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命有一天完全丢失起伏,人也就只能是行尸走肉!
秋的味道越来越浓,湿气混在空中,一不小心就会滴出水来,从鸾嫣月来到暗穹,好像就下过一次雨,老百姓都不种庄稼吗?这种天气收成又要面临问题了吧。
大堂的窗户下,一个大背椅子里,鸾嫣月抱膝蜷在椅子上呆呆望着窗外出神。
日子在她这样呆呆的出神中过了一天又一天,门外原本看守的众多兵士渐渐剩下几个,侯爷府的人都认为她傻了,不知道逃离了,所以大家也都松懈下来,不再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也的确没了任何心思,平静如死人。只想待在一个地方,安度年华,无喜无忧,如看破红尘的女尼一般。
可她完全没想到,侯爷府这两天张灯结彩,大布喜绸,广发喜帖,整个暗穹的人都知道,侯爷府的骞王要大喜了!
骞王!
是的,他不再是郡王,而成了暗穹坤侯爷的承袭人骞王。只这个身份就让无数闺秀神往,可据知情人透露,骞王的爱妃居然是一个叫李圆的普通女子,没有人知道这女子的身份,但在暗穹,李圆已经是闺阁女子们相聚唯一的话题。
有人说她定是貌比花月;有人说她定是娇媚祸主的坏胚子;也有人说她定是宝渊大国哪位大家闺秀;更有人说她或许是宝渊的公主。因为骞王的身份,岂会娶一个真正的普通女子做王妃。
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执己见,无数夸张的修饰形容接踵而来,李圆居然成了天上有人间无的神女子!
用原来世界的话说,李圆已经是暗穹的大红人了!红得发紫的红人了!可如今,窗棱下,没有李圆,只有依然呆呆坐着出神的鸾嫣月,世间的一切都和她毫无关系。
又是一日大清早!
鸾嫣月一如往常,蜷在椅子里发呆。两个伺候她的丫环早早来到房里,端来一托盘一托盘的东西,她们都身穿喜色红襟衣,发髻也梳的比平时喜庆,还特地的插上平时舍不得带的簪子。
她们已经习惯鸾嫣月坐在窗前的这个样子,这个无论多早多晚都时常出现的情况。所以两人喜滋滋的走到窗前,把鸾嫣月的腿和胳膊抻直为她捏着解麻。片刻后,她们扶起鸾嫣月一直把她拉坐在梳妆台前,然后开始仔细为她梳头。
托盘上,点缀繁复的凤冠上,凤凰娇羞含珠,盘在正方的龙衔着一颗红色的宝珠正低头戏闹那只娇羞低头的凤凰,喜红色的新娘装上,凤凰展翅,镶满珠宝,璀璨晃人眼。
梳好头,丫环为鸾嫣月换上喜袍,带上凤冠,望着朱红面娇的她,她们连连感叹,这个沉默的女子真的是惊为天人。
若在以前,按李圆那活泼好动的性格,即使现在要嫁的人是骞王,当看到镜中美若天仙的自己,她也定要大呼小叫,先厚脸皮的赞美自己一番不可。而此时毫无反应默不作声的鸾嫣月,似乎完全没有明白她们这半天都做了些什么,也不明白,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两个丫环将她安置好,高兴的出门去叫喜娘来搀新娘。
鸾嫣月依然坐在梳妆台边的椅子上出神。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女人笑眯眯走了进来,一看鸾嫣月先惊叫了句:“这新娘子真是美的紧啊!老身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啊!怪不得骞王能对姑娘动心,这样的美人儿,谁不动心啊,来来来,盖上喜帕,吉时到了,咱们该出去了。”她笑的合不拢嘴,扭着腰拿起喜帕盖在出神的鸾嫣月头上。
走到大堂,鸾嫣月头微微一点,喜帕滑了下去,掉在地面,喜娘忙低身去捡,她却微微扭身,将大堂桌子上两个丫环绣花用的剪子握在手中缩回宽大的衣袖中,不慌不忙的让人替她捏一把汗。
喜娘捡起喜帕重新盖在鸾嫣月头上,在一旁小心提醒到:“新娘子不可乱动,会招人笑话的,凡事老身会提醒您,您别担心。”
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吉时到!”喜娘紧了紧搀着鸾嫣月的胳膊,小心踏出门。
侯爷府热闹喧天,满目皆喜!
