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这是?”关奎看着眉洛洛一脸怪异的笑容,又看看她往下塞衣服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哈!缝衣服,缝衣服而已,没什么。”眉洛洛哈了声,打个很不秀雅的哈欠掩饰着,见关奎仍皱眉,赶紧转移话题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没和婆婆吵吧?”
经眉洛洛这一提醒,关奎的注意力果然又转到了眉洛洛身上:“洛洛,娘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她就是嘴巴厉害,其实没什么别意思的!”
那些话眉洛洛当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了,不过她真的并没有往心里放去,更没有觉得多难受。在眉府长大,她早见过各色目光。若每个人的看法她都去在意,她岂能安好成长至今?自娘亲去世后,眉洛洛学会的一件事便是:那些对你不重要的人,不必去在意他们的目光。按爹爹说的,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此时,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在意的只是那堆,被她很不小心破坏了的衣服阿奎看了,会不会气歪了鼻子呢?眉洛洛小心地抬眼瞄了关奎一眼,不自觉咬紧下唇,秀长的眉毛耷拉着,愁眉苦脸状:这可怎么办了?
见眉洛洛不语,还一脸难言的模样,关奎连忙凑近眉洛洛身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安慰着:“没事的!洛洛别担心!我都和娘说了,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种田的,让娘和你天天都能吃上肥肉!你,你别难过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有难过了?眉洛洛真想翻个白眼敲他脑袋一顿。不过——
“夫君?”眉洛洛柔柔唤了声。
“洛洛?”后知后觉的某人乖乖应了声,丝毫没发现狡黠娘子眉眼间的谄媚。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眉洛洛举起手中的衣服,一脸无辜。
关奎看着那件衣裳,很眼熟。再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的裤子。只是,洛洛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奎疑惑地接了过来,看了看眉洛洛一眼,再低头看手中的裤子。他顿时僵住了
“那个,夫君,洛洛不是故意的!”眉洛洛赶紧举起小手发誓道!
关奎两手抓着裤脚的两边,一张脸便很诡异地正对上了裤裆,那被开了一长条破口的裤裆!关奎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眉洛洛那娇俏的小脸。好一会儿才猛地醒悟过来,眼神唰地扫向了眉洛洛的——下面的衣裳。
眉洛洛深知是遮不住真相的,这会儿也只得乖乖交出“破坏物”。当看到他亲亲娇俏小娘子手中那堆衣服时,关奎当场惊呆了。那些衣服,都是他的,可无一件能幸免“魔爪”:上衣不是腋下破了口就是下摆被刺出无数个洞,裤子更惨,破了裤裆不算,有些两条裤管一边长一边短在娘子白女敕的手里摇得正欢
“夫君,洛洛原本是想给你和婆婆缝补衣裳的,不料,”眉洛洛边说边难堪地看着关奎,顿了顿,眼珠子一转,猛地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银针顺溜地月兑口而出:“不料这针居然是坏的!”
关奎被唬得一愣一愣,傻傻看着那针:“这银针有什么问题吗?”。
眉洛洛一挑眉:“问题可大了!若不是它,洛洛早就缝好这些衣裳了!”可转念一想婆婆的怒气,她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连件衣裳都缝补不好,她拿什么来取得婆婆认可呢?
正当眉洛洛发呆时,关奎从她手中拿起那只“有问题”的银针,翻来覆去瞅了几眼后,大掌又抓过一件衣裳,低头忙活了起来。
眉洛洛惊呆地看着关奎熟练地飞针走线,连嘴巴都忘记合拢上了!阿奎,他,他居然会女工!!一个大男人,大手粗胳膊的,却能将那细小的银针稳稳捏住,利索地一针一脚穿针引线。虽然针脚马虎不齐,但至少能将破洞补上,而不是刺得褴褛不堪。
眉洛洛连沮丧的力气几乎没有了。天啊,难道以她自傲了十六年的聪慧机灵,真的在关村一无是处吗?本想让婆婆刮目相看才想到缝衣裳这主意,不料到最后仍需阿奎来善后!
这番想着,眉洛洛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哼,她才不信她就这么笨!衣裳不会缝没关系,她这不还会种菜嘛!以前在眉府她不也爱在梅园里种上好些漂亮娇艳的鲜花吗?种菜和种花,总应该是一个理儿吧!
接下来几天,关母毫不意外地丝毫不搭理眉洛洛,每日除了埋头干活,便是频频去邻里间拉家常。眉洛洛以为她这是眼不见为净,并不做多想。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种菜致富大计已经很低调地开始。
关村人少地广。就关奎家,除去种稻子所用的那几亩田地,单如今所住房子四周就有很大的空地。关母平日也种了不少蔬菜,但她毕竟精力有限,而养鸡鸭显然比种蔬菜挣钱多了,因此,倒没完全利用。
本来关奎听了眉洛洛这一主意后,并不是很赞同。在他看来,“洛洛,你倒不如跟我去地里头,帮我递水送饭也比这强吧?”
