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稚儿,蹒跚学步时跌撞不已,蓦然回首,无边无际的永夜中,看不到边际。文字首发
陡然心中生出一种恐慌和惧怕来,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玉成,玉成还好么?
她这是在酆都鬼城了?却原来,十八层地狱,便是这样的,无声无息,无边无际,也不知那三生石上,她与他这段孽缘,了断了没有?
一双琥珀般琉璃的光,仿佛在明灭处闪耀,那熟悉的光芒,仿佛就在眼前,奈何无论她如何去抓捏着,便是空自徒劳,追之不及。
“玉成!”她惶急大呼,只听不知何处传来幽幽一声低叹,回环往复间,不由得入心三分,入骨三寸,却是不知何意,胸中癔闷,心下酸涩。
“是你么?是不是,”她四处乱抓,只虚空中飘飘渺渺的,总是不得实物,那叹息一声三叠,却是越行越远。
“霜哥!”一急之下她合身扑了上去,却顿时一空,身子亟亟下坠,不由月兑口一声惊呼,拗了起来。
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声冷汗,如梦如真。
“姑娘?姑,姑娘……?”身旁传来一声不确定的低唤,待她回头,便见着一张熟悉的脸,凝着一脸疑惑不定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唤她。
她登时愕然。
见她发愣,对面立着的女子面上再一次露出几分不确定,又试探着唤:“姑娘?可是需要什么?”
谢琳琅此刻还在发愣的打量面前女子,十五六年华的女孩儿,珠圆玉润的脸盘子,新荔凝腮,大眼如杏,声儿清脆莞尔,如同雀灵。
她下意识唤道:“喜鹊?!”
那女子闻言一震,随即面露狂喜,“姑娘醒了?这回真是醒了!”
她一把抱住了谢琳琅,哭笑着一叠声道。
谢琳琅却是依旧回不过神来,只把眼神往四周一转,又是一愣。
这哪里还是她在郓州的房间,分明便是她谢文兰曾经的闺房。
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身下的是一张琉璃玳瑁双隔断雕漆大床,身上盖着百蝶扑花大红缎子锦被,芙蓉流苏帐子用金带钩挂起,面前列着一张六扇银平月兑云母大屏风,色彩迤逦,一旁的香榻高铺文绮,平垫着隐囊绣簟,金博山香炉内雾霭杳杳,异香扑鼻。
一切的一切,皆是这般熟悉。
谢琳琅一时回不过神来,由着喜鹊在自己身上又哭又叫的,但听得外头水晶帘上铃铛脆响,另一个丫头鹩瑶芊芊袅袅的迈步进来,一身藕荷色短襦配着湖绿绸裙,手里托着个鎏金托盘,瞧着屋里情形,先自一愣,却又道:“哎呀呀喜鹊,你个死丫头又闹腾主子什么?还不快放开?没听大夫说,姑娘这要静养,可不能再被惊着了去!你要是再这么不着调儿,回头被太太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才是!”
“鹩瑶,你快来看,主子,姑娘,姑娘她刚才唤我的名呢!”喜鹊也顾不得一张脸蛋哭得花了,急道。
鹩瑶一怔,又摇头:“你又混说,这都一年了,姑娘哪回唤过人?”
“真的真的,你来看!”喜鹊直起身,盯着谢琳琅的眼睛唤道:“姑娘,姑娘您可认得奴婢了?”
谢琳琅这会子已经醒过神来,正要答话,却又听鹩瑶刚才那一番话,心中一动,眼光闪了闪,一时没做声。
鹩瑶半信半疑着,这下子果然道:“你这丫头果然又乱说,好在是我,让太太听着了,岂不是又该骂你鲁莽了!”
这回,谢琳琅是真听得真切了,不由道:“鹩瑶?你说的什么太太?哪一个太太?”
这可好,鹩瑶一双细长的雀目猛地一睁,手里头一抖,差点把东西抛闪了出去,还是喜鹊喜道:“看看,看吧,喜鹊没骗你呐,可不是姑娘开口了?”
鹩瑶就着红木圆桌子放下托盘,几步扑近了床旁,跪着道:“姑娘!您,您真认得奴婢们了?”
谢琳琅原本这么一会子瞧见两个伺候谢文兰的丫头,还以为这是做梦亦或者是又给弄回了原先去,却听鹩瑶三五回提着太太,如今睡着的地方不是她嫁了人后的卫家大少***凝霜阁,却是自己娘家的闺房白露苑,又听丫头说什么太太的,谢家谢怀成的原配,她的嫡母亲娘在她嫁人后一年去世,谢怀成一直未再续房,按理,这俩丫头不该不知道。
只不过这会子看俩个丫头都是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却是平生未见,此二人乃她母亲秦氏打小便安排在身边陪着长大,最得她心思,亲厚远比旁人,从未见过她二人这般模样,不由好笑,月兑口道:“怎么了这是?瞧着一个两个都像是见着鬼一般,合着你家姑娘这是面上长花了还是怎么了?”
