鹩瑶看谢琳琅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忙安抚道:“主子别担心,如今您这不是好了么?当初可是凶险的很,都咳了血了,太太急得不行,求到宫里去了,太医局几位医丞都瞧过了,药也开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越发吐的虚弱,只后来太后娘娘举荐了一位德寿观的老道长,他来替您看了一回,说是主子您庚午辛丑犯金木,当岁冲斗牛,咱府上五音属商,五行属金,当岁斗牛与老爷官运想通,最为得宜,便是与姑娘今岁有冲,若舍了主子,可保福运,太太不肯,便求那道长,道长便说若要化解,便必得让姑娘一人牵出本宅,但凡府内上下皆不可与姑娘接触,等姑娘计都星肇命移除,或可保命,于是太太只好把主子连夜送去了老宅,在当地另外选了人去服侍,我们几个都想跟去,太太严令不许,把姐妹几个都拘在院子里,一年前说是灾星已经过了,才把姑娘又给接了回来,只姑娘回来了通一个人都不认得,只尽日浑浑噩噩不笑不答的,奴婢几个见天盼着主子康复,合该主子吉人天相,如今终于大好,阿弥陀佛,可算是云开日出了。文字首发”
谢琳琅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到底是她赏识的人儿,说话尚有条理,自此她倒是听明白了这五六年来,合着自己就一直被养在老宅里不见天日,如今不过被接回来一年。
不由皱了皱眉头,依着她往日的记忆,谢文兰可从没生过什么重病,也没有这什么犯冲一说,显见得如今这里,远不是当日谢文兰曾经的谢府。
可这些人,这些物,却又似曾相识绝不是假的。
心中虽有疑虑,但是没有凭据,她一贯不喜欢早早儿说出口,只沉默思量,鹩瑶看她听了话之后只是默然,也模不透姑娘心思,便道:“姑娘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谢琳琅微微摇头,鹩瑶道:“那奴婢便该先去和太太回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去,太太为了姑娘见天吃斋拜佛舍了心愿,昨儿个还刚去德寿观许了三百八十位份的醮愿,每月的香油供应从来不断,只如今姑娘可算是苍天有眼醒过来了,太太指不定该多高兴呢。”
说起来谢文兰的嫡母也是谢怀成的正妻,出身兰州秦氏,也是南边的大族,入了谢门,便生有一儿二女,大儿子十八岁入崇文馆做学生,彼时谢怀成刚入礼部,其子用荫,得入翰林院供奉,却在头一年便自请外放做了知县,是年应该有二十一,谢文兰比他小了六岁,乃母亲二十四岁上得之,因为承继了父母各方优点,长得明艳动人,又聪慧非常,故而格外受宠,从小便是府上掌珠,谢怀成又对男女之事不大在意,故而妾室极少,又很是尊重正妻,所以谢府里,谢文兰一惯是最得意的一个人。
如今算起来,谢琳琅已经有数个年头没见过嫡亲的母亲了,经鹩瑶一提,倒是生出许多念想来,便点头道:“好。”
话刚落下,便听外头有人一叠声道:“我的儿,我的心肝儿啊,可真是醒了?”
二婢子面面相视,忙起身出去打起了帘子来,铃铛作响,外头逶迤几个婆子丽姬簇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贵妇人进来。
通身大红织金遍地锦麒麟牡丹宽斓通袖大袍,外披着披金闪缎缠枝花纹披帛,娥娥高髻上擦着鲜女敕怒放的牡丹,浓妆艳抹,珠光宝气飘逸而来,眼见得谢琳琅坐在那里,便是眸中一荡,眼泪哗就流了下来,快步过来搂住了谢琳琅就是一通好搓揉,口中宝贝肉儿的稀罕半日。
涕泣哽咽的一通哭,直把谢琳琅心中的念想一股脑儿也激发了出来,回抱住秦氏呜咽不已,口中连道:“太太,太太,是女儿不孝,劳太太费神了。”
四下里忙上来劝慰,好半晌方把二人劝开,秦氏一边抹泪一边道:“你是我亲闺女儿,我心头的一块肉,若是你不得好,我还求什么去,费不费神的可不是应该的,你如今好好儿的就好,就好。”
一旁的嬷嬷劝道:“太太说的可不是这理,如今姑娘好不容易得了好,太太合该高兴才是,若是又把自个给哭伤了,可不是让姑娘难过去?”
谢琳琅认得这个是太太身边最得意的嬷嬷荣氏,自己与她也是亲密,不由接过话来笑道:“荣妈妈说的是,女儿已经不孝,可不敢再惹了太太伤身,就是太太如今这般花猫儿的样子,也是女儿的不是,平白让人一会子笑话了呢。”
听着这话,秦氏方才破涕一笑,白了眼:“你这猴儿,就会拿你娘老子逗趣,刚醒了就造反,打你个小油嘴儿!”
