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顺利得无法想象,直到卡米拉把女仆叫来,出门的时候,艾米莉还有种做梦在虚浮飘飞的幻觉。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被留守在家的女仆给吓回地面了——她拿着清洁用具准备每天一次地做卡米拉房间的清理。
艾米莉赶紧笑着迎上前:“哎,你——”真尴尬,自己不记得这个相貌平凡,身材平庸的女人的名字了。她看着女仆抿得能贴住头皮的发髻,笑得更甜:“你头发有点毛乱了,我帮你理理吧。”
女仆抬头,艾米莉才发现,她长了一双眼角微挑的桃花眼,眼神清凌凌的,为整张平凡的脸至少提升了好几个亮度,她不由得一愣。
女仆微笑道:“金吉儿小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菲比。”她模了模头发说道:“您平常都只给卡米拉夫人梳头的,给我弄会不会不妥啊?”不知怎的,这句话明明十分普通地表达了女仆对上位者的敬畏,艾米莉硬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冷意。而且这女人眼神灵动,一言一行哪里像跟在卡米拉身边戳一下动一下的木偶?
艾米莉甩掉脑中漫延的怪异感,说道:“互相之间帮帮忙嘛,怎么又扯到卡米拉夫人头上的?”
菲比左颊边的小酒窝时隐时现:“那就麻烦你了,在哪呢?”说着说着,她的眼神还往卡米拉的房间飘了飘。
艾米莉虽不是什么圣人模范,但对这种爬男主人床的女人着实提不起好感,见了她这一番作态,只当看不懂,惊奇地问道:“还能去哪?这儿离你的房间最近了。难道还要去楼梯拐角的卫浴间吗?”身为贴身仆人,菲比在男女主人房间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单间,以防主人夜间有事叫她去办。
菲比的小酒窝变深了:“是啊,瞧我一早上起来,都忙糊涂了,那我们快去吧。”
艾米莉假装不经意地把手伸展开。掠过她的头顶。伸了个懒腰:“是啊,我起得也早,今天真辛苦。”吊着珍珠的袖口在她的头上一刮,真的把原本光滑的发髻给刮乱了。
给菲比扎完头发。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艾米莉再次回到教室学习炼金基础。中午吃完饭,艾米莉接到了安全撤退。后事已善的通知,早上被菲比恶心到的心情总算照进了一丝阳光。
但是不能随便就消失,她为了成功接近卡米拉。这些天在古里昂太高调了,连弗里卡的隐然老祖宗都关注了她,她若突然不见,肯定会有人注意并追查的,这样的麻烦能避免最好,不过是晚走两天。
卡米拉下午回来时,心情果然很好。她兴致勃勃地和艾米莉谈论着茶会上那些女人嫉妒说酸话的嘴脸,眼看她的兴致越来越高。只听有人来报:“夫人,金吉儿小姐的舅舅安德烈来了。”
卡米拉厌恶地皱起眉头,见艾米莉喜意盈睫的模样,好歹没说出什么,点了个头:“让他进来吧。”为了让演戏更加成功,安德烈在艾米莉搬进卡米拉的家后很是扮演了几回浑赖着要钱的赌棍形象,因此卡米拉一听见他的名字就不喜。
卡米拉不想见这个讨厌的家伙,在放人进门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安德烈果然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样子带来了“金吉儿的父亲”,亲人们互相感人的厮见结束后,“金吉儿”的父亲当即就表示,已经把她舅舅的欠款都还清了,并且马上要求见卡米拉,感谢她这几个月对女儿的照顾。
卡米拉自然是舍不得艾米莉走的,但又不可能强行扣押着艾米莉不放人,拒绝了她“父亲”的物质补偿后,总算点头答应“不愿再与父母分开,想马上回国”的艾米莉让她离开。
卡米拉拉着艾米莉的手,伤感地说道:“我真是喜欢你这孩子,要不是你父亲来接,我是一定不会放你走的,你可要记得有机会再到古里昂来看我啊。”
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又有人来报:“夫人,太长老那里来人了。”
艾米莉顿感不妙,连忙道:“那夫人,您有事就接着去忙吧,我和父亲这就回家去了。”
卡米拉却道:“别着急,正好太长老那里来人,你和太长老也熟悉了这么多,再怎么说也应该打声招呼再走吧?”
艾米莉心里一个劲地发颤,那神奇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走,等见到凯顿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变数。想到这里,她便说道:“我准备当面去和凯顿长老辞行的,让他照顾了这些时间,我很感激他的。”现在先这样说,出门之后我马上就朝家赶!
