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有雨 第六十九章 奇楠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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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王方肃辰,不谙武学,就连陆浅跟在他后面也不察,犹自悠哉悠哉的走着。但陆浅不敢跟得紧了,他敢只身一人来苍昱,着周围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游荡了多少暗卫呢!

然后,跟着他,看着他走到了这座城里建的比较高的饭馆,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几个小菜。

再然后,陆浅清楚的看到,他将目光投出窗子,不动声色的小口小口的抿着茶,视线却不曾离开过。而他看的那个方向,正把戴衍那里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他招来了店小二,调笑着问几句,便看见一脸温煦谦和的笑容让人暖到了心窝里,要想知道什么,还不都尽数让他知道了。然后小二笑嘻嘻的同他闲扯在了一起,直到那一桌的客人不满的嚷嚷,这才惊慌失措的陪着笑脸道“恕罪恕罪”,方肃辰也笑,依旧是那么暖人心脾,扔了几两碎银打赏。小二离去后,这才看见那眸色里闪过一丝晦暗的阴沉,冰冷的仿佛又万年霜雪。

陆浅想:少见他有如此神态,上一次是因为那家野店里苍昱的暗探,而这一次却为了几乎同样的理由。

天下皆知,岳王携妻儿游戏山水,鲜少回朝,更莫说过问朝政了。两人即便是添了儿子也是如胶似漆,断然没有独来独往的理由,唯一的理由便是,岳王怜惜,不肯让妻儿涉险。

不知不觉间,攥紧的手里蒙上了一层细汗,陆浅从一隅走出,怔怔然的下楼。早就知道,他们都是这样的人。若生在太平盛世,放浪形骸游荡山林倒也罢了,可若是国家有难危在旦夕,他们绝对都是一体同命的兄弟,甘心成为那高居皇位的人最趁手的一件兵器,至死方休。

他,和方肃宁,都是如此。

如此看来,这一仗,不可避免。

陆浅很难想到,苍昱与乾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终局是什么?是上官轩鸿的一杆长枪指上了方肃阳的眉间一翻手血溅五步,还是方肃阳的三尺青锋架在上官轩鸿的脖颈上进一寸英雄气短?而这哪一种场景又是她乐于想见的?

这一场厮杀,势必要分出个高下,如若再得了个似那二十多年前立下盟约的一般结局,即便是对得起两邦的列祖列宗,怕是也对不起舍命征战的将士吧。

此一战,乃生死之战。两国必有一亡。

可笑的帝王野心啊!

从街边寻了个小乞儿,赏了他几两碎银,要他去给戴衍带个话,就说自己先回去了。且不说为了脑中乱成一团浆糊,心中乱成一团乱麻,单就是为了楼上凭窗而坐的那个人,她也在不敢往那边走,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真不知是什么后果!

看着小乞儿奔去的背影,陆浅又不自觉的抬起了头,望着天上刺目的光,真想问上那么一句:苍天啊苍天,前世陆浅做了什么孽,要你今世安排给我一个这样的命格?求不得爱不得恨不得!眼下的她,就象是一不小心迷失在山林中的孩子,给你无数的希望又一点点的把它摧毁,让你觉得有所依靠的时候又变的孑然一身,到头来只有孤独的一个人在山林中找寻自己的路,哪怕你认命了,肯随遇而安,却又将你过往和现今在乎的东西起了冲突,永远都没有安宁的那一天。

感觉到胸中又一股喷薄欲出的力量,积压在胸口,逼不回去吐不出来,右手紧按住胸口,整个人便顺势往旁边的墙上靠,缓缓的滑下去,蹲在地上。深深的吐纳了几口气,强自运功压下,不觉额上又密密的沁出了一层冷汗。

地上是蚂蚁忙忙碌碌的搬家,陆浅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又半抬起脸遇上了那刺目的阳光,实在是很难想到这天干物燥的时节竟然会下一场雨。

缓缓神,陆浅挣扎着起身,这几日她的总是心神不宁,这几日的变故,让她心里突突的乱跳,也是该着这隐疾又犯了。说来,这老天给她这么多多出来的日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是眷顾还是惩处。不过再说来,既然已经得了这许多日子的生命,便甭管是劫是缘了。

从西街往城外走,正好经过了一家木材店,人只是打门前经过,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木材香。陆浅不禁心里生出好奇,脚下不听使唤的便往店里走。

木坊。

倒真是个雅俗共赏的名字呵。

店门一开一合,到显出店家随性随心,颇具佛性佛心。

进了店,一张陈年的柜台,旧,但是散发着悠久的古远气息,周边是做好的红木椅子,梨花木的茶几,还有一些未经雕刻的木材,供客人挑选。

陆浅的目光被一张沉香木的茶盘吸引住了,没有过多的雕刻镂空,繁复的纹路,只是简简单单的技艺便能彰显素雅大方。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沿着它的纹路走动,与那墨色的茶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指尖过处,沾染了一点幽香。想来,定制这张茶盘的人定然是个风雅的人物。

“那是沉香木的茶盘。”店的深处走出一个银发老者,带着岁月沧桑的的痕迹,慵懒的开口,“沉香木,难找。”

陆浅勾唇一笑,说:“沉香木生于极南边境,到这儿,定是金贵万分吧。”

“呵,真是。”老者带着一脸慈祥的笑从暗处走出来,“毕竟是众香之首嘛!姑娘造访小店有何贵干?”

