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望向李琬,眼里满是惊异之色,祈旭低声问道:“琬儿,这里是公堂,你可别乱说话!”
瑞王和霍长青望着李琬,半是疑惑,半是不悦,这李琬,瞎掺和什么劲!
站在公堂门外随百姓一起听审的柳玉熙,却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里知道,常笑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见众人都看过来,祈旭也开口询问,李琬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廖文对李琬道:“公主要说什么?”
李琬站起身,看了常笑一眼,面色有些犹豫,最终还缓缓道:“之前,本宫一直看李姑娘很面熟,如今,终于想起来了,李常笑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人一模一样。那个人就是顾丞相之女,更是祁家半年前失踪的少夫人——顾常笑!顾常笑虽然深居简出,但本宫常去祁家,故而有过两面之缘!若李常笑若真是顾常笑,一年前祁康强暴顾常笑不成,反被砸的满头血,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顾常笑怨恨祁康也情有可原,如此,可算作杀人动机!”
李琬说这番话,有私心,却也不全是,因为祈旭之前对常笑的特殊,多少让李琬有些不舒服,又在此刻想起这档子事儿,以当做呈堂证供,便说了出来!
闻言,满堂皆惊,就连李瑾和霍长青很不可置信,两人之前一直当她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何况,常笑又和谭雅伦在一起,如何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祈旭就更不用说了,他对常笑的看法与李瑾他们相似,心里更对她多了份暧昧的好感,突然告诉他,这个女子与被他一直忽视,乃至于讨厌的顾家小姐是同一人,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心却一下子沉下来,外人只知道,一年前祁康冒犯顾常笑的那件丑事,他却知道得更多。
顾常笑出事的那天,他路过花园,见祁康慌慌张张地从后院的方向走出来,发丝散乱,身上也沾满了灰尘。当时,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后来听说顾常笑在后院断了气,祁康的态度反常地沉默,祈旭心里疑虑,便去找了祁康!
本是带着试探的心思,没想,祁康自以为杀了人,心慌之下,居然就承认了!在他的质问下,将事情全兜了出来。祈旭很犯难,正愁怎么处理这事,就听说顾常笑又活过来了!没出大事儿,祈旭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后来顾常笑失踪,祁家没处找人,干脆作罢。只想着那人也是个祸害,留在祁家,搅得家里都不安宁,自己走丢了,也好,省了祁家一堆麻烦。
如今,出了这桩命案,种种矛盾,便足以构成顾常笑的杀人动机!祁康之前不但玉欲对顾常笑施暴,后来更是险些置她于死地,常笑难免不心生怨恨,再次见面,惶恐愤怒之下,杀人也无不可能。
常笑咬着唇,心里如置冰窟!
如今,不仅这件案子对她越来越不利,接下来,牵扯出来的祁家和顾家,更是一桩大麻烦!总之,她的安宁日子算是到头了!
廖文浓眉一皱,将惊木堂一拍,道:“鉴于此案有新线索,本官决定停审,待查明李常笑的真实身份,三日后开堂再审!”说罢,廖文将目光转向李瑾,却有几分请示意味,有这个王爷在场,他多少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待李瑾点头,廖文才拍案道:“退堂!”
李瑾和霍长青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祈旭处于责任,也出于常情,要护送李琬回宫!
从大堂出来,几人看着李琬,眼里都有些异色,似是怪她多嘴,又有些无可奈何。
李琬被众人看得很不是滋味,待和李瑾他们分开之后,不禁红着眼睛问祈旭,“祁哥哥,琬儿是不是做错了?”
祈旭见她一副快哭的样子,心里不忍,本来要质问的话语,也咽了回去,安抚道:“你没做错,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宫吧!”
李琬这才破涕为笑!
另一处,霍长青和李瑾正要上马车,却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
“瑞王,霍公子,请留步!”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看清了这人,李瑾和霍长青都有些惊讶,这人的容貌真生得好,即使是他们这两个人中龙凤,也不免有些自叹弗如,虽然穿的一身粗布麻衣,周身所流露出来的气息却丝毫不会让人看低,总让人觉得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霍长青首先开口,“你是谁?”