卡米拉点点头:“也行,这样吧,”她扬声叫来飞车的司机:“坐我的车过去,不比坐外面的车舒服?对了,我也有事要请教太长老,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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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米莉把哭丧着脸的“父亲”送出凯顿家的时候,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这是意外状况,我们都知道,在塞尔沃特有几个人挡得住凯顿大师的要求?而且他还,呃,耍了无赖,你不用太担心,我会为你和陛下求情的。”
大街上,“父亲”不能做出其他举动,只能和艾米莉“执手相看泪眼”,只是各人心中“泪点”不同。艾米莉懊恼月兑身不能,“父亲”则是惧怕将要到来的惩罚,倒让围在父女俩暗处的一些人以为这是父女之间不舍几年的分离,和女儿即将改成他姓的憋屈。
艾米莉心里的确是憋屈的,任是谁在看到自由的曙光前被重新关进监狱也没法开心得起来,想到刚刚凯顿唱念俱佳的扮相,她就一阵无力:“我和金吉儿的外婆也算旧识,以她的天资,留在弗里卡家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哎,你这个当父亲的就这么不想女儿好呢?别这么冥顽不灵好吗?……你真的不同意吗?那好吧,我体谅你做父亲的不愿与女儿分开的心情,这样吧,你和你妻子都一起搬到古里昂来,我正好想见见芙美拉的女儿……不对,这个年纪不该是女儿,你妻子是她孙女了吧?”
“年轻人别总是哭丧着脸,我这么做对你是有好处的,等你——”凯顿对着艾米莉面无表情的脸咳嗽了一下,腰斩了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等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艾米莉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凯顿一见到她这个角度的脸就又呆滞地陷入了回忆中,她趁着这个机会准备从这个她目前一点都不想看到的人身边溜走。凯顿忽然说道:“你想知道芙美拉的事吗?”
不想。
艾米莉很想说,这种老人家记忆模糊不清的怀念,在平时听听,打发一下时间还是不错的,但她现在只想回去用修炼来平复想抄刀砍人的情绪。
可是,这种“你想不想……”的句式一般都是用来吐槽的,吐槽人只顾自己爽快,哪会注意树洞的感觉?尤其是面前的这个老头有强大的能力,是现在的艾米莉所不能抗衡的。
艾米莉不愿意装得很感兴趣,便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凯顿笑了起来,他眼角的皱纹仿佛都随着他的这个笑舒展而快活:“我认识芙美拉的时候,年纪比你这个时候还小一点呢。”
“现在看来,你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个子没有你那么高,小小的一点,每天都快快活活的,也不知道她整天哪来的那么多高兴事,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活力,让你看到她,就觉得好像这世上所有的烦恼都不是烦恼,就该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她是我们当中最受欢迎的姑娘,连——”他打了个顿:“我们都很喜欢她。”
……
“我们去了那么些地方,我们互相陪伴,我以为我最后会跟她求婚的,但是,没等到那个时候,她忽然就消失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你真的没见过她吗?”
凯顿的讲述颠三倒四,而且逻辑混乱,大概回忆是跳跃的,艾米莉只听出凯顿和她历险去了很多地方,但那些经历他也都是简练地带过去了,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她虽然还在整理凯顿那凌乱的叙述,可摇头在这些天里已经学得很熟练了:“没有。”
凯顿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哦,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是她的后人吗?”
“不是说我的鼻子和眼底的什么紫色?”艾米莉有些奇怪,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确定了吗?
凯顿神秘地笑了笑,摇头:“这当然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但是,”他枯枝般的手指忽然伸向艾米莉的脖颈:“真正让我确定的,是这个东西。”他的手指上赫然拈起了艾米莉埋在衣领里,藏得紧紧的空间项链——菲尼克斯树叶袋。
艾米莉惊骇不已:这老头没有一点斗气和魔法,是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就取出了她脖子上的东西!他刚刚施的是什么法术?
凯顿仿佛没看见艾米莉那见了鬼的表情,轻轻地如同耳语:“这是他们家族最明显的族徽,却被人用来制作廉价的空间袋。真是,”他突然咬牙痛恨道:“就是这个鬼东西让我被误导了多少年,这些人什么东西都敢乱造!”他模着黄绿色的叶子,一下子神情又变得柔软起来:“不过,我总是找到你了,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