“要一根沉香木。”

老者笑得更深了,手捋着胡须,展现老年人特有的睿智,嗓音低沉:“方才老朽说过了,沉香木,难找。”

“价钱由您开。”

“呵呵,老朽也不是那贪财之人啊,老朽店中只剩一根沉香,那是上等沉香奇楠,坚如金、润如玉、香如蜜。老朽不轻易出售。”

陆浅转光目光,盯着老者那双深眸,勾唇笑道:“那不知老先生如何才肯忍痛割爱?”

“世人只知沉香其名却不知别称,姑娘能说出几个?若说的合老朽心意又正确无误,老朽方可考虑考虑。”

陆浅半敛下双眸,复又抬起,眼中流光溢彩,道:“在下不谙此道,只知药材沉香又这么几个别称:沉水香、耳香、上沉、白木香、莞香,不知可有其他?”

老者满意笑笑,“这么多年,你算答得最多的了,其实这别称嘛,还有一种叫做女儿香,说的亦是它。”

陆浅颌首为礼,连声称道:“受教了。”

“姑娘可是学医之人?”

陆浅也不惊奇,这老者年岁已大,识人自有一套,这是老人家的智慧。“亦多亏如此才能的老先生青睐。”

“呵呵,以往也有医者上门求那沉香木入药,却没有一个人能带走那根沉香木的。”

“这是为何?”陆浅也不恼,扬眉浅笑,“老先生莫不是在戏耍在下?”

“哈哈哈哈,”老者抿抿唇,道:“倒不是老朽出尔反尔,只是他们中没有一个能完成老朽给的第二个任务的。姑娘你若是执意求取,也不妨一试。”

陆浅越发的感到这老者有趣,便也起了好奇好胜之心,便问道:“老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姑娘定然知道我苍昱王不久前刚刚寻回二十多年前失散的公主,”老者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陆浅,见她点头又接着说道,“那公主生来便心肺受损,命悬一线。大王心急便张榜求贤为公主诊治,当时有个年轻人揭了榜文自称能医得好,后来公主的病症果然就缓和了好多,”老者又捋胡须,摇头晃脑道:“老朽要的就是那张方子。”

呵呵,陆浅在心里想道,这世道,可真是有意思的很。

“方子?”

“不瞒姑娘,老朽的孙儿同那公主换的是同一种病,多年来求医未果,不得已方出此下策,不知姑娘能否……”

“好!”老者的话还没说完,陆浅便一口应下,此事于她来说太简单了不是?那张方子,她就是诵也能诵的下来了!“老先生,请借纸笔一用。”

“姑娘你这是……”

“老先生,实不相瞒,那张方子我见过,拿是拿不来了,只能默给你了,您若是信不过最快的方法就是寻一个大差不离的大夫瞧瞧这张方子是不是货真价实。”说完,笔走龙蛇,一张方子一挥而就。

老者凝眸沉默半晌,接过陆浅递过来的方子,细细的想了一番,才道:“倒不是老朽信不过姑娘,只是此事关系到老朽小孙儿的一条命,实在是……”

“无妨,您尽管找人验。”

老者点点头,仔细收了方子飞也似的往门外走。

一个时辰,老者才满脸欢喜的回来,一进屋便大声笑道:“姑娘与老朽一家定是有缘,定是有缘啊,老朽这就去寻那跟奇楠,这就去这就去……”

陆浅立在原地眉眼含笑的看着他,这也是造化了,一时兴起进了这家店,阴差阳错的救了一个人。

老者回来的极快,奉上一只锦盒,笑道:“姑娘,它是你的了。”

“但不知我当付多少银钱?”陆浅笑吟吟的接过,道。

“诶,一张方子一条命,换这奇楠绰绰有余,姑娘休要再提银两,有些东西不是钱能来衡量的,你我各得所需,皆大欢喜!”老者模着白胡子,笑吟吟的说。

“如此,便多谢老先生了。”陆浅深深作揖,诚挚谢过。价逾万金之物,想她也是付不起的,倒不如省了这番客套。

“姑娘打开看看。”老者含笑建议。

陆浅启开锦盒,一阵馥郁幽婉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叫声:“真乃王者之香!”沉香木珍贵且多朽木细干,用之雕刻,少有大材。而这根奇楠,多是精干部分,足以令人称奇了。陆浅再三谢过,便告别了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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