柳玉熙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道:“在下姓柳,是天青医馆的人!”
瑞王看他一阵,忽然开口道:“我记得你,几年前的文人雅集,有个柳姓公子,以一首诗赋惊艳满堂,可就是公子?”
柳玉熙一笑,言语不卑不吭,“正是!”
瑞王也笑,眼里满是赞赏,“那次,若非公子作诗之后突然离去,定能拔得雅集头筹!”
当年,谭雅伦已经为人所知,文人雅集的冠首本来毫无悬念,却不曾,流觞曲水竟浮出一个柳姓公子。那人的相貌十分不俗,一出来,几乎夺走了谭雅伦一半的光彩!霍长青看不过,又见他穿的寒酸,不免看不起,必然比不过谭雅伦,便开口让他作诗,想让他当众出丑。因着少年意气,霍长青话说的不太好听,当时,引得满堂哄笑,一些个贵公子,对柳玉熙或多或少都起了一些轻视!
熟料,少年眉头一皱,居然真的赋诗一首,随后连酒也没喝,将杯盏置于地上,起身拂袖而去!
正是少年时期,那人又长得秀美,颇有些男女莫辨,在座之人,无论男女,不免生出几许爱慕之心!
因着他也只说姓柳,也没道名,众人不知其身份!便有人猜测他出身寒微,否则,官家子,又有如此才华,必然不会埋没,就读国子监,他们这些贵公子们也不至于不认识!长得好,才学好,又如何,没有后台,又不被人赏识,在这个世道是很难混出头的!因着他甚少展露头角,此事便逐渐为人淡忘。
但是,李瑾当时很好奇,便让人去查了一下,知道他就读于一间民间私塾,虽然长得万里无一,才学也非同一般,却分外低调,倒真是个普通人!
柳玉熙但笑不语,当时,他虽然在民间私塾读书,却从未向人袒露自己身份,加上他在家里不受重视,顾庸顾忌面子,根本不会提及他这个养子!他又跟着母亲姓柳,往外一说,谁能将他和鼎鼎大名的顾丞相扯在一起?因着吃穿用度都很简单,甚至不如寻常人家,别人反而认为他家境不好!柳玉熙也不澄清,反倒越发小心起来,每次回家都走后门,长此以往,便成了“事实”,不管什么人来问,不劳柳玉熙来说,自有人给他答!
那次雅集,他本不想去,是朋友硬拉着他去。谁知在会上却遭人刁难,他当时年轻气盛,竟也予以还击,不顾还有个瑞王在场,起身就走,可见被人看低,心里也是来气的!如今想来,柳玉熙只叹当时年少轻狂!若得罪的不是谭雅伦几人,他们尚有些容人之心,而是其他官宦子弟,他便麻烦了!
虽如此,此后有的学子认出他,还是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于在他所读私塾的那一带,小有名气。这些,柳玉熙却是不怎么在乎的,反倒有种人怕出名猪怕壮之感,唯恐传到顾庸耳朵里,惹他不快,自己和妹妹也受苦。
若是瑞王深入追查下去,或许会得知柳玉熙的真正身份,但他只是一时兴起,故而此时也告一段落!
被瑞王这么一说,霍长青也想起来了,自己当初少年意气,刻意刁难,如今面上就有些挂不住!道歉的额话,一时也说不出口。
这时,李瑾道:“你来找我们,是为了李姑娘的事情?”
柳玉熙点头,“凶手不是笑笑,我来找王爷和霍公子,是想让你们帮助我一起给笑笑洗刷冤屈!”
闻言,瑞王不禁皱了眉头,言语有些莫测,“你可知道,李常笑的真实身份?”
柳玉熙抿唇,“知道,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没有杀人,就不该含冤受罪!”
霍长青也道:“对!”
瑞王却是一笑,带着几分不解,对霍长青道:“长青,如若李常笑真的是顾家小姐,这件事便与雅伦无关,无论他们俩是不是两情相悦,这事儿抖出来,她和雅伦都不会有结果!这就成了祁家的家务事,你也要插手?”
