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阙 零五、别有幽情暗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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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徽宁五年,三月十日亥时,延福宫正殿。

暮色沉凝,华表笼上月光。华妃居处,自是与宫中常见处一样奢丽。这夜月色方好。

室中处处摆了芙蓉,莲瓣琉璃炉内焚着苏合香,火盆银炭正旺。华妃覃氏金颜轻伏在案上,细看一幅九九消寒图。

人道宫中,只有不得宠的妃嫔,才需这九九消寒图。

于华妃覃氏不同,她自道。

这九九消寒图,为帝君与覃金颜执手所作,故她必要画完,画完,于春暖花开日,还赠帝君。

她望向窗外想着,笑意浮上娇颜,如梦似幻。

而,蓦地滴下泪来。

那日之后,她再未见过帝君了。

消寒图何意,她还不那么蠢。

一夜无眠。

次日曰秀女初请安,端宁皇贵妃亦将入景颐宫,故需着装隆重。

华妃亲手自衣箱底,取出妃位凤冠霞帔。

绯罗蹙金刺五鸾吉服,海蓝如意纹领,金罗五色锦盘彩绣绫裙,鸾纹霞帔,仙人送桃金霞帔坠子。

细想,又放下。

“主子娘娘?”

华妃覃金颜微微睥睨一眼自己的婢子慕青,淡淡言兮。

“旁人俱是比美去,我再穿这些,仿佛伶人。”

慕青闻言噤声,服侍华妃更衣。

着烟罗紫绫云纹衫,再着烟罗紫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套粉烟霞锦绶藕丝罗裳,无色缠枝花纹蝉翼纱复裙,挽玉色烟萝轻纱。

婢子绾芙蓉归云髻,一对景福长绵簪固定,点翠双鸾衔寿果金簪,帝君先年赐的金垂扇镂纹点翠步摇,鬓边攒金丝烧蓝珠花,一扇金芙蓉点翠插梳。

对镜,眉螺笔笔勾下,色泽青翠,轻着金花胭脂,细傅玉女桃花粉,成飞霞妆,呵气帖紫金錾花钿。

耳畔金镶东珠坠,颈间镂空点翠金莲瓣八角璎珞,臂套富贵牡丹镶金臂钏,同花腕钏,指尖赤金点翠嘀珠护甲。

镜中女子,柔惠贤淑,肌肤胜雪,面比花娇,天香国色,丽质天成。

同是佳人,分毫不差。

绝色又何如,温婉又何如。

帝君不喜,无非徒劳。

宫中最多的,非金非银,非权非利,非奇珍异宝,非奇花异兽。

是为美人。

披蜜合色毛斗篷,移步出宫,步舆起。

她如何不知道帝君全然不欢喜她,不过是为了她为他诞下个女儿。

现今唯一稍得宠的妃嫔,是端怡皇贵妃。

微微顾盼。

昭环姝,我记得,你曾道大昭宫是层楼叠榭。

可知,于我等这空了残生的人,却是,宫阙无尽。

因着挑剔衣饰而稍耽搁,行至景颐宫已是巳时,看来是无人与她同时至了。

巳时不早不晚,有些未到,有些已来。

趁着还未到宫门口,覃金颜细细打量。

景颐宫门右侧只停一架金丝楠木暗花青锻软轿,是端宁皇贵妃迁居后大病一场,伤了元气,身子骨惧寒畏热,帝君特命乘一年四季司设局专制的步辇。

勾起冷笑。

苏浣翳竟舍得过来景颐宫,她还以为又要给这些新秀来个下马威。

帝君更不欢喜她呢,如此无非让她树大招风罢了。

面上优待,实则冷颜,还要作出一副圣眷优渥之态,不知比自己辛苦多少。

心下略异。原先宫妃少,景颐宫口步辇少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同样如此。

“怎么辇仍这样少?”

