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妍趴跪在地上,赶着爬着抢救完好的酒,却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上次在医院开的止痛和安眠药。
她像找到救命稻草般,赶紧将安眠药拧开,仰头倒了几颗在口中,就着一大口红酒咽下,然后静静躺在睡椅上,等待着瞌睡的降临。
“汐妍妹妹,你的胃才好一点点,酸、辣、冷、腻统统要忌口!”
晴姐姐在她肠胃这个问题上,唠叨得和哥哥有得一拼。也是,汐妍长这么大以来,除哥哥外,第二个真正关心她在意她的人。
她说“你别娶,我也不嫁……我们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他应“好。”
忆起那些宠溺的话,她会笑,想起那些绝情的语,她会哭。汐妍就那样在又哭又笑中,不知不觉灌下了一瓶瓶红、白、黄酒,吞下了一罐罐大大小小的药丸。可就算她头已晕眩,胃已如灼烧,却仍无法阻止她的思绪,在甜蜜和残酷的回忆中交织,痛不可遏;心在痛、恨、爱、怨之间沉沦,无法自拔。
他看见,汐妍正跪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到处爬,不断不断的爬,还不断的拿手抠嗓子……
她问“那哥哥以后打算找什么样的女人?”他答“只找汐妍喜欢的。”
汐妍受伤的头,好似要爆裂开一般的刺痛;她摔伤的腿,犹如抽筋一般隐隐阵痛;她千疮百孔的心,仿佛有两人正在拔河比赛般,一人牵着一头,狠狠的拉拽博弈,恨不能撕碎了它方罢休……
彦西傻眼了,他立刻冲上去,紧紧抱住汐妍,焦灼的询问:“汐妍,你怎么啦?你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啊?你到底怎么了?”
汐妍的唇角,漾开一抹甜蜜的笑,心底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她懒懒的伸伸手,再度捞起一旁茶几上的药瓶,拧开,倒上几粒,仰头一口红酒,咽下。
“汐妍,不管我们谁先结婚,咱们都做彼此的伴娘,如何?”
那个梦,很真实很真实,真实到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晴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她的爱人,她还让她当她的伴娘,让她看着她心爱之人,执别人之手,与别人偕老,最残忍的是,她却没有理由拒绝。
却不曾知,人生路上,她已被嫌弃,早就出局。
还记得,那些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吗?
这个噩梦,早在汐妍从医院奇迹般的活过来以后,十年多来,再没出现过。zVXC。
她的爱情,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被判了死刑,死刑,死刑……
等了大概一分钟,依旧没有回应,想起那个惊醒他的噩梦,彦西心底的不安愈来愈盛,他抬腿狠狠踹开了门,冲进里间,只一眼,就目赤欲裂--
她曾以为,生死路上,有他相伴,不会再孤单。
池彦西,原来,你并不是每个誓言,都信守承诺。
夜半,彦西是被噩梦惊醒的。
这次,回应他的,是乱七八糟的声响。
彦西的心陡然一沉,他快速转身,去拧汐妍的门,却发现已被反锁。
“汐妍,别怕,有哥哥在。”
那样的笃定,那样的护短,那样的霸道,汐妍曾经以为,世界上最最动听的甜言蜜语,莫过于此。
他将掺杂有老鼠药的酸梅汤,一口一口喂给小汐妍,汐妍咧着纯真无邪的笑,对他说:哥哥,你真好。
“汐妍,你知道,我是太紧张你了。”
经过汐妍的房门时,彦西的脚步下意识的顿住,手悬在空中,想敲,却终究僵住。他转身,刚想离开,房内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
他决定起床,去外间喝口冰水,祛祛燥意。
“汐妍,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最贴心的小姑子!”
她听见彦西说:“汐妍,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吗?”
她真的很想大声吼一句,可不可以不那么贴心,可不可以不做好姑嫂,只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紧接着,有汩汩的液体从门缝里流淌了出来,一直流淌到彦西的脚底,沾湿了他的拖鞋。彦西蹙眉,轻轻一嗅,是浓浓的酒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心虚的转过身去,再回眸,汐妍口吐白沫的躺在地上,身体渐渐僵硬,冰冷。
汐妍捂着心口,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躺椅上跌落了下来。
吞了药,困意并没想象中来的那么快,汐妍的思绪仍犹如月兑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的在往昔与今夕间切换,一字字,一幕幕,仿佛刻在心上般,清晰可见。
没有人回应。彦西一连问了好多问题,然汐妍只是傻傻的望着她,目光呆滞。
可他只是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医院跑去,一边埋头低低的唤她:“阮汐妍,阮汐妍……你不许有事!阮汐妍,阮汐妍……你不要睡!阮汐妍,阮汐妍……你和我说话啊!阮汐妍,阮汐妍……你怎么这么傻啊?!阮汐妍,阮汐妍……你应我一声好不好?阮汐妍,阮汐妍,阮汐妍,阮汐妍……我……阮汐妍……”
寒风凛冽,彦西抱着汐妍,跑得极吃力,树枝刮花了他的脸,黄沙迷了他的眼,他的拖鞋掉了,如冰一般的地面,刺得他的光脚丫生疼生疼的,他的胳膊越来越沉,越来越酸……
痛,痛不可遏。
“汐妍,开门,快开门!!”
