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酷肖母亲,面容比母亲还隽秀灵动几分,眉目更增风流韵味,小小年纪已是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这一笑起来,竟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含翠也不由得闪了闪神。
到底是阖府的总管姑姑,含翠也只是闪闪神,便又眉眼弯弯,略低着头亲切地问道:“阿郎儿头先可看见窗外有谁?”
再聪颖,也只是七岁的孩子,贺澄神色明显一黯,眉角微蹙,脖颈轻轻一扭,看也不去看含翠,用平稳的声音道:“不曾见到,含翠姑姑这一路走来可看见什么新奇物事?”
说完嘴角轻轻勾起,一副随意不在乎的样子,却是不再搭理含翠。
越是装作不在乎,就越是在乎。
********
含翠在心中暗暗叹息。
这父子俩的嫌隙,竟似越来越深,渐渐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贺澄是不管不顾地用着大人的方式耍着小孩子的脾气,贺欢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贺澄任性,从来没有人认为应该好好说道说道,将这件事化解一下。
事实上是怎么也化解不开,含翠自己就试过几次,就好像现在这样,刚刚将话题引到贺欢身上,贺澄便像在身遭建起四面城墙一样,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话说完了。
长此以往,只怕原本就有罅隙的父子情分会更加黯淡几分。
含翠不动声色,保持着惯有的浅笑,细声温和地嘱咐了茜儿几句,又到元娘的房外提点了丫头们几句。
身后,贺澄放下书本,轻轻地绽开了明艳的笑容,可是只要有心细看,就会发现那笑容有些诡异,隐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但是寻常人却注意不到。
贴身侍婢茜儿正欲服侍他睡下,不经意瞧见他脸上璀璨的笑意,一时间竟滞住了呼吸,傻傻地盯着贺澄发愣。
“滚——”贺澄发现了茜儿的失态,厌烦地喝道。
平素他对自己的相貌也颇以为傲,但现下心中郁滞,见茜儿如此痴痴的神情,便有说不出的嫌恶。
“还不快滚——”贺澄愤怒地咆哮着,顺手拾起一支毛笔便投掷过去,堪堪落到茜儿的裙摆。
茜儿也不过是八九岁光景,还是不更事的小丫头,才先不过一时看迷了眼,忘了规矩,被毛笔吓了一跳,猛然醒悟过来,带着点不敢显露的委屈和惊慌,匆匆福了一福,红着眼推开门,对门外惊慌失措的小丫鬟芬儿使了个眼色,双双立在门口,再不敢随意进去。
与此同时,几颗泪珠儿也顺着贺澄白润如玉的俏美脸颊流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浅笑,他笑得越明媚,心中就越悲伤。
********
含翠听了回报,回到主屋和罗氏细细分说一番,罗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的右手轻轻地抚上了小月复,刚才她过于震惊,竟无暇和贺欢说起,这儿,又有了一个孩儿。
四年来他们心中还有阴霾,加上聚少离多,竟不曾再有身孕。
如今又有了,虽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却是这等时节,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夫君说出,又有了适才那番推拒,话已然说不出口。
还有郎哥儿,怕只怕阿郎儿那孩子,不知又会起怎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