她这几日精神不好,只自感怀而已,也不管宫内有什么事,故殿选并不了解

“娘娘忘记了,此次大选为第二次,依礼制不能一入宫便封三品上,故最高一份便是正四品娴才人。娴才人昨夜方侍了寝。”慕青答曰。

了然轻颔首,宫规曰三品下妃嫔平日不得乘轿辇,竟是将这些忘了。

辇停,凝唇,仍是温婉娴雅之色,搭着慕青的手步子缓缓。

入了殿门,门口宦人道;“华妃娘娘到——”

几个低位妃子微微起身礼道,“华妃娘娘。”

颔首抿唇微笑,覃金颜先向主位两人礼道,“臣妾参见皇贵妃。”

待两人微笑颔首,便回到自己位子上坐着,左下首位。

殿内颇静默。

却是苏浣翳先开口,“莫这样拘谨,既入了宫,便都是姊妹辈的。俱是世家女儿,原先也大多都认得,想说些什么便说罢,宫中闲来无事总是闷的。”

不想淡淡一句话,却有新入宫妃嫔起了身作礼。

覃金颜被这架势逗乐了,漾起了笑,瞧这二人如何应对。

昭环姝笑曰,“俱是姐妹,若是天天礼时时礼,反折杀我们了。”

覃金颜微侧眸,自己下手是个穿戴颇华美的年轻女子,举止恪礼,很是得体,一瞧见脸,便认出是芩氏芩鸿宛,先前私交不错,。

“鸿宛妹妹别来无恙,我瞧着你气色真是好呢。”

“谢金颜姐姐关怀。”

覃金颜瞧着自己对面座位无人。

“那便是此次大选最高娴才人的位子?”

“是。”

旋即语声便在殿中悄悄响起来。

门口宦人复尖声道,“娴才人到——”

覃金颜偷眼瞧着两皇贵妃神色,苏浣翳无甚表情,昭环姝只微微一僵,旋即漾开笑意。

才见着人,瞧见衣饰全不出挑,颜色比之亦分毫不差,便心知并不好对付。

她知晓宫中对那女子俱无甚么好意,此番第一次见,却不如试探试探。

劈头便是一句,“娴才人真是让我们这些闲人好等。”

果然昭环姝未给她开月兑,抬眸扫扫殿下西洋进贡的大座钟,“是有些迟了。”

季轩鸾趁往前走时思忖。

若说是因昨夜侍寝必是下下策,分明的引人嫉恨,那……

“嫔妾身子不爽,昨日着了凉,有些发昏。”

“如何不称病?”覃金颜挑眉曰。

“嫔妾想着,第一次请安便……”

“呵,”苏浣翳冷笑道,“却是昨日我们邀你赏梅的过了,我这身子还无事,你却‘不爽’。”

“嫔妾”

昭环姝打了圆场,“行了,我知晓你这精明人儿总有话说,再莫‘嫔妾’‘嫔妾’的了,浣翳她总是这性子,莫与她计较。你这份心也是难得,快一同行了请安礼罢。”

覃金颜悻悻住了口。

昭环姝,你是当真一日比一日像帝后了。

众妃嫔都起身,齐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便都坐下。

“今日初次请安,本宫也不多说什么,入了宫便亲亲热热地,在此告诫你们,勿勾心斗角作什么见不得人的,帝君最见不得这些,到时候,谁也救不得你们。皇室素来子嗣不兴,为帝君诞下皇嗣,恩宠自少不了。又,既是姊妹,也不可失了规矩,国法宫规都好好记着,伤天害理老天有眼。且再得宠,”苏浣翳摆起架子来,冷颜道,语至此处微扫一眼下面妃嫔,“也要记得雨露均沾才是正理儿。”

季轩鸾心知若不尽早拉起派系稳固位子,此后小鞋多得是。

昭环姝抿一口茶,缓了神色柔声曰。

“我再说一句,妹妹们莫嫌我唠叨。后位空悬,今暂是我与浣翳同理事务,有什么事遣人报来便是,不需劳烦帝君。俱在宫闱中,我最恶便是有人兴风作浪,大家俱是大户人家出身,尽早绝了那污秽念头,是甚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便不再阐述。帝君道各宫各位皆有赏赐,今日又是初次请安,如何能难为各位,免得日后晋了高位却还惦记我。近日瞧着诸位身子都不错,我道是,不如今日就先散了。众位意下如何?”

覃金颜正暗讽她摆明了是一番不痛不痒的下马威,听到此处知晓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便整理神色起身礼曰。

“臣妾全凭娘娘意思。”

身后礼了一片,“全凭娘娘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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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到现在为止就出场五个了。俩皇贵妃昭环姝苏浣翳,华妃覃金颜,娴才人季轩鸾,还有个芩鸿宛,心力有限,五个人慢慢斗,斗倒一个再掺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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