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舞 char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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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自叹息又有何用,三年来,赵墨然始终与酒为伴。她说,酒,能让人麻痹,所以,不愿意痛,她说,酒,情浓意浓,若是在梦境中重温那重温柔,她不肯醒来,她说,心痛既然无法避免,就让舌喉间的刺痛来代替那种心头绵延不绝的撕裂,她说,一个人无法入梦,没有他,自己睡不着,但是睡不着,没有梦,就见不到他,见不到他,一切都是虚无,仿佛或者也如同死去,只是怀着一丝信念,相信他会回来,相信自己和他有一份完满的结局,相信和他能厮守终生,羡煞江湖,遗世独立,神仙眷侣。

想想女儿的三年,那杯杯浓酒,岂止是饮在她自己口中,赵哲渊何尝不借酒消愁,那阵阵揪心的痛,岂止是痛在她自己心中,赵哲渊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那颗颗泪珠,岂止是从她眼眶中滑落,表面上严肃无比,一步都不肯退让,然而背后,却忍不住为自己的女儿落泪,痛啊,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为父亲的人,怎么能不痛。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赵哲渊即便是心头再不忍,却不言不语,依然当着赵墨然心中的恶人,所以现在,赵墨然对着自己的父亲,满面恭敬,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悲喜,看不出哀怒,看不出起伏,看不出波澜,只是如水一般平静,平静如镜的水面下,是不是暗藏暗涌,自己根本不知。心头的各种情绪,早就深深地压在了心底,不泣,不诉,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和自己父亲没有发生过如此不愉快,只是过去的撒娇,过去的顽皮,过去的刁蛮,过去的任性,再也不见,对着谁,都是这样,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则,心如死水。

其实,这本是赵墨舞的性格,然而,赵墨舞天生淡雅清丽,凡事皆是不争,带着太多的洞察,带着太多的平静,带着太多的冷静,而赵墨然,则是生生压抑了自己的个性,生生扭转了自己的性格,想着,赵哲渊仿佛觉得,那年,赵墨然的莺莺笑语似乎还在耳边,似乎,那娇气,爱撒娇的赵墨然还在拉着自己的手,晃着,嘟着嘴,恳求着些什么,似乎,赵墨然还靠在自己的肩头,挽着自己的手,叶氏在一帮无奈地,带着溺爱地笑容,自己则是几乎是受不了自己女儿的死缠烂打,不得已满足她的要求。

赵墨然与赵墨嫣,赵墨舞不同,赵墨嫣善执笔作画,善针绣女红,赵墨舞呢,则是擅酿酒,善书画,通琴棋,愿阅卷。大女儿,小女儿心情不好时,都会不显露,但是专注地做着一件事情,可能一幅刺绣绣完,赵墨嫣又是一幅温婉模样,不快早已不见踪影;可能一卷古卷阅毕,赵墨舞又是一幅平静模样,不悦早已烟消云散。然而,赵墨然不一样,赵墨然,性格最是倔强,而且,虽然赵墨然的琴技造诣在她妹妹之上,然而,赵墨然向来是喜极而奏,那是,真是一曲奏毕,天地寂静,绝美,飘然,动听得接近于不真实,然而,自从林安之事,赵墨然的手指,就再也没有抚过琴弦。

想想这般,真的是不忍,况且,林以寒既然已经认了林安做义子,说明这林安,真是可托付之人,这林以寒,自己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往常都是一副对何事都不关心,对何事都无所谓的模样,然而,对着人,心中可是澄明的很,若是不堪之人,怕是根本不屑。

因为自己的倔强,弄得父女疏离,因为自己的倔强,和林家伤了和气,因为自己的倔强,林安在外游历三年,也不知道吃苦没吃,因为自己的倔强,女儿三年来以泪洗面,以酒为饮,若是当初是为了怕自己女儿嫁错人家,那么弄到今日这般,真的是不值了。