在他看来,李常笑若真的是顾家小姐,插手此事,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就连谭雅伦这份面子也不用看了!因为,这事儿一抖出来,牵扯到祁家,且李常笑又是有夫之妇,谭家只怕连后门也不会让她进!
霍长青眉头一凝,却是握紧了拳头,坚定道:“只要她没杀人,我就要帮她!”
柳玉熙看着霍长青,眼里有感激之意!
瑞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霍长青有时候真是太正直,也太死心眼,这便是武人的弊端吧!为了一个义字,什么都不顾了!若换做他人,他未必会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李瑾便有几分包容之心!
李瑾对柳玉熙道:“你找我们,可是有了法子!”
在他看来,柳玉熙这个人,自有一股傲气,从他几年前毅然立场,便可以看出!但是,他又极其聪明,做事情很有条理性,贸然找上门来求助,也不太可能!所以,定是有了办法,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柳玉熙伸手,露出掌中一样精巧的物件,道:“待官差撤离,我就去仔细勘察了现场,这是我在床下发现的。这只耳环以大珍珠作坠,坠链用金子打造,这般名贵,绝非笑笑所有!况且,笑笑那日戴的根本就不是这种耳环,这极有可能是凶手无意间掉落的。”
闻言,两人都面带惊异,瑞王本来还有点怀疑李常笑,此刻听了柳玉熙的分析,心里倒又开始相信李常笑!
暗忖,这柳玉熙可真了不得,不但能思善辩,做事也分外有主次。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慌了,他却能冷静若此。瑞王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柳玉熙和李常笑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有种相似,那份临危不乱,巧思善辩,以至于说话时的口气!
霍长青却很高兴,“我们可以用这个作为证据,为李姑娘辩白!”柳玉熙摇头,“还不够,这只是指证凶手之物,若是找不到找不到凶手,无法证明这只耳环是凶手所有,发挥不了太大作用!我拿出来给你们看,只是想让你们相信我,让我去查验祁康的尸体,从而为笑笑洗冤!”
闻言,两人一惊!
当晚,瑞王,霍长青和柳玉熙来到刑部衙门,彼时,廖文已经回府。衙役虽然为难,但是在瑞王几句威慑的话语之下,不得不让步!
几人来到停放祁康尸体的房间,便见屋子的石台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柳玉熙第一个上去查探,霍长青毕竟从过军,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倒也不怕,跟着上前去看!
只有瑞王,想着祁康死状凄惨,便不大想看。
柳玉熙一掀开白布,祁康的尸体便展露无遗!
瑞王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眉头一皱,赶紧别开!
因着是冬天,尸体基本没有腐烂,只是肌肤呈现一种青白之色,看起来很可怖!前面已经有仵作验过尸体,此刻尸体只着一条裤衩,大部分伤口暴露在外。
霍长青虽然见过死人,一般不会这么近距离来查看,此时不免心生怪异,便有些不愿去碰!不怕杀人是一回事,能坦然检查尸体又是另一回事!
而柳玉熙,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动手检查,从头发开始,一点点往下,认真细致,犹如在阅读一篇文章,却分外严谨!
柳玉熙检查手部的时候,眉头一皱,忽然去扳尸体紧握的手掌!
李瑾和霍长青见他有所发现,立即围过来看!
因为尸体已经僵化,手掌握得太紧,柳玉熙花了好的力气才扳开,便见祁康手掌里握着一块碎步!
李瑾惊异,“这是什么?”
柳玉熙拿出来,细看一阵,才道:“是裙角!”顿了顿,又道:“祁康心脏中数刀而死,死前必然有过挣扎,在挣扎中扯下凶手的衣料也是有可能的,笑笑当日穿的是青色衣料,这片裙裾却是粉色的,足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我在案发现场捡到一只女子的耳环,还有这片衣料,都可作为指证凶手的证据。”
霍长青道:“现在,可以为李姑娘洗刷冤屈了么?”
柳玉熙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得门扉被人从外打开,迅速涌进来一批官差。
廖文走了进来,待见着里面的情景,脸色就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