但眉洛洛岂会依了他。开头两天,她很勤快地松土浇水,扛着锄头干得倒也有模有样。关母冷眼看着,很不满她将力气花在这明显不挣钱的行当上。眉洛洛再三表示只是开始这几天,等菜种子播下去以后,她就会下田地帮忙关奎,空闲时间再来照看这些蔬果。
按眉洛洛美好的想象,她一天除草两天松土三天播种,前前后后不出十天便能轻松开个好头。接下来,她只需要白天下地前浇浇水,偶尔再松松土,再偶尔她拿些鸡粪鸭粪当肥料施施肥,那用不了个把月,她绿油油红澄澄的蔬果便能丰收了!
眉洛洛边想着边将手中的锄头舞得欢快!今天,只是第一天,她还在除草呢!好吧,之前只是美好的想象而已。不过眉洛洛相信,一切都按着她的美好想象循序渐进中!
正当眉洛洛满头大汗与那些杂草奋战时,矮小的稻草门被推开,紧接着来人猛地尖叫了起来:“哟!我的天啊!!”
眉洛洛一时不妨,吓得锄头一歪,便铲到了自个儿的脚趾头上。“好痛!”她疼得眼泪立即大颗大颗掉下来,顾不得看流血了没有,眉洛洛恨恨地转身看那该死的罪魁祸首。
来人是金大娘,只见她费劲地扭着她肥大的,三寸金莲踩过落叶咯吱咯吱作响,飞快地冲到了眉洛洛的跟前。她看着那一地被眉洛洛很认真除得一干二净的“杂草”,气得几乎吐血!
“我说眉小娘子哟,你这是在干啥!”金大娘指着一地的“杂草”残骸,心疼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除草啊!”眉洛洛一脸无辜。
“除草!!”金大娘指着那些不明“残骸“,又冲天尖叫了一声,吓得眉洛洛一抖额头再一次撞上榔头手柄光荣挂彩。“哟!我说小娘子啊!这可是一文文的银子哟!你居然当杂草除了!!”
眉洛洛揉着额头,气不过本想破口大骂的。一听到这话,不由地也愣住了:“银子?”她两眼冒着金闪闪明晃晃的金砖(安安:那是金子好吧…),哇,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这丑不垃圾的杂草,和明晃晃的银子有啥关系吗?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可是艾蒿啊!庄稼人买不起熏香,都爱用它来熏蚊子,它可是在咱们关村长势最喜人了。外村人都爱过来收买!居然,居然被你当杂草铲了!!”金大娘拍着大腿,一想起那些银子,心就咔嚓咔嚓作痛!
眉洛洛一听,知道自己又好心做错事了。唉,难道在关村她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眉小娘子喲,听大娘的,趁你婆婆还没回来,赶紧把这些艾蒿重新种下去。”金大娘见眉洛洛捂着红肿的额头,情绪低落的样子,连忙改口安慰道。她朝门口鬼鬼祟祟瞟了一眼,神神秘秘靠近眉洛洛,低声道:“大娘见你也是老实的孩子,跟你说句贴心话,我可听说了,这两天你婆婆呀,可是到处在打探文小娘子的口风呢!看样子,只怕是有抬平妻的意思!”
眉洛洛抬眼看了金大娘一下,又迅速将睫毛低垂。她知道金大娘才没那么好心,看她一脸隐隐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任何反应,都将会被添油加醋地当成田地里头的谈资。
“婆婆的意思,洛洛哪敢妄自揣测。洛洛想呀,婆婆这么做自是有她的道理。”眉洛洛说完,迟疑了下,微微害羞地抬起头来拉着金大娘的衣襟,柔柔道:“大娘,洛洛年幼无知,这会儿犯了如此大错,还望大娘照拂洛洛,先别告诉我婆婆可好?”
金大娘本是个直肠子的人,素日并无坏心肠,只不过是为人好聊东家长西家短。这会儿见眉洛洛低声柔柔请求着,只觉心里头一阵柔软,一拍大腿保证道:“小娘子尽管放心!大娘我最是个热心肠的,保准帮你瞒着此事!来来来,大娘帮你把这些艾蒿重新插下去,保准你婆婆不知道!”
说着,两人便合力又将那些眉洛洛辛苦半天才铲出来的“杂草”种了回去。等完了之后,天色也不早了。金大娘急着回家做晚饭,唠叨了几句后,便扭着大走了。
眉洛洛一人又抬了桶水,仔仔细细浇了一边。等着一切都做完以后,她累得一坐到了歪脖子槐树下!第一天就不仅无功而返,还得如此费劲掩饰,眉洛洛的沮丧可想而知。
她一直还以为自己在种植花草蔬果上算是最能适应关村的,可如今看来,她连艾蒿和杂草都分不清,还谈何种植?看来她的贤妻良媳之路,注定蹒跚。而今,喜都暂时是回不去了,婆婆起了抬平妻的念头,夫君憨厚无争,关家困窘难果月复。
望着夜色逐渐降落,似是一团捅不开的渔网。眉洛洛一时间思绪繁杂,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