叶氏见自己夫君如此,伸手拍拍赵哲渊的人,说道:“夫君,三年来,我不曾说过什么,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你的决定,我相信,你终会做出有利于墨然,有利于你,有利于林大哥,有利于林安的决定。我知道,你是为了女儿的好,你是怕他不习惯那种清淡的生活,怕她受苦,怕林安来日对她不好,然而,我不是没有见过林安,不是没有听说过林安,那般月兑尘,那般淡泊,那般月兑尘的男子,武艺极高,又是极为英俊的,怎么回事不堪之人,看他眉眼间全是正气,你如何会觉得他会对墨然不好呢?而且,为妻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林安,真的是应允了与你的三年之约,三年来,你知道他多少次踏进赵府吗?怕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见时不时的,墨然的院子里会有人影闪过,我心中想着那应该是林安,若是他真想带墨然走,怕是走了,你也不知道,听为妻一句,嫁了墨然,绝不会害了她,反而会成全了她,这样,成全一对鸳鸯,完满一对恋人,说不定,真有一天,会是人人谈论的江湖侠侣,传为世间美谈,这样何不好呢?好过,她真的伤心一世,孤老闺中,或是嫁了一人,也是心如死水,嫁了她吧,这样,你的三个女儿都嫁进林府,不就几成定局了吗?”。

是啊,自己光想着为女儿好,怎么能够忘记了那么多日子来,实际上是害了女儿,害了自己,害了林安,伤了林家与赵家的和气。

叹出一口气,仿佛心境开阔了许多,赵哲渊终于开口:“以寒兄,墨嫣的婚事是夫人提出,况且浩然为人我自清楚,墨嫣与浩然也是青梅竹马,这桩婚事,我们择吉日完婚即可;墨然的事,已经三年,既然夫人如此说,你也已经认了林安为义子,那这墨然也就相当于嫁进林家了,这女儿,我嫁;至于墨舞和皓轩的婚事,恐怕,我没有办法那么快答应,然而,怕墨然的事情再在墨舞身上再演,你别看这墨舞对什么都一片平淡,实际上,她比墨然还要倔强,最最是外柔内刚,我和她母亲怕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的,所以,我也不回绝,这,真是要看看皓轩如何让我这个,他未来的老丈人对他改观,对外界的传闻不再相信啦!”

林以寒哈哈大笑,这声笑,他是真的开心,开怀的笑,赵哲渊也是这般笑起来,两人终于完全地释却前嫌,怎能不开怀,恐怕此时,真是心中风高云清,天高地阔那般清新的感觉,竟是难寻已三年。

“哲渊,听你这话,自是最好,我和夫人先回去了,你们夫妻俩准备一下吧。”

“以寒兄啊,你不会那么急吧?”心情轻松,对于林以寒,赵哲渊的语气中已经多出了几许调侃的意味。

“你想到哪里去了!让你们两个准备,今晚我请客,我们两个,今日可要不醉不归啊!”

“好啊,好像,有好久没有和以寒兄大醉一场了!”

林以寒玩味地笑笑:“这酒,我可有要求啊!”

“什么要求,哲渊自当应允啊。”

“这酒,要带墨舞自己酿的,而且,带上上好的蜂蜜!今日,怕是真的要与你大醉到被人抬回去了,两门亲事订下,我心中真是高兴。”

赵哲渊也是心情极好:“行,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碧翠楼,赵墨然已经喝得有点头晕,她知道,自己已是醉了,然而却还是喝着,一来,真是觉得这酒好喝,想不到自己妹妹竟然调兑出如此有趣的饮法,二来,心情不好,借酒消愁,意识尚在,如何能够停止。“小二,上酒,再拿些蜂蜜来。”

这声音,随风扩散,飘进林安的耳中,他太熟悉这声音,这声音,三年来,自己心中萦绕不散,这声音,梦中处处回响,这声音,似乎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中,如何能忘,赵墨然与酒为伴,思念了三年,他林安何尝不是面上不露色,心中暗自想念了三年,三年,日日若是度年,年年若是一世,时间竟然一时间变得如此长,日子,竟是如此变得难熬,只是心中尚存一人,如何,都得熬得过来,如今三年已过,自己也随二公子打下了一分产业,该是时候去赵家,该是时候要向赵家下聘礼了,若是不行,只怕是要强行带走墨然了,只要二公子不出手,谁都奈何他林安不得。

顺着声音,林安的目中,映入的是一个面带醉色的绝子,一身淡粉色的裙,靠在窗边,那么地无助,那么地柔弱,手中还拿着酒杯,已经没有了一饮而尽的力气,只能是慢慢地啜饮,一点点地咽下,和着泪水,若苦似甜,分不清楚。

慢慢走到她身边,语气中除却温情再无他物:“墨然。”除了这两个字,林安真的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心中满是痛,满是怜惜,满是愧疚。