彦西一阵心悸,心慌意乱。
“快开门,阮汐妍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底在房里做什么?”
彦西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迫,人也越来越慌。
“汐妍,我没有食言。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幼晴的。”
她听见幼晴说:“汐妍,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
一句话,差点红了她的眼。
“我和幼晴,下个月15号订婚。”
一句话,却差点碎了她的心。
泪,从眼角滑落,汐妍哭了,也笑了,她再次含下两片止痛药,她告诉自己,咽下,咽下,就不会痛了。
“汐妍,就这么定了,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汐妍,这本就是属于我们两人的旅行。我不该叫第三人的,即便你不会来。”
他一边用力的敲门,一边大声喊:“汐妍,你在干什么?开门!”
心,痛到肝肠寸断,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内疚和回忆中疯掉。汐妍顾不得那么多,她跌跌撞撞的爬到茶几边,也分不清哪个是安眠药、哪个是止痛药、哪个是抗抑郁药,她将药粒全部倒在盛着红酒的玻璃杯中,一口气全数喝下。
她随手拿过滚落在地毯上的一罐啤酒,扯开易拉扣,仰头,咕噜咕噜的灌着。她无法入睡,还是无法入睡,尽管她数遍了小羊,数遍了小星星,数遍了一切能数的东西,她还是无法入睡。她无法入睡,尽管她死命堵着捂着自己的耳朵,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拼命的摇着头,却始终挥散不去,脑海中,晴姐姐和哥哥的影像。
“汐妍,17岁生日快乐。”
见汐妍情况十分不妙,彦西也不再多问,他抱起汐妍就朝附近的医院狂奔。
心,痛啊,痛啊,怎么会那么痛啊。
贵的不是七位数的礼服,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姐妹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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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你吃的?你把这些药全部都吃空了?!”
曾经,他的回答让她欣喜若狂。
“汐妍,别让我以后想起你时,只剩下厌恶。”药后躺稻。
也不知过了多久,汐妍整个人躺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胃,一手死死按住手机的开机键,关了一天的手机,终于亮了。她歪着头,怔怔盯着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汐妍,是我愿意宠她的。”
你可曾知,降格为你人生中可有可无的“顺便”以后,我心中的日出,再也没升起过?
“汐妍,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汐妍之前也没看过日出,我就顺便叫了她。”
彦西不可置信的捏着空药瓶,焦急的摇了摇汐妍,想要寻得答案,然汐妍的大水眸只是毫无焦距的望着彦西,眼神,渐渐涣散。
直到,泪流满面。
路上,飘起了絮絮白雪,是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
“汐妍,可惜我不爱你。”
她的腿边,翻翻滚滚着几个小瓶子。彦西赶紧抓起来一看,止痛药、安眠药、抗抑郁药……全部空了,都空了。
最最温柔的嗓音,给了她17岁最最感动的生日宴,也给了她17岁最最难以忍受的伤痛。
却不料,当承诺兑现的时候,会痛彻心扉。
汐妍又拧开止痛药,倒出几片含在口中,没有用酒,硬生生咽下。
他梦见,又回到那年夏天。
她听见自己说:“祁幼晴,立刻取消婚礼,否则让你身败名裂。”
……
喊到最后,彦西的嗓子哑了,哽咽了,眼眶红了,模糊了,他除了条件反射喊汐妍的名字,已无法再发出其他的声音。
刚刚跑到医院大门口,彦西就双腿一软,硬生生跪在了台阶上,然,他的手仍将汐妍抱的紧紧的。
很快,有医护人员冲了过来,将仍口吐白沫的汐妍抬在了救护床上,主治医生随着推车疾走,一边翻看汐妍的眼球,一边严肃道:“病人意识涣散,情况非常不妙。保守估计至少吞服了上百粒的安眠药,立刻给患者进行洗胃,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