此言一出,二人却是更加激动,泪珠泉涌一般,抱着谢琳琅就是一阵好哭,弄得谢琳琅哭笑不得,却又心中酸涩,说起来,她这也是有许久没见着这俩个丫头了。
便也耐着性子等二人哭够了,方才渐渐收了声,那喜鹊忙不迭起身道:“奴婢该死,只顾着高兴,却把这茬忘了,鹩瑶你这看着姑娘,奴婢这就去告诉太太这等好消息去。”
鹩瑶忙点头,依旧还在那里头抹泪,见着喜鹊起身要走,被谢琳琅一把拉住:“慢着,我便是有话问你,如今是什么年岁,我,我怎么觉得有些糊涂?”
喜鹊一愣,与鹩瑶面面相觑了下,倒是冷静了下来,与鹩瑶一起服侍着谢琳琅从床榻上坐高些,身后垫了卧枕,瞧她靠着舒服了,这才道:“瞧奴婢这记性,倒是忘了姑娘如今浑浑噩噩了一年,一时半会必然是会糊涂了的,您别急,奴婢在这陪着您呢,奴婢和鹩瑶这会子绝不会再和姑娘分开来,便是姑娘要再去什么地方养病,除非太太把咱俩个打死了,也再不离开姑娘的。”
谢琳琅听得越发一头雾水,只觉头有些个胀痛,她揉了揉额头,指着面前的月牙凳:“你俩个坐下来,慢慢说,我怎么听得费劲那!”
喜鹊闻言乖乖坐下,倒是鹩瑶赶紧去圆桌上把搁下了的鎏金托盘拿过来,将上头一只镶金口玉杯递过来:“姑娘渴不渴?大夫说您是中了癔症,宫里头御医也开了不少方子不见好,只前些日子沈神医来京,大人去求了个方子来,说是妙方,您喝了两贴就见效了,可见是有用的,这一剂您也赶紧先喝了吧。”
谢琳琅心中一动,看着那黑褐的药汁却是有些皱眉:“既然有了效,便不必再喝了,好大的药味,不喝也罢。”
喜鹊忙道:“好姑娘好主子,您行行好,可别使性子,您不知道平日里哄您吃药有多难,如今既然都醒了,可别再为难奴婢们了,为了您喝药,这屋子上下大大小小哪一个没被太太责打过?”
谢琳琅还是一脸嫌弃,却又不好拒绝,端着碗犹豫来犹豫去,只把一旁的鹩瑶看得噗嗤笑了声,却又抹了把眼泪:“这会子奴婢才是真信姑娘是真回来了,哪会轮着吃药,姑娘不是三推四阻的,要不是喜鹊拿屋子里老少求您,您就磨叽到明日也必然不肯吃去。”
喜鹊也一旁垂泪笑道:“可不是,姑娘就是疼咱们,又最怕吃苦药,这模样,最叫人疼!”
谢琳琅白了眼:“我瞧你这厮,哪里是疼,是看笑话才是,看你家主子这烦心,幸灾乐祸是吧!”
三人相互一看,均是咯咯一笑,谢琳琅干脆憋着气将那药汁一饮而尽,又赶紧丢了块蜜枣儿,才解了口里的苦味,心道这沈神医莫不就是沈天放,开这比黄连还苦的药,莫非是来报复自己的?
此人睚眦必报,越想越觉得可能。
只自己这回,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她又做回了谢文兰了?可若是谢文兰,沈天放与她本无交集,又如何知道她的呢?
去了苦味,谢琳琅急不得道:“来,坐下同我说说,今年是哪一年那?”
俩丫头一时不料她问这个问题,又是一愣,方才由喜鹊回道:“大观十八年,姑娘真个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了么?”
这回轮到谢琳琅发愣,十八年,离她在郓州与谢玉成生离死别正好五年,五年若是她什么也不记得,恐怕不可能,那么她这是又变成了谢文兰了不成?
“去拿面镜子来,快!”谢琳琅急道。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下,露出几分为难,把谢琳琅看得顿起狐疑:“怎么了?我脸上有问题么?”
鹩瑶犹豫了下,叹道:“非是奴婢不听吩咐,只是怕姑娘伤心,姑娘外头养病养了四年,一年前才被太太接回来,又躺床上不知人事了一年,虽然说府里头太太一直用最贵的药丸子给姑娘养着,奈何这病了总归不如好着,姑娘的气色这会子可有些个不妥当,奴婢觉着,要不姑娘还是先再养几日有了好脸色再照?也省的心里头不快。”
谢琳琅皱眉:“休要嗦,让你拿镜子便是了。”
鹩瑶知道主子脾气,也不敢多坚持,忙从梳妆台上将一把双鲤水纹鎏金镜递过来,与喜鹊一左一右持着,谢琳琅凑近一看,倒也没觉得太意外。
脸,还是那张脸,正如鹩瑶所言,病恹恹的比初见谢琳琅时还要瘦弱去,也没大多少,只是这脸盘子没变,既是谢琳琅,也是谢文兰。
她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更加疑惑,“鹩瑶,你刚说什么?什么我病了四年,又才被接回来一年?我何时病了?得了什么病?为何要到外头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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