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像个男人一样强大起来,保护她,这……咳咳……咳……这有错吗?”他突然垂下头低低道,忽地又抬起头,指着胸口,目光如炬,“来啊,杀我啊,来啊,往这里打,打不死,你就不算个男人,君儿会替我报仇的,呵……呵呵……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嘲讽的看着脸色沉郁的云天祈,用力抬起软绵绵,骨头碎裂的右手,指向云天祈,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轻声道:“嘭。”
说完,腿一弯,重重倒回血泊中。
“带回去。”云天祈阴着脸,沉声道。
“是。”副将刚要上前,几道火线从四面八方嗖的射过来,射击在高建民周围,挡开了上前的士兵。
其中一道火线凌厉的直击云天祈。
“快!警戒!保护督统!”
中君和萧宁互看了一眼,乘乱向着云天祈的方向奔去,
混乱只是一瞬,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然冷静下来,呈四方阵型,面向着居民楼,守住每一个方向的袭击。
中君已和众多士兵挡在云天祈身前,且成为离云天祈最近的一个,枪声仍然继续,突然,惊呼声传来。
“有炸弹!”
夜空中,一个黑色物体冒着火花划着抛物线向着军队中心而来。
“督统小心!”小士兵猛的转身纵身一跃,像云天祈扑去,两人重重跌倒出去。
听着那个清脆的声音,云天祈瞳孔骤然微张,闪过异常的光亮,愕然中已被人扑在了地上。
齐齐倒抽冷气的声音,枪还开在半空中,士兵们震惊的看着惊为天人般的统帅被一个小士兵扑倒在地,吓的呆怔当场。
中君眸子怒睁,趴在云天祈的身上,手中的左轮手枪赫然抵在云天祈的眉心,沉声道:“放了他。”
狼犬早已叼起高建明的后衣襟像军队后方退去。
中君握枪的手有些许颤抖,然而她的眼神坚定如初,就像是小时候,每每被欺负,沉静隐忍,而现在这双眸子,多了点勇气,更多的是果敢。
云天祈唇角扬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淡淡笑意,恍然间让中君觉得这个笑容有温度,很温暖。
中君握枪的手再次用力,抑制住颤抖,低吼道:“让他们住手!”
云天祈缓缓站起身,丝毫不惧中君手里的枪,一点一点的逼近中君,中君下意识的步步后退,咬牙道:“我会开枪。”
“长高了。”云天祈勾起唇角,步步紧逼,眉心狠狠抵上中君的枪口,目光冰冷,噙着一丝光亮,温言道。
枪声还在继续,爆炸近在咫尺,中君猛然一震,霍然扣动扳机,怒喝道:“我说了让他们住手!”
萧宁不知何时已转入军队后方,负手而立,如电的目光审视着云天祈的神情,这么多年来,他竟是第一次看见云天祈有如此多余的情绪。
呆怔的士兵们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以副将为首的军队已挥枪直指中君,另一支队伍仍然和楼上的顽固势力展开激烈的斗争。
雨意风扬,三支狼犬呈三角攻势,匍匐着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慢慢靠近对峙的两人,低吼不断。
身后突然传来野兽的凶猛气息,中君瞳孔一凝,左手猛的指向声音的来源开了一枪,正一跃而起的狼犬顿时被爆了头。
中君右手拿枪指着云天祈,左手来不及抽回,一只猎犬瞅着空隙,低吼着扑了上来,萧宁正要出手,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只见云天祈眼底酝着阴霾,不顾一切的飞身移位,向着中君的左侧奋不顾身的倾身而出。
云天祈一动,中君抵在他眉心的枪骤然一颤,毫不犹豫的开了火,枪声刺耳,火花喷溅,中君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收手,低呼道:“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开出的枪,射出的箭。
时间顷刻间凝固。
“督统!”齐呼声在雨夜里低低传来。
萧宁保持着出手的动作,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中君有些心惊的扭头看去,云天祈完美的侧脸近在咫尺,铁臂挡在她身前,狼犬张开的血口狠狠的咬在了云天祈的左臂上,獠牙洞穿了白皙的肌肤,蹭蹭的滴着血。
他在保护她?
云天祈眼神一凌,猛的一挥铁臂,挂在胳膊上的狼犬被甩出几丈远,他逼近中君,眯起犀利的眼睛,冰冷的暴戾扑面而来,“君儿,你可解恨?父亲死了,你可解恨?二娘死了你可解恨?云家败了,你可是解恨!”
中君脸色苍白下去,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步步后退。
云天祈步步紧逼,“就为了一个赵玉儿,你处心积虑,暗中除掉了当年参与赵玉儿之事的全部下人,我以为你闹够了闹累了就会收手,没想到你竟让整个云家的人陪葬,如此之多的人命,难道都抵不过赵玉儿一条贱命吗!”
“他们都该死。”中君一字一顿咬牙道,目光倔强的望进云天祈风暴聚集的瞳仁里。
云天祈眉峰扬起,怒不可解的捏起中君的下颚拉近,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寒潭般的眸子此刻掀起骇然的波涛,“该死?什么叫该死?”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寒声道:“日本人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国人,这叫该死,英国人瓜分我们的土地,榨取我们的血汗这叫该死,列强当前,我们丧权辱国,自相残杀这叫该死!你知道什么?你的眼里自私的只有你自己,看到的也只有你自己,永远活在过去,高建明给你换药是三年后的事,你当真以为你喝了三年的毒药会相安无事?那些毒药到你手中时,早被母亲换成了寻常草药,你很不幸是吗?你要报仇是吗?你杀的那些无辜的人要找谁报仇?他们的家人要找谁报仇!”
云天祈喘着气,猛的松开捏住中君下颚的手,盛怒的眼里浪潮席卷,表情渐渐恢复冷漠,全身散发的戾气让周围的士兵战战兢兢,跟了督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这个男人总是深沉如海,寡言少语,此刻瞧这气势,不禁将心都吊到嗓子眼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小命。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停止厮杀,小吴和众兄弟警惕的看着楼下,“四爷真的落到云天祈手中了。”
“我看不像,两人好像在谈判。”
“四爷是来救我们的吗?”
“应该是的。”
雨渐渐停下,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漆黑的夜变成了深青色。
中君的唇因太过紧抿而略显苍白,僵硬的挺直背脊,死死盯着眼前好似从来不层见过的男子。
“督统,有大批东南军正向莲花巷逼近。”
“报告督统,上海百年制药十几家商铺突发大火,就连督统住的南竹院也突然起火,百年制药董事长顾长春请督统立刻回去。”
云天祈眸子动了动,冷然道:“撤。”
“是!”
三军整队,整齐划一的踏着军步后巷外撤去。
“建明……”中君下意识低呼。
位于最后的几排士兵闻声突然转身,举枪齐齐对准少年。
云天祈停下步子,冷冽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四弟不妨先学学怎么做人,再考虑怎么救人。”
轰隆的共鸣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干净利落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端越来越近。