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记碧纱空落恨
春风不落遣倦间
红颜乍翻天下卷
不欲倾世只欲他
……
月华在浮云中避了整夜,终于在近黎明黑夜正浓时透了出来,给整座太师府蒙上了一层霜白之色。经过了大半夜的折腾,这会儿府里除了巡府的家丁之外,似是所有的人都沉溺在酣梦之中。
衣襟带风轻声而过,蓝昆现身在太师府中,看他落脚的地儿,正是碧嘉谦所处的瓦房之外。轻步行至门前,蓝昆伸出手刚欲轻叩房门,冷不防耳听得破空之声突起。本能的躲过了那几根银芒,他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发暗器那人道:“卿兄,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容卿还未待出言反击,内间已然传来碧嘉谦的声音:“昆兄,莫要与容卿玩笑了,进屋说话吧。”
讪讪一笑,蓝昆绕过容卿行了进去。
看着来人的那张笑脸,容卿忽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少爷身在此处的?”
蓝昆答道:“呃,这个问题,小弟能否不回答?”
容卿怒道:“你!”
看两人这一见面就要开战,碧嘉谦和煦道:“昆兄,你就不要再愚弄容卿了,他性子里透着真,平日里很少玩笑与人。”
蓝昆毫不客气的坐在碧嘉谦的身边,替他将被褥盖好后,说道:“谦兄此言差矣,谁说卿兄开不得玩笑了?那次在清凉山不是挺好的吗?”。
容卿听他又要说起那天的事,忍不住脸颊一红,道:“你别把话题岔开,你先说说你是如何得知少爷这栖身之地的?”
两人看着容卿竟是如此的较真,都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蓝昆站起来将手搭在容卿肩膀之上,后者则是在他有这个举动之后立时便是挥手送出一拳,躲过了这扑面一拳之后,蓝昆说道:“卿兄,你莫要每次见到小弟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弟生得如此人见人爱,你怎么就未曾发觉呐?”
此言过后,或已达容卿忍耐之极限,他刚把手模到腰间想要抽出软剑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羁的男人,可就在这个当口,他才想起来那时已将软剑解下,此时正放在碧嘉谦的枕边。
看到容卿脸色忽然一滞,蓝昆撇了一眼那床边放着的软剑也是想到了此人想要作甚,当下也就不和他再嬉闹什么,随即说道:“卿兄,小弟寻到谦兄这栖身之地其实一点也不难。这间瓦房在整座太师府中算是比之那柴房要更加的破败,看门边有烧剩的炊柴,小弟就断定这里定是有人居住的。而能够放弃高床暖枕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比较怪,整座太师府除了卿兄之外,小弟实在想不多还会有谁!除了那些炊柴以外小弟还发现了鞋印,那鞋印极深,似是一个人身上抱着重物所致,想来是谦兄受伤甚重,被你抱至这里所致。”
听罢此言,碧嘉谦只是笑而不语,容卿却是感到有些震撼。这蓝昆,果然是有些本领在身的,不似那日他所说的那样只会……睡女人。
见调侃得已然差不多了,蓝昆随即将方才听到的一切告知了碧嘉谦,想让他取消将虹霜送入将军府的打算。
碧嘉谦听罢之后脸色淡然,过了片刻挣扎着坐起了身子,道:“那刘冲另有所图,我早已知晓。”
容卿刚想将暖袍披在他的身上却是被蓝昆挡住了去路,本欲出声让他闪到一边去,结果在听到了碧嘉谦口中的话语后动作僵了一僵,随即问道:“少爷既知那刘冲另有所图,为何还要霜儿送入他的府中?”
蓝昆打趣道:“谦兄,这会儿可不是放马后炮的时候。”
看着两人的脸色,碧嘉谦无奈下摇了摇头,道:“我从年幼之时便跟着父亲往来在这些朝臣中间,自是对他们面容上的转变揣测得详细,那刘冲虽表面观来似是怂人一个,然则我留意到他说话之时那一份迫切拍马之情却不存真,此人从进得府中便敛去了眼底的精芒,他这么一来,本不会被我所留意,但他却忽略了一事、”
说到这里碧嘉谦顿了下来,蓝昆以及容卿立时同声追问道:“忽略了何事?”两人同问之下互相对望了一眼,容卿对这蓝昆是愈加的恼怒,而蓝昆则觉得容卿脸上的神色比较容易令人发笑,这发笑之因何来却是不得而知。
将暖袍接过披在身上,碧嘉谦接着道:“他所忽略的一件事就是他太心急了,今夜来到此地之人,包括昆兄的父亲在内,哪一个不是对我心存敬畏防备之意?就算是急着与我攀得关系,至少也要等到我伤愈上朝之后再说也不迟吧?我初登这太师高位,众臣皆尚在揣测我内心真意,只有那刘冲,这般的着急表明心态,不是另有所图又是为何?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已然是身在高位,就算是对我有所敬畏,也不该是那样一副嘴脸吧?能够促使他这般做的只能有一个原因,此人便是那皇后娘娘的探子。”
蓝昆与容卿听罢他这番解释之后,皆是再次领教到了此人的智谋之深怕是当世上已无人能及,感叹再三,容卿望着碧嘉谦那张几乎透白的脸颊不禁说道:“少爷,此时他已然来到,不然让容卿这就去请郎中来替您瞧瞧伤势吧?”
蓝昆狡黠一笑,道:“卿兄,这世上最好的郎中便在此地了,难道你还要舍近求远不成?”
碧嘉谦也是面带浅笑,道:“是了,若是昆兄肯开医馆,恐怕这整座金陵城中的外伤郎中都要丢了饭碗了!”
二人说罢都是一阵轻笑,容卿似是对蓝昆的救治之术仍有所怀疑,接着道:“他竟会救治这外伤之患?”
蓝昆在他问话的时间已然将碧嘉谦小心平放在榻上,轻启其胸前的纱布,发现伤口四周果然出了些许的脓血,遂道:“谦兄,你这伤怎会如此之重,观之伤口处的剑锋创口,绝不是一撮而就,似是……”
碧嘉谦忆起在雀台之上的那一幕,幽幽道:“昆兄好眼力,此伤是我自己所致。”随后将那时的一切娓娓道来。
二人对他的这番经历是越听越惊,此人当真是太冒险了,那伤口若再深得半分,他立时便会丧命。
容卿更是心中充满了隐忧,这九五之意,当真是这么难揣测!
蓝昆抬起右腿从雪靴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回头对着容卿道:“卿兄,这里可能燃灯?”
容卿看他居然拿出匕首,刚欲采取行动时却是被他给问的一愣,遂道:“可以燃灯,你拿着匕首要做何用?”
蓝昆眼神有些异样的看了容卿一眼,道:“谦兄伤口有所恶化,需将创口处的一些腐肉刮去后再行上药,否则待得他这身温度烧将起来,怕是棘手得很!”
容卿脸色一怒,轻声喝道:“刮去腐肉?少爷千金之躯岂能受得那方活罪?我看还是……”刚想将“算了”两字说出,眼角忽然看到碧嘉谦示意给他的眼色,随即这后面两字便被他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