好像暗穹所有人都挤到这了,都为了来看看那个被传的出神入化的美娇娘。人的体温将空气暖热,连深秋的凉都被彻底得从侯爷府上空赶了出去。
宾客如云的侯爷府,熙熙攘攘的笑声,眼花缭乱的面孔完全组成了暗穹一个空前盛况!
当新娘被人搀扶着出现在众人视线那一刻,无数礼花在空中飞扬,震天的惊呼声一波接一波,攒动的人头一个高过一个,像海上的浪花,一层一层荡漾开来。
骞王脸上是让人不解的表情,乍一看只觉苍白的可怕,细看下才发现他欢喜忧伤愧疚难过挣扎又无比珍惜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这实在跟此时欢天喜地的快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显的又让人无法忽视。
婚拜在众人略有诧异的眼光下结束,又在一声送入洞房的高调喜闹中欢腾起来,骞王伸手接过喜娘手中的鸾嫣月,一步一步走入洞房。
他们坐在床上,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骞王扭身拿起一旁的喜秤轻轻挑起喜帕。
鸾嫣月看着地面,眼神依然没有光彩。
即使这样,仍让骞王的手一松,喜秤差点掉落。他紧忙稳住颤抖的手平稳将喜帕挑开。
她是美人,他从第一眼在池水边见到时就确信了,可她从未如此装扮仔细过,所以他也从未想到她竟是如此的美丽!
忍不住,他又伸手探过去,刚碰上她的肩,她却将手中的剪刀对准他的喉咙。
“不要脏了我!”又是这句话,从她沧桑忧伤的嗓子传出后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和冷淡。而就是说出这句话,做着这样决绝的动作时,她的眼睛也不曾抬起来看他一下。
他缩回手,万千话语都堵在喉头,最后只隐忍着说了一句话:“你再屈就几天,趁他们不备,我送你离开。”那是一句十分深沉的话,夹杂着如他脸上所表现的所有感情。
他推开对着自己喉咙的剪刀,起身离开。
晚上,凤冠霞帔依然穿戴在身,鸾嫣月在床上坐了一晚,没有看到大堂里坐在椅子上相陪的骞王。
第二日一早,丫环来伺候,看到呆坐在床上的骞王妃时吓了一跳,她居然和衣坐了一晚?难道骞王昨晚没回来?丫环没敢做声,只来到床前,福身请安,连续请了几次安骞王妃都没有理会,丫环本不敢越矩,可结婚次日是新娘子敬酒的日子,不能误了时辰,只好瑟缩着为骞王妃换下喜袍,换上常衣,梳好发髻,并挽着她去前厅敬酒。
这时骞王回来了,他挥挥手让丫环下去,对着鸾嫣月说:“你不用去敬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不会有人一直跟着你。”说完他又出去了。
鸾嫣月回身,又走回寝室,坐在昨晚坐的地方,继续出神。
午膳时骞王过来,亲自看着丫环喂她吃饭,等她吃完后,他才安心离开,晚膳也是一样。
转眼又是深夜,侯爷府灯火通明。
外面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下雨了,一直呆坐在床上的鸾嫣月似乎听到了,她起身,出了寝室打开门,然后本能的向右看去。
她还记得,第一次下雨那次,是小环离开的日子,安王缩在门边一直等她出来,看到她后,他不说话,只无声掉眼泪。
可这次,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安王,于是收回眼神向出走去,毫无目的。
雨不是很大,才湿了地面,鸾嫣月不知不觉走了很久,居然来到一个很偏僻的小花园。
深秋的小花园居然还开着几朵花,在昏黄的府灯下开得极度晶莹剔透,鸾嫣月一直向前走去,离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她听到花池另一边有小声啜泣的声音,紧接着是对话。
一个男子的声音:“此时我们逃离是最佳时机,万万不可拖延!”