说罢作势欲打,谢琳琅不避反而凑上去恬着脸道:“打,太太可劲打便是,老子七十彩衣娱亲,女儿拼着今日巴掌娱亲,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众人皆笑,秦氏更是笑得肚子疼,打不是,骂也不是,笑骂道:“小滑头,小油嘴,总有那能收拾你的人去!”
谢琳琅一笑,趁势窝进秦氏怀抱一顿滚揉:“好太太疼我,别让人欺负我便是了,我只认傍着太太,谁也欺负不了我。”想日后,曾经嫁入卫府,虽然说风光鲜亮,却也是尽日筹谋,费心劳神,最是怀念在母亲身边那段无忧之日,想着若是有秦氏在身旁帮衬,也不至于后来过的如此艰辛,要不是这些心思,她也不会在做谢琳琅时,对卢氏如此费心。
想到这些,便又觉得满月复辛酸,无处可诉,只搂着秦氏不由得哭了出来,秦氏只当她也同自己一样心潮起伏,少不得又是安抚又是流泪,旁人看了又赶紧上来好生劝慰,其中一个年岁十几岁的姑娘上来笑道:“太太和姐姐都快别哭了,姨娘们可都在呢,仔细别被笑话了去。”
谢琳琅收声看了眼对方,自然认得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谢文梅,年岁小小的,个头也不高,一张脸与同样一母同胞的谢文兰比,却是天差地别的普通,放在人堆里,便是不起眼,只不过年轻,又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也是自有一股风流体态,胜在清秀。
这会子微笑着说话,绫罗锦肤,面如芙蓉,身后立着几个丽姬妇人,谢琳琅也都认得,都是父亲府上几位姨娘,都比不上秦氏富态雍容,却年轻娉婷,各有千秋,只是都好生陪着笑脸,不敢多言语。
谢琳琅略有所感,停了泪,接过喜鹊递来的帕子抹了抹眼,淡笑道:“妹妹提醒的在理,是姐姐失态了,妹妹多年不见,倒是明理不少呢。”
秦氏这会子也歇了泪,只一边嗔了声道:“哪就是懂规矩了,一点儿姐妹情都不懂,也不问候下你姐姐,倒是先数落上了,有妹妹教训姐姐的么?没规矩。”
谢文梅低下头不语,倒是谢琳琅又笑道:“太太可别苛责妹妹,我多年没见着倒是觉得妹妹比往日懂事多了,太太该高兴才是,我素日病在床上,不能尽孝于太太跟前,少不得是妹妹替我尽孝的,妹妹辛苦了。”
秦氏叹口气道:“这也是她该的,我只当把她拘着也好尽力教于她,往日只注意你一个,你也说我忽略了她,只她到底蠢笨了些,没你那份伶俐,学什么都不及你半分,唉,好在如今你也好了,我精力有限,得空,你也帮我教导下她,这些个普通的针线活都做不好,更别说那些个琴棋书画了,日后嫁出去,哪个娘家的肯喜欢?”
谢琳琅忙道:“妹妹还小呢,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秦氏道:“哪不急,都十四了,你十岁的时候都能下棋赢了你老子,绣工活连金丝绣房的姑姑都说好,她却是连一副帕子都绣不好,笨死了,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笨丫头!”
秦氏说着就越发的不快,谢琳琅瞥了眼谢文梅手中被绞成条儿的绢帕,又看了眼荣氏。
那荣氏是个极聪明的,立马道:“哎哟太太,时辰不早了吧,姑娘也该饿了,这么多日子没吃过正经的饭,都不知饿成什么可怜样了,老奴这就让人去摆饭吧。”
秦氏这才恍然:“哎哟,你瞧我这记性,行了,人也瞧过了问过了,都散了吧,今儿个不必立规矩了,都回自己屋,让人把饭送过去,梅儿,一会你自个吃了就赶紧再把绣活功课练一练,再被绣房的姑姑数落,丢为娘的脸面,我就要打你板子了!”
谢文梅一缩膀子,也不敢抬头,只讷讷应了,和一众姨娘欠身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母女两个。
秦氏也不让谢琳琅起来折腾,只让荣氏将饭摆在姑娘屋里,娘俩个在屋内大美人榻上围着个炕桌坐了,边吃边聊。
眼看端上来的饭食都是自己喜欢的,谢琳琅益发感慨到底是亲娘好,夹着几样秦氏也喜欢的菜式给秦氏碗里头,秦氏亦是欢喜,母女说说笑笑很是融洽,谢琳琅不经意随口问了句:“太太,我当年得得是什么病?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如今又是怎么好的呢?”
秦氏闻言面色一滞,笑容渐渐收敛,打眼看了会谢琳琅,又回头对几个屋里伺候的道:“都下去吧。”
看着婆子丫鬟退了干净,她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拉过谢琳琅的手,拍着道:“都是为娘没用,让我儿受委屈了,如今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娘也不瞒你,你这不是什么病,却是中了魇,若非出去避祸,怕是早没了性命,如今宫里那要紧的人已经没了,你也就躲了这一劫去,现下你身子好了,好好儿养着就是,就等四皇子来下聘,安心做你的四皇子妃,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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