听得自己心中一动,眼中似乎也有了生气,赵墨然等这个声音等了三年,三年前,正是自己的一心期许之时,这个人,这个声音,似乎是世间蒸发,再也寻不得踪迹,问爹,敷衍不说,问姐妹,面露难色,不言不语。于是,以为他抛弃了自己,放弃了诺言,辜负了期许,这般苦了自己三年,然而见到,却已经是满心欢喜,似乎流过的泪水都不值再提,喝过的酒,不过就是杯杯清水,醉过的夜,不过只是为了梦中见他,呢喃的梦语,也只是在念着他的名字,盼着他早日归来。

微启唇齿,软语吐出:“林安,三年了,再见你,听到你的声音,整个心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似乎这三年就如昨天一般,似乎喝下的酒都不是酒,每晚的梦都是甜蜜的回忆,只是盼着你回来,见到你,真是都满足了,你是否婚娶,若是娶了,她好吗?是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没有我这般任性,是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自爱的女子,不会像我这样饮酒消愁,是不是一个矜持的女子,让你用尽了心思,最终抱得美人归,而不是我这般,不顾礼数,没有廉耻,只是缠着你不放。你们是不是很幸福,罢了,你好,也就是我好,若是你好,那我便可以照着父亲的意思,许了,嫁了,不必早如此,或者,爱,于我而言太沉重,或许,被爱或者是没有爱,相濡以沫的婚姻,于我而言,未必不是好的。”

慢慢地,又是泪水湿了满襟,见到了林安,虽是满足,然而,满心的委屈也是倾泻而出,一时间,心酸,无奈,如同五味瓶打翻了一般,心中翻涌不止。

见她这般,泪水也是不自觉地涌出,自己不辞而别,三年已逝,竟让她也苦了三年,然而,今日见她,已经下了无论如何都要厮守的决心,哪里还有犹豫:“墨然,我的她,就这般哭着,醉着,我如何能好,若是她如此不好,我就将她带走,从此游戏江湖,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好吗?”。

“啊?”喝过酒,神智有一丝的不清醒,不知道林安在说什么。

忍住泪水,林安说着:“墨然,我们去找你爹,我要娶你,若是你爹不愿意,我就带你走,到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从此不顾人间,一生厮守,好吗?”。

或许,是三年的思念太苦,或许是三年的泪流得太多,或许,是三年的酒饮得太烈,或许,是三年的梦睡得太沉,赵墨然真的是再也流不动泪,只是微笑,但是,心中明媚一片,这个男人,三年心中只有自己,这个男人,也是思念了自己三年,这个男人,现在要娶自己,或者要带自己走,已经不管世间人如何看,已经不管世间人如何说,或许,三年等待只为今朝。

林安在赵墨然身边坐下,伸手将赵墨然揽入怀中,手上用力揽着,怕一松手,赵墨然就会不见。

“林安,三年来,每一个梦中,你都是这般揽着我,今日你说要娶我,我嫁;从见你的第一面,月兑尘淡泊,潇洒飘逸,我动了心,我嫁;从你说要娶我,只我一人,不变不迁,你言语间全是许诺,我心中全是期许,我嫁;三年来,等今日等得太苦,等这句话等得太苦,林安,爱你至深,没了你便没了我自己,没了自己,就如同死去,这三年其实我与死去无异,只是想着等你,说不定能等到,于是心中存了信念,所以等着,今日如此,但愿不再是梦,若是梦,不要醒来,林安,墨然告诉你,墨然爱你,墨然嫁你,三年之期不悔,不恨。”

林浩然看着一对恋人如此,心中真的是满心的安慰,终于得在一起,终于有机会能够成眷属,终于有能力能够娶这赵墨然为妻,若是如此,真是圆满。

林皓轩也是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是感慨,希望有一天,自己不要让赵墨舞如此,若是真要那样,真的宁愿自己没有遇到过赵墨舞,没有相见,也就没有相识,没有相识也就没有相知,没有相知也就没有相爱,或者,是没有相见,也就没有相爱,这般,赵墨舞不会苦,她或许遇不到自己的爱,但是,若是有人爱她,一分相濡以沫的感情,会让她觉得温暖,温暖,就会心生依恋,时间久了,相濡以沫,就会成为爱,以后,真是要对墨舞好些,绝不让她受如此之苦。

举杯,饮酒,林皓轩心中全是赵墨舞的音容,似是刻进心间,似乎,只有她赵墨舞才能让自己下了如此决心,希望能厮守,希望能一世,希望能不离,希望能只她一人。

杯杯酒,丝丝情,从来不曾消失,从来不曾飘零,只是悄悄出现,一点惊喜,一点突然,一点小小的顽皮,不经意沁入心间,驻足,生根,发芽,直至遮蔽风雨,再也无法漠视,再也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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