女子回答:“可我娘亲还在府里,我走了,定会拖累到她。”
“傻瓜!”男子斥责她,“你现在不走,死的就是我们三个!你自己想想,你娘亲希望你为她死吗?”。
“可娘亲是无辜的!我不能拖累她。”女子哭出声音。
“谁不是无辜的!”男子又斥责她,“咱们跟随侯爷这么久,该知道他是什么人,斩草除根是他的作风,他一直没有处置咱们是因为这两天骞王的事多有麻烦,现在骞王成婚了,他一定不会留下活口的。”
“他不是说会重重赏赐还赐咱们成婚吗?为何这般无情?早知道,让我下药那天,我就先带着娘亲逃了,现在也不至于连累她老人家。”
“废话成片你真是!”男子恼怒,“现在说那么多有何用处,若是被骞王知道他被下药才对那个女子施暴,咱们也一样会死!”
鸾嫣月的手差一点碰上花枝,然后僵在原地。
一切都静止了!如她般呆滞的。
可这样窒息的静止也不过数秒她就动了,鸾嫣月直接绕过花池,来到那两个对话的人身边。
两人一看有人来了,吓得抱在一起,惊慌失措的喊叫。
“别喊!”沧桑如老女人的声音传来,冷冰冰的命令,“否则我立刻让你们死!”
“你…你是谁?”男子瑟缩着手指着鸾嫣月。
“下药是怎么回事?若你告诉我,我保证明天让你们还有你的娘亲都平安离开,若不告诉我,下一刻,你们三个都会死!”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说还是不说!”
“不…说!”男子逞强到,女子却急忙问,“你真的保证可以救下我娘亲和我们?”
“嗯。”
女子看看眼前这个美丽但没有灵魂的女人,盈盈弱弱,可又傲然坚韧,惹得人离不开视线。只是简单的一个字的答应,却有让人忍不住去相信的神奇力量。
“好,那我告诉你!”她愿意信她一次。女子不顾男子的阻拦,说到,“侯爷要我在骞王喝的酒中下了‘面红耳赤’,那是种春毒,中毒者必须要与一女子承欢,否则会爆裂而死,服毒者心绪激动难以自控,所以所见女子也必不会逃月兑。”
“为什么要他喝那个?!”鸾嫣月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情绪。
“不知道!”男子有些恼怒的回答。
鸾嫣月突然想起侯爷在善子沐牢里曾经说过骞郡王窝囊,连个女人都制服不了,看来是为了制服她吧!
鸾嫣月深深呼吸,情绪又消散在空气里,恢复成之前淡漠的样子。她淡淡问那女子:“你是谁?”
女子答:“我是骞王的近身侍女,赛春。”
“明早你来我房里吧。”
“你是?”
“我是骞王妃。”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
“我先走,你们迟些再走,小心让人发现。”说完她径自回身离开。
雨从淅淅沥沥变得哗哗作响,雨滴打在脸上,如刀子在刮,昏黄的灯下,雨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洒了下来。
不远处,有个握着伞在雨中急切寻找的身影。
鸾嫣月似乎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她停住脚,站在模糊的雨中,看着对面的他发现她后撑伞向她跑来。他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眼中的焦虑也开始放大。鸾嫣月仰起头,让雨尽数冲刷着脸庞,希望把脑中,心中的阴霾也跟着一起被冲掉。
“谁能告诉我,是非到底藏在谁的心里”鸾嫣月无声的问,回答她的只有连绵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