着自己的手,说道:“你先别嚷嚷,晚点再给你解释。”说完蹲子面对宙宙,“宙宙,你怎么来了?”
“爸爸带我来的。”宙宙小手往后一指。果然,几米开外站着罗宗佑。也是一身衬衣长裤,却多了几分洒月兑不羁。
宗佑走上前,把皮夹递给禾玥,淡淡地说:“你把它落在家里了,还给你。”
禾玥接过钱包,想说谢谢,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宗佑面无表情地转身拉起宙宙的手,仍是淡淡地口气。“宙宙,回家了。”小宙宙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怏怏地垂了小脑蛋不敢吭声。
雯雯忽闪着精伶大眼,也在几人之间盘转。不止禾玥和宗佑神色有异,唐海也不似方才的自若欢畅。
有点诡异哦!雯雯想。
电影很好看,爱情很凄美。也许故事太感人,也许心有所碍,直至电影散场,禾玥也未开口说一句话。唐海几次想搭讪,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出了影院,唐海问:“禾玥,怎么样?看完电影有什么感想?”
禾玥叹了口气,“多情才女薄情郎,爱在乱世注定了不得开花结果。”
“其实乱世也好,太平年代也好,真正的爱情只会越挫越珍贵。心不在一起,即使整天面对面也是形同陌路。说到底,是章能才不够爱沈韶华,他们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禾玥听了点点头,“也许你说的对。不在乎朝朝暮暮,只在乎曾经拥有。章能才给沈韶华的快乐虽然短暂,不过也许也足以慰藉沈韶华此后漫长孤寂的几十年岁月。毕竟直到临别那刻,他们之间还是爱多于恨。”
“刚才在影院见你一句话不说,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你不喜欢看呢。原来你是看得太投入了。”
“这部电影我想看很久了,怎么会不喜欢看?再说这种凄美荡气的爱情题材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看的。”
唐海轻轻一笑,心里的一点疑虑因禾玥的回答而消失。
“我送你回去。”他说。
“嗯。”
影院到宿舍的路是村里主道,很好走。熙攘的人流到此只剩三两几个同是回宿舍的学校老师。
唐海和禾玥并排走,走得很近,晚风吹起她的秀发在他的鼻尖拂过,飐起丝丝幽香;他们离得很远,远得他几次伸手却始终未牵到她的手。
“哎,唐老师、小时老师,你们也一起去看电影了啊?”是学校的同事。
“是啊。”唐海回答。
将触及未碰到,再往前一点,他就牵到了她的手。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禾玥说。
唐海放下了悄悄伸出的手,“不客气。那,我走了。明天见。”
“路上小心点。再见。”她说。
回到宿舍,禾玥前脚进门,雯雯后脚闪了进来。一进门就嚷道:“终于回来了,我都困死了。”
没头没脑的的一句话,令禾玥大为讶异。
“困死了还不睡觉?来我这里干嘛。”
雯雯没有立刻回答禾玥的问题,而是凑到禾玥跟前,瞪着亮晶晶的两只大眼在禾玥脸上贼溜溜的转。
“老实交待,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雯雯一字一顿的问。
禾玥感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呀?”
“还装算!”雯雯瞪了禾玥一眼,“为什么宙宙叫你妈妈?这件事可大可小的。还有,下午罗先生带着儿子来找你时的神情,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你是不是和罗先生、、、、、、”雯雯眼神诡谲的看着禾玥没有往下说。
“你想哪去了。”禾玥说,“宙宙叫我时妈妈是因为我看他好像真的很渴望有妈妈疼,而且他也挺可怜的,我就当认了个干儿子了。没什么的。”
“还没什么!你说得轻巧。你忘啦?你刚踏上这个岛时引起多大的风波?到现在还有人在怀疑你的身份呢。而那个叫金玉的女人可是宙宙的亲妈!还有宙宙的爸爸,老怀疑你是宙宙他妈,不止一次找你的麻烦,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你还让宙宙叫你妈妈,你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啊?告诉你,别看这些乡下人平时看起来乡里吧唧很淳朴的样子,嚼起舌根来那点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除非——”雯雯突然住口,卖了个关子。
“除非什么?”禾玥问。
“除非你真的是、、、、、、”雯雯没有立刻说出那个名字,但是不言而喻,禾玥立刻听出她话里之意。
“打住!”禾玥白了雯雯一眼,“你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而且我和宙宙说好了,只在私底下才可以叫妈妈,平时还是叫时老师。”
雯雯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那今天呢?还不是月兑口而出。而且,你以为虾岛有多大,这个村子有多大?站在青溪山上,哪家烟囱在冒烟,哪家母鸡撅着在下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弹丸之地!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在灯前月下嗑八卦嚼舌根了呢。”
禾玥被雯雯急赤白脸又有点儿风趣的话惹得“扑哧”一笑,“你太夸张了。没那么严重吧。”
雯雯乜斜着眼看了禾玥一眼,“哼”了一声,“忠言逆耳!等着吧,看我有没有夸大其词。”
雯雯的关心令禾玥感动,其实她也担忧后悔过,但事已至此已不能反悔,不然受伤害最大的莫过于小宙宙了。她想帮孩子,不能忙没帮到反而再在孩子幼小的心灵再添一道伤疤,那不是她的本意,也太残忍。
“不过,禾玥,”雯雯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你真的对宙宙的爸爸一点意思都没有吗?不然的话也太奇怪了,宙宙再怎么可爱也不至于、、、、、、”
禾玥不等雯雯说完,操起床头的一本书轻轻敲在她的脑门上:“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也要质疑我的身份哪?”
雯雯模模脑门,“嘻嘻”一笑,“我是怕你当局者迷,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其实唐海比罗宗佑强多了,起码他的身家也比较清白。怎么样,考虑一下他?”
禾玥好笑的看着雯雯,说:“你怎么老是向我推荐唐海,你怕他找不到女朋友吗?我跟他只是好朋友而已。”
禾玥突然心一动,盯着雯雯笑问:“哦~~你是不是喜欢唐海啊?自己不敢承认就拼命的对我说他怎么怎么好,其实是你自己对人家有意思。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说?”
雯雯心一跳,有种被戳穿的心虚,搬起枕头照着禾玥没头没脸的砸了过去。
“没良心的,人家一心为你,你却反过来作弄我,不跟你说了,还不如睡觉去呢。”
“喂,别不好意思啊,别走嘛。”禾玥“咯咯”直笑,打趣的话随着雯雯走出门。后者临踏出门槛前,狠狠地瞪了禾玥一眼算是对她的惩罚。
雯雯走了,禾玥静下心来想起好姐妹的话,答应宙宙的要求确实有点冲动,但喜欢罗宗佑?怎么可能。那是两码事,正如她喜欢小宙宙也不关其他任何人一样。
禾玥想着,轻轻一笑,事情很简单,也很明了,所有的繁复不过是其他人庸人自扰罢了。
隔壁的雯雯却没有禾玥那般惬意坦然,禾玥虽是玩笑话,却一语说中她的心事,她几乎是逃着走出禾玥的房间。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喜欢唐海成了她的秘密。她是一个爽朗直率,敢作敢为的女孩,可是在爱情面前,曾经的意气豪迈都如被踩扁的皮球,风采不再。
有的秘密带来欢乐,有的秘密只有痛苦。好坏,伤口自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